得知沈重德地點改在芙蓉樓,陳氏也猜到他在顧及什麼,約莫是被打和轟怕了。只是到芙蓉樓,安安靜靜的說話也就罷了,要是他再鬧起來,豈不是全京城都得知道家裡這點兒事兒?

陳氏很猶豫,又不想耽擱下去,便把話傳大房院兒裡遞了。

“在芙蓉樓?這是二太太的意思?”楊氏正在松齡院侍疾,也沒避著老太太,直接問來傳話的婆子。

婆子說:“不是二太太的意思,二太太的原意是想讓沈二爺到蘇宅去,但沈二爺回話說要把地方訂在芙蓉樓,我家二太太又不想耽擱事,所以特意來問問大夫人。”

徐老夫人靠在床頭,枕著的長迎枕上繡著褐色的青松,聽了話,便唾棄道:“自己院兒裡家事不利,總往大房院兒裡傳訊息,一個二個的,都當大房很閒是不是?”

這老太太也是近幾年才開始向著大房的,誰讓她寶貝的二兒子一直讓她失望呢?

“阿孃別惱,玫姑奶奶的事總得解決,二弟妹顧慮得對,早一日處置妥當就早安心。玫姑奶奶在您跟前兒也是十分孝順的,您也不想她被此事長時間困擾不是?”

這楊氏軟言細語的,聽得老太太心裡很是慰貼。

“時間定在什麼時候?”楊氏又問。

婆子被老太太訓了話,有些難堪,答道:“明兒午時。”

還恰著飯點兒呢,這沈重德恐怕是在蘇宅那裡吃了太多的虧,怎麼都想找補回去些。

“你回去上覆你們太太,就說我知道了,明日我會親自陪著她走一趟。”

婆子福了福身,退了出去。

等到傳話的婆子走遠了些,老太太才嗔責的看著楊氏,“他們家的破事,你跟著去湊什麼熱鬧?”

楊氏從老太太的表情裡算是看出來了,她還是願意自己去湊這個熱鬧的,“為著玫姑奶奶的事,二弟妹食不下咽,睡不安寢,若能幫著她解決了,咱們一家子才能安安穩穩過日子不是?您老人家長壽,不就盼著家和萬事興嗎?”

不怪楊氏能哄她老人家高興,既會說話,又會安慰人的媳婦,哪個婆婆不中意呢?何況這媳婦家世還不淺,願意這樣抬著她老人家,老太太心裡很受用,也很得意。

“你呀,就是操心的命。”

楊氏看得出來,老太太很高興。

她嫁進蘇家這麼久,府裡上上下下早就被她收拾得服服帖帖,加上老太太也越來越向著大房,夫君呢,不僅寵她,也很寵愛她的兒子,楊氏覺得自己如今過的日子才叫日子,心裡舒坦著呢,所以管管閒事也無傷大雅。

到了次日,出發前張氏與蘇宗耀說話。

蘇宗耀有些不放心,直接說,“那沈重德就是個潑皮,你該早些告訴我,我讓人把芙蓉樓給包了,你再多帶些人去,任那混帳再怎麼鬧也不會把事情徹底鬧開了。”

讀懂他眼裡是真的關心自己,雖然一把年紀了,但楊氏心裡還是甜甜的,“大老爺好威風啊,把芙蓉樓給包了,得是多麼財大氣粗的款啊?”

“你別笑,我是說真的。”

沈家的人,他就沒好印象。也都怪他當年瞎了眼,居然覺得沈重霖是個風姿出眾,品貌俱佳的男子,才會將瑜姐兒嫁出去讓沈家與蘇家有了牽扯,否則這些年蘇家也不會這麼不太平。

“夫君放心,妾身自有法子。”

蘇宗耀順手捋了捋楊氏額前的碎髮,惹得楊氏臉色一紅,輕輕推開他,“夫君,有人在呢。”

那婆子侍候在側,這些年大老爺和夫人夫妻恩愛得很,按說都這把歲數了,也該收斂收斂了,可是她家大老爺就是個寵妻的性子,只要不出格,不論什麼場合都會秀秀恩愛,她們這些下人早就見怪不怪了。

蘇宗耀厚臉皮的笑了笑。

那婆子拿了件披衣隨楊氏走出了瑞福院。

楊氏的臉還有些燙,聽著那婆子說,“大老爺對大夫人可真是好,奴婢們瞧著也是高興。”

“你這個老貨,敢打趣我,太沒規矩了。”

帶著薄惱的聲調配著極不好意思的表情,楊氏的兇,毫無說服力。

然那婆子也極力的配合著,“是是是,奴婢知錯了,求大夫人恕罪。”

楊氏沒羞的瞪了她一眼,目光收回時看到蘇瑜已經門在垂花門那裡等著她。與自己的這滿臉笑容相比,蘇玫陰沉著一張臉,就像要去赴死一般。

楊氏與那婆子面面相覷,都不由得嘆了口氣,那婆子說,“玫姑奶奶這命,奴婢真不知道說什麼好,大夫人您如此幫著她,也是她的福氣。”

越來越靠近蘇玫,楊氏也低聲道:“希望她的事今日能有個了斷,不然我真覺得可能要出人命了。”

一行人前往芙蓉樓,除了那婆子,楊氏還安排了幾個使役,只是並不同行,以免太過招搖惹起更多人的注意。馬上車,楊氏看得出來蘇玫很緊張,她手裡的帕子都要被她給揉爛了。

“姑奶奶別怕,不論如何,今日事情總會有個結果。”

蘇玫怎麼也忘不掉自己曾經與沈重德睡過的經歷,每每想起她就覺得噁心,她是打算一輩子就守著謙哥兒過日子,再也不要見他的。可那個混蛋不依不饒揪著她不放,非得把她往爛泥裡踩,天知道她的心情有多崩潰。

“我恨他,大伯母,我恨他,不怕告訴你,我曾經想過找人去殺了他,可是我一想到謙哥兒還小,萬一查到我頭上,孩子怎麼辦?”

蘇玫帶著極為複雜的情緒搖了搖頭,“我曾經那麼想要一個孩子,可是怎麼也懷不上,沈重霖死了,我卻居然懷上了沈重德的孩子。在沈家那些年,我最看不上的就是沈重德,覺得他私德敗壞,品性無端,最後我卻給他生了個孩子,這世間還有比這更可笑的事嗎?”

蘇玫哭著哭著就笑了,笑著笑著又哭了。

楊氏做不到感同身受,畢竟這種事情她又沒經歷過。可有一點她是懂的,那就是羞恥心。

蘇玫覺得很羞恥,本想躲得遠遠的,可最後還是要把遮羞布扯下來面對。

這是一個坎,過得去就罷了,要是不過去,真的會出人命。

隨著馬車緩緩停下,芙蓉樓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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