陸相挽微微皺著眉毛。她說完毫不顧凌夏潯的反應就跨過門檻出了客廳。此時天上還在下著毛毛細雨,她手上連把傘都沒有。

四十六正站在客廳外輪崗。

她站在屋簷下朝四十六喊。

“四十六,能不能麻煩你送我回去?”

四十六聽到命令轉身站著,她的視線先越過陸相挽的身軀遮掩去偏頭看凌夏潯的示意。

凌夏潯只牢牢盯著陸相挽的背影。

他在她背影裡。

竟然看見了凌司如的臉,兩人都一樣倔強,都有自己的主意,都偏袒薄時漠。就是不聽他的好話。

他陷在和凌司如的那些從前的回憶裡沒說話。他的眼神越來越淡漠失神,嘴角一點點慢慢咧起一絲顫巍苦澀的笑。

荼四十六看他沒制止,終於轉回視線去看陸相挽的眼睛。

“好的,表小姐。”

荼四十六進屋拿了傘護著陸相挽上車。

凌夏潯獨自坐在沙發上。

他起身碰著茶几上的空酒瓶,空酒瓶墜地發出脆響,‘砰噠,啪啪~,嘩啦啦啦’,瓶子碎成兩節帶著尖銳的刺,一些玻璃渣散在周圍。

兩節玻璃瓶子一路扭曲左右前後滾落到門檻邊被高高的門檻攔著,左右又碎了一支。半隻瓶底抵在門檻的死角。

凌夏潯沒回頭看一眼,他渾不在乎。還是徑直邁著步子從客廳沿著樓梯走回他自己的房間,他書桌上照舊有一壺溫著的龍井茶。

凌夏潯極愛喝龍井茶。

茶水卻永遠泡不出來凌司如的手藝。

她死前給他泡的那一杯茶水。

是凌夏潯喝過的最好喝的龍井茶。

他才坐下。

外頭的雨勢猝不及防就突然變大。

身後的窗正巧也開著。

雨絲飄進屋子裡,粘膩在他後背上。他居然不起來,就那麼坐著。

直至後來颳起大風,木窗戶暈暈乎乎地搖晃,最後它自個兒擊打在窗檻上,就這麼稀奇古怪合了窗。

雨勢被關在了後頭。

凌夏潯靠著椅背坐著,一動不動。

“真沒用。”

“廢物。”

凌夏潯眼神陰暗。

他放在桌上的右手握成拳,突然抬手用力捶打桌面出氣,桌上的蓋碗抖擻,撲出來不少的茶水。

他身子猛地又往後靠。

陸相挽這爛泥是扶不上牆了。

他算是看出來了,所以決不能就這麼慢慢來。他還得用點什麼手段推著她才行。

他琢磨想著想著,想到了薄盛來身上。

薄盛來早上到的遊城,沒提前打過招呼,突然到淩氏集團就要見他。

白頌清的照片,他在剛拿到照片的時候就複製了好幾份,其中一份就被他隨手放在他辦公桌旁邊高高疊起的資料夾頂上。時間隔的太久,他早就忘了辦公室裡還有這麼一張照片。

等他進來的時候,薄盛來頂著血紅的眼睛站在門口堵他,右手手裡攥著這張照片舉在他面前,手腕還在顫抖。

那高疊起來的檔案在地板上塌倒的亂七八糟的,所以他猜,應該是薄盛來不小心碰掉然後湊巧見到了這張照片。

“這照片哪來的?”

他堵在門口提著照片,說話一副陰惻惻的聲調,還咬緊了後槽牙導致額角青筋暴起,眼圈裡的紅沾了血似的,臉又白得很。

白白紅紅綠綠的。

看起來很不正常。

這是在為一張照片抓狂。

照片裡只不過是一個女人而已。

凌夏潯立刻看出其中有貓膩。

他眼珠子左右轉之後立刻想到了什麼,他皺著的眉頭立馬鬆開,眼睛微微瞪大又慢慢壓低,咧著唇笑著,眼裡格外興奮。

“你認識這上面的女人?”

是他心愛的女人吧。

凌夏潯的眼神視線不斷在那張照片和薄盛來之間不斷移動,神情調侃輕蔑貶低。

怎麼說呢。

他的眼光還不錯。

兄弟倆看上的女人型別差不多,頗有異曲同工之妙。

薄盛來咬緊了後槽牙,他用力拽住凌夏潯的領帶拉近。一股要殺了他的氣勢,眼裡已經怒火滔天。眼睛瞪得就跟個瘋子似的。

“我再問你一遍,這照片哪來的?!”

凌夏潯打量的痞笑還留在嘴角呢。

他來真的?!

凌夏潯還是頭一回見薄盛來這副臉色。

看來現在不是在玩。

“放手。”

他凌夏潯推不開他的手。

“薄時漠密碼箱裡拿出來的。”

凌夏潯好聲好氣告訴他。

聽到了來處。

薄盛來臉立馬就僵硬住。

他的手開始抖擻,看著凌夏潯的眼眸微微收縮,臉不可控開始微微搖晃,從背後尾椎骨開始的針扎的疼慢慢往上刺進他的喉嚨裡。摁住他的喉結,他現在不能出聲。

他手上沒勁又在失神。

凌夏潯趁機就掙脫出來。

“怎麼,你到底認不認識?”

凌夏潯還在追問。

這個女人和薄盛來關係絕對匪淺。

他看得出來。

薄盛來雙手拿著手裡的照片,低著頭看著,直至幾滴眼淚連續落在照片,發出‘嘀嗒嘀嗒嘀嗒’聲音。

“照片上面的女人,是我媽。”

他的聲音嘶啞。

白頌清死後連一張照片都沒留下,薄盛來已經二十八年沒見過白頌清的臉。他都快要忘了他的媽媽長什麼樣。

這照片背景是楸樹灣。

這雙眼裡的神情他永遠不會忘。

原來白頌清真的這麼漂亮。

陸相挽和白頌清根本就一點也不像。

他見到了她。

這才是他的媽媽。

這就是她。

凌夏潯沒反應過來。

他還在震驚中。

薄盛來剛才說了什麼。

這照片裡的女人是,竟然是白頌清?

薄盛來抬手擦掉自己的眼淚。他的眼睛通紅,抬眼看向凌夏潯時,眼角還在不受控地抽搐發抖。

“薄時漠為什麼藏著我媽的照片?”

他惡狠狠地低吼。

這張照片薄時漠揹著他藏了二十八年。

真是。

好殘忍的一顆心。

“因為。”

“他愛慕你媽。”

薄盛來還停留在對薄時漠的恨意裡。凌夏潯的話卻突然在他腦海裡殺出一片空白。

他說的話超出他的認知,幾個簡單的字連帶成一句話,他竟一時都沒聽懂。他的腦子裡先反應過來嗡嗡的。

“我說。”

“薄時漠正深愛著你媽。”

凌夏潯話落,薄盛來立刻就大聲否認。

“絕不可能。”

他此刻的心臟都要跳出來,拿著照片的手也在劇烈地抖。腦子裡開始不受控地回想起他和他小時候的一幕幕。他根本就回憶不出來薄時漠什麼時候愛上白頌清。

“有什麼不可能?”

“陸相挽和白頌清不像嗎?”

凌夏潯冷嘲熱諷。

這成功擊打了薄盛來。

他說得對。

兩人像。

薄盛來低頭看著手裡的照片。

但要說像。

最像這張臉的,其實應該是凌司如。

她們兩張臉形似至極。

而陸相挽和白頌清最多就只是神似。

氣質舉止。

才情內在。

一顰一笑。

除了那張臉上的五官。

兩人無不像。

尤其是那雙受了委屈含著淚水,極致無助偏偏又叫天天不靈叫抵地不應時的眼神。

是兩人最為神似的地方。

薄盛來明白了。

薄時漠是給自己找了個能操控的替身。

他的眼神夾著陰暗。

晦澀地抬起來看著凌夏潯。

後來又突然笑得格外爽朗。

宋慧琴。

還是死的太早了。

要是她活著。

他立馬就親自告訴她這個好訊息。

她的寶貝兒子。

愛上了她這輩子最恨的女人。

“哈哈哈哈哈。”

她活該得這個報應。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他笑得瘋癲。

越來越瘋癲。

捧腹大笑。

後來又在不斷錘牆。

凌夏潯被他發瘋驚愕到。就那麼一動不動倚坐在辦公桌上皺眉看著他。

薄盛來本來是來告訴陸相挽,薄時漠是個殺人狂魔來著,他和凌司如從小認識,讓陸相挽懲奸除惡,沒想到得了這麼大個重磅訊息。

他的笑聲中途截斷似的。

停得特別突然。

他突然轉過來看著凌夏潯。眼裡貪婪的光亢奮得越來越亮,嘴角咧得幅度特別大,就像是要吃人的惡鬼。

“我要見陸相挽。”

“什麼?”

話題跳脫的太快。

凌夏潯沒反應過來他要見誰。

“我說我要立刻見陸相挽,我要立馬把這個好訊息告訴她。要是她知道自己從頭到尾,在薄時漠心裡只不過是我媽的替身,會怎麼樣?”

他越說眼睛越發亢奮地瞪大,腳下腳步越來越快,一路快走過來然後抓住凌夏潯肩膀不斷搖晃,他手上亢奮地不斷顫抖。

“快。”

“讓我見她。”

陸相挽要是知道自己是白頌清的替身,應該會恨死薄時漠,這倒是個不錯的方法。

“這事我來說。”

“我有別的證據。”

薄盛來手頭確實沒有證據。

他也是才知道。

反正誰說無所謂。

只有薄時漠被報復才最重要。

他甚至已經可以想象到兩人決裂你死我活的樣子,開始興奮地大笑。

“哈哈哈哈哈哈。”

“好,那讓我見她一面。”

這就是全過程。

凌夏潯回憶了一遍。

看薄盛來的樣子,他的目的也差不多。

所以看來還是要聯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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