凌夏潯慢慢皺眉。

眉間緊緊抿著,堆出來一座小峰。

他垂眸看著何翔的眼神微微飄忽不定,他還在不自覺地微微轉動著眼眸在猜。

猜何翔為什麼吞吞吐吐說把陸相挽帶走。猜薄時漠無緣無故,為什麼突然作弄出這麼大動作。

他指尖輕敲竹椅,幾分鐘之後,他終於想到了。於是他滿眼都是突然炸開的煙火,那極黑邃無邊的眸子裡,像是一縷煙火做的光明從黑暗滑落墜向地獄。

他甚至聽到耳邊的一聲‘轟隆’。

他立馬被自己的想法驚喜到。

被他發現了。

薄時漠這個蠢貨。

“呵。”

他越想越興奮,不經意嘲諷出聲。

原來炸了他火藥庫是為了吸引他注意力,讓他無暇顧及陸相挽,最後便於把人偷出來,才是真的目的達成。

好一計聲東擊西。

好一齣心計。

只可惜。

被他知道了。

凌夏潯越發高咧著一側的唇角,他現在興奮得無以復加,手下指尖不斷敲著竹子椅發出越發急促的‘噠噠噠’聲。

許久的‘噠噠噠’聲,合著海浪拍船和風聲一起,不斷橫亙在他和他寂靜的對視裡。許久許久。

直到他突然就站起來。

何翔被他嚇得瑟縮使勁扒拉著船沿。

“知道該怎麼做嗎?”

凌夏潯暗指什麼,他聽不懂也得聽懂,凌夏潯從不喜和愚昧之類說話,什麼開啟天窗說亮話,絕不可能,所以他最好自己悟。

何翔心下漏跳,面上卻趕緊頻頻點頭。

忙連聲說知道。

“知道。”

“知道。”

知道事成凌夏潯便懶得看他,他立馬抬起兩個指頭做去的姿勢,荼四十九走上前拉著何翔起來押去地下室。

其餘荼受四十六指示也都散了。

遊艇上最後只剩下凌夏潯和荼四十六兩人。船開始往回開,凌夏潯站在船頭面朝著海,撲上來的浪淋溼他的背頭,幾條碎髮落下溼答答地搭在他的額前。

“老大。”

“薄時漠已經喪心病狂,我們是不是應該立馬反擊?”

荼四十六著急。

凌夏潯卻氣定神閒。

他嘴角咧著笑,連帶著雙眼都撲著光。

“他比我想象的,更喜歡陸相挽。”

他自言自語。

荼四十六沒懂他說什麼呢。

“什麼?”

凌夏潯還在自言自語地琢磨。

“他愛她,可怎麼總是要殺死她呢?”

“有趣。”

“真有趣。”

“這麼變態的愛,還真是不好讓人揣測。”

“哈哈哈哈哈哈。”

他突然大笑。

他挑眉。

“不過。”

“要他死。”

“好像變得更容易了點。”

荼嘗試走近他幾步,站在他身邊。

“老大,你在說什麼?”

他眉眼興奮,對上荼的視線之後卻立馬收回欣喜若狂的樣子,眸子裡掩飾上一副風平浪靜的樣子。

“配合警方立馬把訊息壓下來。 ”

“輿論公關新聞,你看著辦。”

這些和他的自言自語毫無關係,他刻意不想告訴荼自己在想什麼,那會是個瘋狂的計劃。他扯開話題,讓她下去。

“是。”

船到岸之後。

荼四十六還跟在凌夏潯身後。

他的跑車還停在港口。

他示意荼四十六立馬處理好何翔的事。

“不用跟了。”

“是。”

他降了兩邊車窗,極速在冬風裡行駛,耳邊呼嘯著風,他一路去了凌司如的墓前。

沿著臺階往上走,周遭都很乾淨,他走上墓碑所在的平地廣場,一路和凌司如的照片對視,他站定之後,風突然就止了。

“小如。”

“你要薄時漠生不如死得活著,馬上就能實現了,我想到了辦法,你要是能看見,一定會很高興對不對?”

他臉上的五官都開啟了似的,興奮得抓狂。

“薄時漠這樣強權高位的人,最後竟然栽在陸相挽這樣無知的人手裡,可真可笑,她就是他的報應。”

他一副癲癲的樣子。眼裡猩紅的可怕,嘴角抽搐在抖。臉上攔不住笑意拉著他的臉,他在大笑。

可他視線慢慢從凌司如的名字轉移去看凌司如的照片時,他又頓時氣餒下來。

“小如。”

“薄時漠殺她奪她,要是你,你會說什麼?你那麼喜愛她,大抵捨不得利用她。”

他伸手去摸凌司如的照片。

“但她不死。”

“薄時漠這輩子永遠嘗不到我現在的滋味。他會不痛不癢,高枕無憂活著。”

他手顫顫巍巍去摸她照片上的唇。

“小如。”

“你別怪我。”

“就算也要我死,我也會替你報仇。”

他把手裡一直拿著的仙人掌花輕輕放在她墓碑頂上。

“這朵花。我剛從仙人掌身上摘下來,送給你作為賠罪的禮物。”

凌夏潯伸手用指尖去摸凌司如照片上的臉,輕輕從上到下,最後深深注視一眼就轉身。

他才走一步。

頓時就是狂風大作。

那朵他放在凌司如墓碑上的仙人掌花在凌夏潯眼前被風吹遠了,被捲起在天邊,又被扔遠。

凌司如活著便不許他動陸相挽。

凌夏潯抬頭看那花飛遠。

他慢慢回頭看墓碑上凌司如的照片,他暗暗嘆口氣,肩膀垮塌,抬步走遠。

他事後在和她賠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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