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婆子表情驚訝的看著何氏頭上的傷以及臉上的笑,不明所以,也不敢問,只乖乖接過蘇盼遞過來的藥到廚下煎熬,蘇盼交待說太太晚上睡覺前要服一劑。

回到屋裡,何氏對照著鏡子左看右看,傷口在頭髮裡,也沒多深,上了藥痛意也大大減少,再三確定不影響容貌後,她才寬下心。

她一直在等蘇宗耀回來,她想知道自己離開沈府後又發生了什麼事?是不是所有人都在恭維蘇宗耀?想想那個場景,何氏就覺得痛快。

巳時一刻,蘇宗耀終於回府了。

何氏滿懷期待的去迎,但見他一腦門子的官司,臉上的笑意不經減了幾分。

“大老爺這是怎麼了?莫不是妾身走後婆母給您找麻煩了?”

蘇宗耀抬眼看著何氏被繃帶纏了一圈的腦袋,覺得很滑稽,但他笑不出來。

他拂袖進了屋,坐在椅子上默不作聲,其實是在想怎麼跟何氏交待,何氏不會當即發作起來。可又想想以何氏的性子,他什麼時候交待,何氏都會暴跳如雷。

“阿孃說玫姐兒雖是沈府的當家主母,可那宅子畢竟不姓蘇,二弟夫妻仗著是岳父母的關係可以住,她長時間住下去沒理由,所以讓我跟你說一聲,將憐姐兒先前住的院子收拾出來,她過兩日就搬過來。”

何氏聞聲,立即焉吧兒似的癱坐在椅子上,細細消化了好一會兒後,跳了起來,“人是她蘇玫叫進京的,怎麼才到京城就想著將人趕到咱們宅子裡來?老太太不是說她玫姐兒孝敬,不是說她二房孝敬嗎?她是眼瞎心盲看不見還是怎麼的?弄到咱們宅子裡來算怎麼回事?”

“你小些聲,這件事你叫得再大聲也無用,就算你不樂意,她始終是我阿孃,難道她想住到咱們這裡來我能拒絕不成?”

何氏不服氣,她覺得自己已經結了痂的傷口肯定又被氣得崩裂開了,“你沒說這宅子不是你的,是王妃娘娘借給咱們住的嗎?”

蘇宗耀愣愣的看著何氏不說話。

何氏也才驚覺自己糊塗了,只要是姓蘇的,老太太就權住。

她無力的坐了回去,一副難以接受的表情,“真是冤孽,在老家時咱們大房就被二房和老太太壓著,這些年受了多少委屈大老爺也是瞧在眼裡的。只要有好東西,老太太首先想到的就是二房,咱們大房要麼撿剩的要麼沒有。當初我執意進京,就是不想再過那種被壓迫的日子,如今好不容易咱們家開始走運了,可清靜日子還沒安生幾日,他們又追到京城來了。現下是看著咱們家過好了,才上趕著來舔肥巴結,早先幹嘛去了?”

說著說著,何氏唔唔的哭了起來。

對於這件事,一個‘孝’字大如天,蘇宗耀別無選擇。

等到何氏哭得差不多了,他才有氣無力的說道:“哭也沒用,只要老太太活著,咱們就得受著,你明兒就將憐姐兒的院子收拾出來吧,阿孃不是後日就是大後日就要過來了。”

何氏對此不作聲,而是另問,“你說蘇玫將二房兩口子叫來京城也就算了,怎麼還把老太太挪來了?沈府有那麼富夠這麼多人嚼用嗎?”

這件事蘇宗耀也沒想通,“不論如何,事情到了這個地步,咱們再去追究又有什麼意思?”

這回何氏默然。

與此同時,攝政王府。

蘇瑜眼神冷冽的聽完袁嬤嬤得到的訊息,香瑩娘將沈府發生的事,一字不落的說與袁嬤嬤知道。袁嬤嬤在得知徐老太太居然說出咒衍哥兒的話,不論原由出於什麼,都叫她心生不忿。

“這老太太年紀一大把了,還不積口德,就不怕將來下地府入阿鼻地獄麼。”

蘇瑜表情全無的研著墨,淡淡的寒意卻在殿中無溢開來。執筆醮了醮墨,在皎白如雪的宣紙上落下一筆,一根筆直有節的竹杆立即成形,再醮了醮墨,輕輕在竹杆兩側左撇右撇,富有生命力的竹葉如在風中飄搖一般搖搖生姿。

“也不知這玫姑娘將老太太也請來京城幹什麼,瞧她目下的情況也無能力孝養老太太不是?”

袁嬤嬤滿眼的疑惑,蘇瑜收了筆,開始替她解釋,“只怕將老太太叫來京城的並非蘇玫。”

袁嬤嬤更不懂了,據她所知,何氏在蘇府與老太太的干係還不如自家過世的姑奶奶,總不會是她將人喊來的吧。

彷彿知道袁嬤嬤在臆測什麼似的,蘇瑜擱下筆,眸色輕移間唇角噙著冷笑,“其實想通並不難,嬤嬤也想到了沈家如今的處境,蘇玫叫來老太太只會自尋麻煩,可今日老太太說了什麼?她要住進荷花巷,這樣一來,蘇玫那裡還有什麼壓力?”

袁嬤嬤眉頭皺緊,“這麼說來,玫姑娘是在給大老爺找麻煩?可是不應該啊,如今她自顧不暇,哪裡有空給大房找麻煩?還是說她看不慣大房如今的日子節節攀高,心裡妒忌才出此下策?”

蘇瑜搖了搖頭,“蘇玫雖然有點小聰明,可是她想得不會如此長遠。若我所料不錯,老太太進京,是沈重霖的主意。”

“他?”袁嬤嬤明顯想不通。

“嬤嬤這麼驚訝做什麼?”是了,這一世袁嬤嬤只知道沈重霖對她不好,不知道那一世他的冷酷無情,做得多了過河拆橋。“他的目的不已經開始達到了嗎?讓蘇玫把老太太接進京,然後塞進大房院兒裡,以為拿捏住大房不就拿捏住我了?甘寧縣那麼偏僻艱苦的地方,他做了那麼久的京官兒,哪裡受得住?”

袁嬤嬤細細品了品姑娘這話,然後就了悟了,她震驚的看著蘇瑜,“他這是想借老太太的手,給姑娘你施壓,想重回京城呢。”

蘇瑜點點頭,算是贊同了袁嬤嬤的想法。

袁嬤嬤揪著手裡的帕子,氣得臉色發白,“這都是一傢什麼黑心肺爛心肝的人啊,把人這樣算計來算計去?沈重霖算什麼東西?也敢這樣打姑娘你的主意?那老太太本就來是個拎不清的,一河清水她吐口口水就能渾的人,真將她弄進京來,大老爺又是個怕事的,還不知道要給姑娘你找多少麻煩呢?”

蘇瑜收起了宣紙,重新拿起筆,又醮了醮墨,這一次她寫了一個字。

袁嬤嬤沒看見蘇瑜寫了什麼字,她只顧發洩著對蘇家一大家子的不滿。只覺著蘇家人全是螞蟥,看著她的姑娘過得好了點兒,就全跑來吸她姑娘的血。

真是太壞了,真是太壞了。

可恨,可恨至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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