葉知讓咬了一大口粽子，甜甜的蜜棗配上軟黏的糯米，甜棗香和米香混在一起，還帶著些粽葉的清香，別提有多好吃了。
她從小就愛吃外婆包的粽子。
在記憶中，每年端午，外婆都會準備很多粽葉，糯米，紅棗，蜜棗和紅豆，還有提前醃好的肉和流油的鹹蛋黃。
好幾盆一起擺在外婆家的小陽臺上，只需要一天，這些食材就能在外婆和媽媽手中變成香噴噴的粽子。
葉知讓還記得她最誇張的一次，一口氣吃了五個，吃完撐得要命，可再瞧著盆裡滿滿當當擺著的粽子，想一想蜜棗的甜味，還是忍不住想要伸手。
那時，媽媽說：“再吃，小饞貓可就要變成胖粽子嘍！”
葉知讓想著，又伸手拿了個粽子，外婆寵溺的笑著幫她收拾了碗裡的粽葉：“咱們家這小饞貓啊，從小就愛吃這種糯嘰嘰的東西，一瞧見，別管桌上還有沒有大魚大肉了，就只吃這個。”
姨媽道：“這可不行，讓讓，吃兩個就行了，你瞧瞧這桌上還有好些你愛吃的呢！都得嚐嚐！”
葉知讓點點頭，她滿足的左右晃晃，沒解繩釦，只像解像皮筋似的繞了繞，就拆下了綁在粽子上的繩子。
解完，她還故意衝裴景淮笑了笑，照舊是一臉人畜無害，但怎麼說呢，裴景淮怎麼瞧，都覺得這小孩是在向他炫耀她解繩子的動作比他利索。
“姨媽，表哥他們呢？”
姨媽夾了塊排骨放進葉知讓碗裡：“你二表哥不是高考結束了嘛，就和幾個同學一起約著去南城玩了，說是要提前看看他未來的大學校園。你大表哥和他幾個發小找了份實習工作，在公司附近一起合租了套房子，也是忙得不著家。”
“二表哥要上南城大學啊？”
“是啊，本來我和你姨父想讓他讀江大的資訊工程或者蘇大的也行，但這小子差幾分，退而求其次報了南大。他倒是蠻開心的，終於可以離開家了。讓讓啊，你以後想讀哪個大學啊？”
葉知讓看向裴景淮，想了想：“看能考多少分吧，考得好上京大，江大都行，考不好，就看能去哪兒去哪兒。”
姨父道：“讓讓踏實，肯定能考好！要我說，就讀江大，離家近！平時休息也能回來看看外婆，去蘇城看看你小叔，多好啊！”
裴景淮放下筷子，端起水杯喝了口水，緩緩道：“孩子長大了，總要多出去走走看看。大人的生活是固定的，跑不了，但她不一樣，她是自由的。想去京城就去京城，來江城也由她，就算出國，只要她願意，我也送她去，至少在她的學生時代，給她絕對的自由。等以後長大了，工作了，身上的責任和擔子重了，有的是時間和事情能困住她，讓她身不由己。”
他放下杯子，抬手順了順葉知讓的長髮：“所以小孩，別有太多顧慮，抓住所有能自由選擇的機會，去你想去的地方，做你想做的事，你只管往前走，身後有人給你兜底。”
……
吃完飯，裴景淮趕著下午要出差去深城，急著要走。
外婆本來給他裝好的粽子也沒帶上，最後推來推去，把飯桌上剩下的四個熱好的粽子裝進飯盒，給他拎上了。
裴景淮不想要，但瞧著老人家著急的模樣，還是把飯盒拎上了車。
葉知讓扶著外婆看著小叔的車駛離了小區大門，她在心裡默默嘆了口氣，小叔剛走，就開始想他了，真沒出息。
裴景淮到機場後，助理唐瑜已經提著行李箱久候了，在瞧見他手裡拎著一隻裝著一個塑膠飯盒的透明塑膠袋時，只覺有種跨次元的違和感。
裴景淮注意到了她的目光，把塑膠袋遞了過去：“長輩的心意，帶著，我晚上吃。”
唐瑜接過袋子，看了看，跟在他身後一邊走一邊道：“這粽子包得倒和我記憶中外婆的手藝很像。”
裴景淮明顯有點兒感興趣：“你家是……”
“我從小在江城長大，但外婆家在梧城，家門口就是河，我記得小時候每到端午，都能瞧見外婆蹲在河邊和幾個鄰居阿婆一邊淘洗粽葉一邊聊天，趕上撐船的阿公划船回來，偶爾還能買上新鮮的魚，就是那種沒開膛破肚，還活蹦亂跳的。外婆洗了手，繫上圍裙，拿把菜刀就開始張羅著收拾魚。”
“那現在？”
“現在……我沒外婆了。她三年前去世了，走之前的幾年還一直困在過去的回憶裡，連我都認不得了。”唐瑜笑著低頭看了眼手裡拎著的飯盒：“抱歉裴總，是我多言了。”
裴景淮嗯了一聲，登機前，他道：“你要是不嫌棄，粽子，我可以分你一個。”
唐瑜愣了下，忙是和他道謝。
葉知讓在姨媽家的暑假生活過得還不錯，早上起床吃完飯，陪外婆出門去遛彎曬太陽，一直走到中午回家，吃個飯，睡個午覺，下午她寫作業，外婆戴著老花鏡，一邊追劇一邊織毛衣，織一會兒還要叫她過去比劃一下長短大小。
雖然，她每天都很想給小叔打電話，但知道他忙，手指停在通話鍵上，猶豫了好久還是隻發了條訊息。
在姨媽家住了一個多星期，她的暑假作業也寫得差不多了，正好趕上雨後初晴，外婆懶得出門，葉知讓又接了姨媽給安排的去超市採購的任務。
姨媽指定的超市在濱海路上，路過梧桐裡，她提前幾站下了車，沿街一棟棟房子數著，一直到走出梧桐裡那條路，她也沒有找到一百八十四號。
所以從一開始，如果小叔沒有扮演歎號給她回信，她收到就只是自己的一腔真誠被退回的訊息。
葉知讓站在路邊，望著馬路上來來回回的車，她在紅綠燈前等過了三次綠燈，瞧著來往的行人，就在想，真正的“！”會不會就走在這些人中。
買完東西回家，她把在梧桐裡撿的一片大小適中的梧桐樹葉，夾進了年底想要寄給“！”的日記本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