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食堂樓下經營小賣部的阿姨,約摸四十來歲,身材微胖,一笑起來眉眼彎彎,還有兩個酒窩,很是慈眉善目。
她常年穿著一件洗到發白的紅格子的罩衣圍裙,戴著學校每學期開學都會給食堂的工作人員,統一發的藍白相間的格子套袖。
葉知讓也不記得自己是聽誰說的,小賣部阿姨和高中部那個操著一口方言的物理老師是夫妻。
兩人還有個兒子,比她和宋霽川大好幾屆,當年高考考了蘇城的理科狀元,再之後,小賣部門口就多了塊牌子,紅底黑字,校長親筆:狀元商店。
每天不論什麼時候走進狀元商店,都能瞧見滿滿一鍋關東煮,聞見香噴噴的烤腸味道。
冬天,阿姨會煮紅糖薑茶免費給到店的同學喝,夏天的中午,冰箱裡也總有免費的鮮榨果汁。
有時候,女生的生理期突然造訪,來買衛生巾時,阿姨也會貼心的遞上一個黑色塑膠袋,保護每一個人不尷尬。
因為阿姨太好了,所以實驗中學的歷代學子,哪怕畢業很多年再回來,第一站肯定是來狀元商店報到,阿姨甚至還會眼熟每一個曾經來過她店裡的學生。
實驗中學的所有人都喜歡她,葉知讓也不例外。
因為今天高三還在上課,所以阿姨並沒休息,一進門,關東煮和烤腸的香味便爭先恐後的鑽進了鼻腔。
門口的感應器發出了一聲響亮的“歡迎光臨”,成功吸引了坐在收銀臺後,正在刷音符小軟體的阿姨的注意。
“這麼早就下課了?欸?不對,你們是高一的吧!今天不是開家長會嗎?你們怎麼也來學校了?”
宋霽川大大方方的笑著回道:“我們來幫忙佈置教室,這不,離家長會開始還有段時間,閒著無聊,來逛逛,買點兒吃的。”
阿姨放下手機,一邊熱情的招呼他們過去,一邊拿起一次性紙杯,用隔熱的抹布墊著,開啟了正咕嘟咕嘟冒著熱氣的,煮著紅糖薑茶的鍋,她把鍋蓋放在一旁,拿起長柄湯勺在鍋裡攪了攪,盛了兩杯薑茶遞給他們:“今天天冷,暖暖身子,邊喝邊逛。”
葉知讓接過,和宋霽川一前一後同阿姨道了謝。
在商店裡轉了一圈,葉知讓拿了兩包水蜜桃味的QQ糖,一盒奧利奧,還有一條之前裴景淮給她吃過的薄荷糖,宋霽川拿了包九制話梅,接過葉知讓手裡的東西,準備一起付錢。
葉知讓忙是攔住他:“我自己買,說好各付各的,你要是再這樣,我以後就不和你一起逛商店了。”
宋霽川笑笑,知道葉知讓不喜歡麻煩,就沒多和她爭辯,只額外多買了兩根烤腸。
從商店出來,他遞了一根烤腸給她,葉知讓沒推辭,接過,咬了一口:“等我以後發達了,一定要買一臺烤腸機,然後再買一冰箱的烤腸,到時候請你來吃。”
宋霽川晃著手裡拎著的購物袋,笑道:“我現在也可以幫你實現。”
葉知讓看了他一眼,搖了搖頭:“不一樣,我們現在有的都是家長給的,我想要的是自己賺的,不用依靠任何人的那種,住在自己的房子裡,花自己的錢,想買什麼買什麼,取悅自己,喜歡誰……也不用顧忌太多,可以大大方方的說。”
“你喜歡誰啊?”
葉知讓低頭看著腳下的地磚,頓了頓:“我不知道怎麼講,能不能講。”
“不會是我吧?”
葉知讓噗嗤笑了:“你少臭美了,我們是朋友,對朋友的喜歡,和我想說的喜歡,不一樣。”
“那你到底喜歡誰?”
葉知讓大跨步往前邁了幾格地磚,她轉身面朝宋霽川,倒著往前走,笑得傻里傻氣的:“我喜歡……喜歡……”
“誰?”
“我說了你得給我保密!”
“一定。”
“我喜歡一個和我近在咫尺,卻又遙不可及的人。”她轉過身去,宋霽川看著她的背影,腦海裡突然閃過了一個名字,他慌忙抹去。
不可能是他想的這個人,一定不可能……
差十五分鐘三點,葉知讓終於在樓梯口,等到了穿著一身板正的深灰色西裝,外搭一件長款黑色大衣的裴景淮,裴景淮看她衣著單薄,皺了下眉,隨即故作自然的脫下大衣,走到她身邊時,把大衣披在了她肩上。
也不知是大衣太長,還是葉知讓在裴景淮面前確實像一顆小土豆,同一件大衣硬是被她穿成了差點兒拖地的效果。
“小叔,我不冷。”
裴景淮揉了把她的腦袋:“還生氣呢?”
“我沒有。”她一手攏著大衣的衣襟,一手從口袋裡掏出了剛買的薄荷糖遞給他:“小叔,給你。”
小孩在哄他。
裴景淮接過,看了看,裝進了口袋。
葉知讓把他帶到了自己的座位,裴景淮太高,他一坐下,她的座椅都顯得擁擠了。
裴景淮明顯也不太習慣待在這種他這輩子都沒來過的“小地方”,更別提,他往這兒一坐,不論是外貌穿著,還是氣質,都完美的吸引了班裡在座所有人的注意力,他感覺自己就像動物園的猴子,乾點啥都被盯著,不自在極了。
葉知讓見他臉色不好看,也不敢走,就一直站在他旁邊守著。
過了沒一會兒,比他更顯眼的——宋霽川的媽媽,走了進來。
她一進門,十幾個家長几乎同時朝她圍了過去,一邊誇宋霽川優秀,一邊誇她漂亮有氣質,說什麼就是因為有她這樣優秀的媽媽,才會有宋霽川那麼優秀的兒子。
裴景淮都聽笑了,葉知讓拽了拽他的袖子:“小叔!”
裴景淮斂了笑,上下打量了她一番,清秀的小臉還沒長開,小身板小個子,屬實沒什麼可圈可點的地方:“還好不是親的。”
“什麼?”
裴景淮朝她招了招手,葉知讓低頭朝他湊過去,聽他淡道:“沒人誇我,是不是因為我們長得一點兒都不像?”
葉知讓皺了臉,她和裴景淮對視了一眼,嘆了口氣。
她倒是想和他像,她能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