換好衣裳,岳雲眉的臉上仍然紅撲撲的,“我好了。”

蕭景仁這才睜開眼,坐正身形。這身很老氣的衣裳穿上岳雲眉身上,也被她的青澀誠然給燻得顏色俏麗起來,未曾裝扮的她青絲直垂,肌膚潤如似玉,一雙好像很委屈的眼睛水水盈盈,抿著妍紅的唇,靜靜的坐在他對面,像極了一副畫。

“你的頭髮不處理一下麼?這樣披頭散髮出去,讓人瞧見也要是生疑的。”

岳雲眉沒注意到蕭景仁的語氣裡有一絲軟柔,她伸手翻了翻包袱,裡面什麼也沒有了,拿什麼綰頭髮?

似看出岳雲眉在找什麼,蕭景仁將自己玉冠上的緞帶扯了下來,然後對她說,“坐過來。”

呃——!

岳雲眉愣了愣,然後鬼使神差的坐了過去,背對著蕭景仁。

蕭景仁伸手幫岳雲眉綰髮,她的青絲如綢緞,拿在手中的感覺很不錯。他不會給女子綰髮,只見過他阿孃身邊的嬤嬤給他阿孃綰過一個最簡單的,那時覺得嬤嬤手巧,又因動作簡單,所以就記下了。

等他將緞帶系在岳雲眉的髮結上時,他看到岳雲眉的唇角漸漸往上勾起。不由自主的,蕭景仁的唇角也漸漸勾起。

車室裡,漂浮著一股微妙異樣的氣息。

車室外,左邊車輪正巧壓到一根躺在路中央的竹杆上。竹杆破了,車身一抖。

車室裡,岳雲眉已經躺在了蕭景仁的懷裡,正四目相接,彼此的氣息曖昧不已。

岳雲眉像是中了毒似的軟在蕭景仁懷裡起不來,幾番掙扎,面紅耳赤,這才重新縮回原位,心突突的亂跳,她拼了命的想按下那份莫名的悸動,這可是蕭景仁,是那個京城閨中姑娘提及色變的蕭景仁。

幸好,他家裡有個美人骨燈罩,一想到這兒,岳雲眉整個身心都涼了下去,心緒也慢慢平復下來。但她仍不敢去看蕭景仁,怕一眼望過去,自己會臊得無地自容。

馬車停在將軍府門口,蕭景仁先下車,然後伸出手,示意岳雲眉搭他的手下車。岳雲眉猶豫片刻,又想到毛三兒和胡四正在不遠處偷偷看著,也只能硬著頭皮將手放到蕭景仁手裡。他的掌心暖暖的,絲絲縷縷往她的心裡透去。

毛三兒和胡四看著蕭景仁和岳雲眉相攜進入寧威將軍府,立即躲到一旁透過行人面面相覷,二人臉上寫著震驚和難以置信。

“四哥,瞧見了嗎?真是一對夫妻哎,咱們真的跟錯人了。”毛三兒很洩氣,更惱的是回去沒法子跟苟爺交待。

胡四摳著腦袋,眉發打成了死結,“孃的,難道真看錯了?”

“剛才那個年輕公子爺肯定是寧威將軍府的二公子,上個月他娶了霍家的嫡女,我妹妹還到街上討過喜餅吃。”毛三兒搭著腦袋無比慶幸,幸虧剛才沒動手,那可是將軍的兒子,自己那幾手活兒能打過他去?

“四哥,怎麼辦?”

胡四將目光從寧威將軍府門口收回來,嘆了口氣,“那個胡人住得肯定離賭坊不遠,咱們快回去挨家客棧找。”

岳雲眉一進將軍府,立即拉開與蕭景仁的距離,正要開口道謝送神,二哥嶽遠的聲音暴跳進她的耳中。

“阿眉,你去哪兒了?”

嶽遠與蕭景仁相互作了半揖,又實在不便當著蕭景仁的面教訓岳雲眉,只得先瞪著她,“不想讓阿孃和阿爹知道,就回你二嫂嫂院裡去。”

岳雲眉巴心不得,轉身就跑。

看得嶽遠直搖頭,“真不像話,世子爺,讓您見笑了。”

“你這副急匆匆的樣子,該是知道令妹之前幹什麼去了吧。”蕭景仁看著岳雲眉活脫的身姿消失在轉角,唇畔勾起淡淡的笑問。

嶽遠苦笑,“我這個妹妹總是愛闖禍,若不是女使怕出事回來報信,恐怕我現在還被瞞著不知情,不過你們這是……。”

“哦,我祖母身邊的一個嬤嬤來了親戚,她自幼也是看著我長大的,祖母不放心她的身子,反正我今日無事,特意囑咐我送她去見那個親戚。沒想到回來途中碰到令妹被‘得勝’賭坊的打手追。令妹上車後,那兩蠢貨一直跟著馬車,也不知這會兒離開沒有。我也有些渴了,在你這裡討杯茶吃吧。”

“那是自然,世子爺裡面請。”嶽遠鬆了口氣,既是蕭景仁出手,估計阿眉的清譽不曾受損。

嶽遠將蕭景仁請至花廳,奉上上好茶點,又閒聊了半個時辰,才送人離開。

蕭景仁一走,嶽遠就沉著臉往流萼院去。

彼時,岳雲眉已經換回了自己的衣裳,石榴紅繡著淡黃楓葉的對襟襦裙,頭髮是花汀幫著綰著,邊綰還邊急得愁眉苦臉,“姑娘,往後這種事情再也做不得了,奴婢的心都快被嚇得停止跳動了。”

芙蓉鏡的岳雲眉卻笑得很得意,“你別瞎擔心了,我不是好好的回來了嗎?”邊說,手裡卻有意無意的把玩著剛剛花汀取下的緞帶。

霍靜芳坐在另一邊看著堆了半桌子的銀子,拿著手裡的賭坊憑條,真是心有餘悸。“阿眉,這次連我也不護你了,你一個姑娘去賭坊那種烏煙瘴氣之地,沒出事是幸運,出了事呢?可有想過你的清譽怎麼辦?這次是碰巧遇到蕭世子解了圍,萬一你沒碰到他,天啊,我簡直不敢想像。”

聽著蕭靜芳嚇得都喘不勻,岳雲眉也不敢表現得太不在乎,轉身對她老老實實說了句,“我也後怕呢,這樣的事下次肯定不會了。”

“還敢有下次。”

岳雲眉語聲剛落,嶽遠臉色不善的邁進門檻。聽著這動怒的聲音,霍靜芳真怕嶽遠會動手打岳雲眉,趕緊起身站到夫君身邊安撫,“阿眉是說不會有下次,哪裡還有下次?你彆氣惱了,動靜太大,萬一讓阿爹阿孃知道了,事情就不容易收拾了。”

嶽遠當然清楚霍靜芳的意思,只是他氣啊,指著岳雲眉點了十幾下也不知說什麼,“你啊你啊,我看你是在家閒得,不行,我要去和阿爹阿孃商議商議,將你與白家的親事重新議定。”

岳雲眉‘蹭’的一下跳起來,“二哥,一碼歸一碼,我好歹也是幫蘭姐兒的忙,你怎麼扯上我的親事了?不成,你不能去說,要是你敢去跟阿爹阿孃說,我……我就離家出走。”

“你……你還反了你了。”嶽遠被岳雲眉的話氣得渾身發抖,沒注意到她提起與白家親事時滿臉的反感之色,“都是我們把你寵壞了,才慣得你天不怕地不怕,早些嫁出去相夫教子有何不好?你就缺個人管束你。”

“我就算要嫁也絕不嫁白振羽那隻弱雞,嫁過去還不知道誰管誰呢。”岳雲眉梗著脖子賭氣。

這都哪兒跟哪兒啊?霍靜芳提了聲音喊道:“停……。”

“夫君,阿眉,你們倆別吵吵了成嗎?再吵阿爹阿孃真要知道了。”霍靜芳將嶽遠拉到桌旁坐下,也示意岳雲眉不要與她二哥哥對著幹,低頭對嶽遠柔聲細語,“夫君,這事要說怪我也有一定責任,當時阿瑜說這個主意的時候我是聽見的,身為二嫂嫂,是我沒看住阿眉。你就看在阿眉只是貪玩兒並無惡意的份上,這件事就饒過她吧。你也聽她說了,絕對不會有下次了。”

嶽遠被妻子勸動了,但他瞪著岳雲眉不作聲。

岳雲眉多少心虛,被二哥哥瞪得趕緊低下頭。

霍靜芳將岳雲眉拉到嶽遠面前,“阿眉,你二哥哥這麼生氣也是因為擔心你,萬一你出了事,他可是最痛心的,給你二哥哥說聲對不起吧。”

岳雲眉冷靜下來,霍靜芳說的全是道理。她一屁股坐到嶽遠身邊,拉著二哥哥的手老實認錯,“二哥,其實當時那兩個打手跟著我離開賭坊時我就後怕了,要是沒遇到蕭世子,我是真不知要怎麼逃脫。我承認這次是我魯莽行事,險些造成無法挽回的後果。二哥哥,我知錯了,你別生氣,更別讓阿爹阿孃知道,求你了。”

姿態放低,是認錯的表現,嶽遠與其說是氣,更多的則是擔心。他沉沉的嘆了口氣,“真不知你幾時才能長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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