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孩還在哭，哭得既委屈又可憐。
裴景淮說不心疼是假的，畢竟這小傢伙自從跟著他，他也算是一直寵著，金貴的養著，平時多說幾句重話，都怕她哭。
現在倒好，因為一個不知天高地厚的毛頭小子，在學校被老師罵，回家還要委屈生氣。
裴景淮越想越不痛快，這小孩，讓她長長記性也好，省得以後再犯同樣的錯。
他收回看向小孩的目光，轉身上了樓。
等他洗完澡，換好衣服下來，小孩還在老實的面壁思過，書包沒摘，位置也沒變，哭聲隱忍剋制，就連旁邊的貓叫都比她聲音大。
裴景淮去餐廳給自己倒了杯水，緩緩喝完，算是徹底平復了心情，他放下杯子，走到客廳的沙發前坐下，淡淡開口道：“葉知讓，過來。”
葉知讓站著沒動，只哭聲大了些，也不知道是在賭什麼氣。
“葉知讓，別再讓我說第二遍，過來！”裴景淮催道。
葉知讓這才轉身，低著頭，拖沓著腳步，慢慢朝他走來，書包揹帶垂在胳膊上，巴掌大的小臉上也全是淚痕，眼睛都哭腫了，要多狼狽就有多狼狽。
因為啜泣，她的肩膀一抖一抖的，裴景淮都怕她哭得背過氣去。
“把書包放下。”
葉知讓怯怯的看了他一眼，取下書包放在了沙發上。
裴景淮拍了拍身旁的位置：“過來坐下，你和我說說，你反思出什麼結果了。”
葉知讓用袖子胡亂擦了兩把眼淚，可眼淚越擦越多，越想越委屈，裴景淮抓住她的胳膊，把她拽到沙發上坐下，又伸手從擺在茶几上的抽紙盒裡，抽了兩張紙，塞進她手裡：“別哭了，好好說話。”
被他這麼一兇，葉知讓的哭聲非但沒停，眼淚吧嗒吧嗒的還掉的越發厲害，裴景淮煩躁的嘆了口氣，又抽了兩張紙，摺好，給她擦了擦眼淚。
“和我哭算什麼本事？有這能耐，剛在學校你怎麼不勇敢點兒頂撞你們那個教導主任？小孩，你這點兒心眼和聰明勁兒是全用我身上了，你也知道柿子要挑軟的捏，是不是？”
葉知讓吸了吸鼻子抬眸看他，斷斷續續的拉著哭腔道：“我沒有……我幫宋霽川，是因為他以前也幫過我，我沒想那麼多……”
“你沒想那麼多，他想的可不少。事情已經發生了，在不在意都已經這樣了。葉知讓，你今天看清楚了，那個宋霽川，他有一對怎樣的父母，你喜歡他，我可以理解，但也只能是喜歡。我既然養了你，你的事兒，我就得管，我說他不行，他就不行，聽明白了？”
葉知讓點點頭。
裴景淮把手裡的紙扔進垃圾桶：“你明年就十八了，說實話也算不上早戀了，但我也說過，我不給別人養老婆，所以你的志向給我放長遠點兒，早點兒想好自己要去哪裡讀書，以後要做什麼工作，過什麼樣的生活。你最好珍惜選擇的權利，不然，我就幫你做選擇了。”
他頓了頓：“我給你舉個例子，常念，你瞧著她是挺自由的，好像家裡也不管，隨心所欲的在做自己的事兒。可葉知讓，你知道她爸媽已經把她未來至少三十年的路都鋪好了嗎？”
“高中畢業，她考不上大學沒關係，隨便出國讀個書，用幾年的時間，花錢就能砸出一份完美的履歷。按他爸的規劃，等她再回來，丟進公司，在基層摸爬滾打幾年，等到他想退休了，常念順理成章就能繼承他的位置。”
“在此期間，常念不爭氣也沒關係，聯姻，找個爭氣的，怎麼著都能把常家撐下來。這就是她不需要思考的未來。你如果想要，我也可以給你，就是不自由，但也沒什麼大不了的，因為包括我在內，你認識的很多人，走的都是這樣的路，有本事，家裡就少出點力，沒本事就花錢砸，反正也掏不空家底。”
葉知讓聽愣了，甚至忘了要哭。
裴景淮曲起手指輕拭了拭她的眼角：“因為結局是既定的，所以她現在才能享受讓你無比羨慕的自由。但你不一樣，你的未來和結局只掌握在你自己手裡，等你爬得足夠高，走得足夠遠，自然會遇見更好的人。”
“我只當他是朋友，不喜歡他。”
“我也只是提醒你，記住我說的話。”
葉知讓點點頭，擦了擦眼淚。
裴景淮幫她歸攏了鬢邊碎髮，摸了摸她的頭：“不哭了，就上樓寫作業，一會兒下樓來吃飯。”
……
晚上臨睡前，葉知讓收到了劉夢發來的訊息，問她沒事吧？
葉知讓回了個OK的表情包，表示自己一切都好。
緊接著是來自宋霽川的關心，葉知讓看著聊天框許久，遲遲不知道回他什麼，她能想到他今天回家，他爸媽應該會兇他……
自身都難保，還來關心她，宋霽川也是個傻子大笨蛋。
葉知讓猶豫了半晌，敲下了一行字：我沒事兒，你呢？你還好嗎？
宋霽川回得很快：我也沒事，今天是我對不住你，回頭請你吃飯，地方你來定。
葉知讓：行啊，等下次有空。我睡了，晚安。
宋霽川：晚安。
這一晚，葉知讓失眠了，她在想小叔和她說的那些話，在想他口中更好的人。
可除了他裴景淮，哪裡還有再好的人？
……
再之後的幾天，宋霽川沒再出現在她眼前。
偶爾課間遇見，她沒打招呼，他也只是遠遠的望一眼，笑一下，然後該幹什麼幹什麼。
只是葉知讓不知道，每次在她移開目光後，宋霽川都會放緩腳步，望著她的背影，直到再也看不見。
其實高二分科就是一道分水嶺，從暑假結束後，他們分到了不同的科，不同的班，人生的軌跡就開始像兩條曾經短暫相交過的線，分開後開始向著各自的方向，漸行漸遠。
如果強行交匯，就會變成一道錯題。
宋霽川魯莽的試過了，可結果是在這個面對很多事情都無能為力的年紀，連自保有時都是一道難題。
為了不再讓葉知讓陷入亂七八糟的流言蜚語，宋霽川能做的只有離她遠些，再遠些。
這一遠，就遠到了元旦放假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