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商議明日給何氏出殯,由誰抱靈位和摔瓦盆之事。”

蘇家大房沒有男丁,雖說女婿半子也可行,然她並非何氏生的,宣祈也不可能給何氏扮孝子。蘇盼未有婚配,蘇憐的夫婿李宴是最合適的人選,偏偏他是取岳母性命的兇手,更不可能。那麼此事的結局便只有一個,“此事落到蘇懷禮頭上了?”

“娘娘聖明。”

蘇宗耀拿眼斜著蘇瑜臉上清清淡淡的笑容,看不出來旁的什麼情緒。

邁進門檻,堂屋裡已經跪了一地,以徐老太太為首,正山呼娘娘千歲。

蘇瑜此行主要目的在蘇憐身上,她抬手虛扶,“都平身吧。”然後落坐在了主位上。

康媽媽扶起徐老太太,眾人摒息寧神,連大氣都不敢出,只因蘇瑜往那裡一坐,兩身氣質出眾的女使一左一右而立,她身上流露出的矜貴氣勢無形中將這些人逼得自慚形穢。

“都是自家人,坐吧。”

蘇瑜發了話,眾人也看到徐老太太先坐了才敢落座。而徐老太太進京後,這是見蘇瑜第二次,第一次她還是王妃之位,這次見便是皇后之尊。自古皇室的威儀氣度都是不能冒犯的,在王妃面前她還敢說說大話,擺擺長輩的譜,但在皇后娘娘面前,只要說錯半句話,她要是不高興,那罪可不是她能受得起的。所以,徐老太太拎起了十二分精神應付。

“謝娘娘。”

“家裡出了這麼大的事,阿爹也沒讓人往宮裡遞個話,陛下又不想我費心,我便是今日才得到訊息。”蘇瑜微微嘆了口氣,眼色有些淡漠,“憐妹妹,當初與黃國公這門親事是你與你阿孃一同求來的,如今出了這樣的事,你有什麼想法沒有?”

蘇憐突然被點了名,連想到從黃國公府出來時婆母的祈求,她現在最怕的就是面對此事,“我不知道。”

“京兆府尹的摺子在陛下案頭擺了許久,此案情明明白白清清楚楚,根本用不著拖延時間便能定案,然李宴畢竟是國丈的女婿,死的又是親岳母,這背後關係說簡單也簡單,說複雜一複雜,今此出宮來,我想問問你,這樁案子滿京城都在等著結論,你到底是個什麼意思?”

什麼意思?蘇憐哪裡能知道是什麼意思?她徒然滑跪在地上,想到嗷嗷待哺的孩子,想到她臨行前婆母的那番哭訴,她的一顆心頓然被撕成兩半,“一個是我的阿孃,一個是我的夫君,皇后娘娘,死的是我阿孃,兇手是我夫君,你讓我怎麼辦?”

蘇盼聞聲不樂意了,“聽憐姐姐你的意思,是想求娘娘放過李宴是不是?那阿孃呢?就白死了嗎?”

“不是的,不是的,阿孃怎麼能白死?”蘇憐哭道。

“那你什麼意思?”

這也問她什麼意思,那也問她什麼意思,她能怎麼辦?

蘇瑜看著蘇憐糾結痛苦的五官,就知道她在為難什麼。便將目光移向蘇宗耀,“阿爹,你的意思呢?”

既是問了她,蘇宗耀也不敢隱瞞,“其實黃國公前日來找過我,願意拿李家屬於三房的所有財產來賠償,只求饒過李宴一命。畢竟成哥兒還小,不能沒有父親。”

李家三房所有財產,那可不是個小數目,這是不是說要是大房答應了,又要入一筆橫財?陳氏才因為何氏的死產生了些許同情感悟後,又被這個訊息重新燃起了妒忌。

“不行,我不答應,李宴必須為阿孃償命。”蘇盼堅決反對,“阿孃死得有多慘你們不知道嗎?李家三房的財產能換回阿孃的命嗎?”

“那你忍心讓你的外甥這麼小就失去父親嗎?”蘇宗耀低聲吼。

“阿爹你就是看到李家三房的財產了。”蘇盼刀懟回去。

“我是為了你姐姐和外甥。”

蘇盼語結,她是恨毒了李宴,可稚子何辜?李宴真要死了,蘇憐又怎麼辦?

蘇盼替阿孃的死不值,又真狠不下心來讓蘇憐母子失去丈夫和父親,萬般痛苦之下,蘇盼起身痛哭衝了出去。

蘇宗耀立即差人去看著,別再出什麼意外。

蘇憐此刻恨不得死的人是她,天知道此刻她的內心正經受著怎樣的煎熬?

“聽阿爹的意思,是願意放過李宴一命?”蘇瑜斂眉低聲問。

蘇宗耀極不想承認,但見蘇憐跪坐在地上的艱難模樣,嘆息道:“千不該萬不該,事情都已經發生了,何氏是死不瞑目,但憐姐兒和成哥兒還得在國公府討生活。自古殺人償命天經地義,但憐姐兒在黃國公府討生活不容易,我當初執意將此事鬧到京兆衙門去,也是不想讓黃國公府以為憐姐兒好欺負。如今放過李宴一命,是坐牢也好,流放也罷,我只要黃國公府的人知道李宴能活命是憐姐兒的緣故,讓他們記著憐姐兒的恩情,不好再難為她在黃國公府上的日子。我知道案子一直沒被京兆尹大人定下,他也不敢定,我也在等憐姐兒回來,只要她一回來,因為她的求情才活下李宴性命的事才能坐實。至於饒過李宴之後,憐姐兒或許會被人詬病大不孝,但她一個嫁出去的女兒,世人非議也非議不了多久。”

這番話讓在場所有人都驚呆了,誰都不曾想到蘇宗耀為了蘇憐竟然做到了這個地步。

蘇憐更是錯愕得淚目難動,父親從來沒有不管過她,為什麼她從前沒有發現?要是發生了,她的人生也不至於錯至此地啊!“阿爹,阿爹……。”她跪爬過去,頭匐在蘇宗耀的膝上哭得肝腸寸斷。“阿爹,女兒錯了,錯了,女兒不應該貪榮虛榮做下不恥之事嫁進黃國公府,女兒錯了,女兒好後悔啊!”

事已至此,後悔有什麼用?蘇宗耀輕輕的拍著蘇憐的後背,“別越活越回去,路是回不去了,前面的路再難,你也得自己走下去。你阿孃活著的時候還能護著你,如今蘇府和國公府之間拉扯著一條人命,兩家人實在不好再往來,往後就得靠你自己了。”

“啊……唔……。”

蘇憐繼續匍在蘇宗耀膝上痛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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