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是要她搭條命進去,狠毒至極。

為求一個公理,阻礙重重,性命堪憂,到底值是不值,李昭昭在內心叩問自已。

正僵持不下,忽而門外一陣騷動,有侍衛高聲稟告:“陛下,昭華門附近有反賊集結,已經攻破城門了!”

昭華門是離皇宮最偏最遠的一個門,離城區較遠,反而離琥京著名的青芽山不過十多公里的距離,這裡人跡罕至,駐守計程車兵人數時常不足。

但哪怕是皇宮最偏遠的城門,也是逼近皇城中心,當下甚至連城門都攻破了。

皇帝大驚失色,赫赫皇權受到直接威脅,他卻沒有收到一絲風聲,國無防不立,那群人到底幹什麼吃的?

除了多年前凌勇和大扈那一場大戰,已經很多年沒有戰亂了。

到底哪來的反賊?!

沒有任何一個皇帝允許叛黨、反賊的存在,其他事都可以靠邊站,唯獨此事絕不能掉以輕心。

在場的男人們都打起十二分警覺,都清楚這事耽擱不得,顧楓立刻吩咐道:“父皇,請下令讓兒臣帶輕騎尉出擊掃蕩反賊。”

安子堂無任何猶豫,“微臣願同四殿下共同抗敵。”

皇帝精氣神瞬間提了起來,“準!朕倒要看看,吃了熊心豹子膽的反賊什麼模樣!”

李昭昭還沒回過神,皇帝、顧楓、安子堂都疾步而出。

文建福從聽到有反賊時,小眼睛“噌”的亮了起來,因眼睛太小,無人發現他的異常。

趁皇帝他們匆匆離開,他一骨碌爬起來,左右一望,跟個耗子似的,“嗖”地溜了出去。

李昭昭連他衣袍都沒抓住,氣得她不行。

眼見李中奎要沉冤昭雪了,誰也沒料到來了這一出,頓時屋內就剩太子、太后、李昭昭和縮在角落的曹喜洋。

太子緩慢著站起身,一言不發,沒得皇帝允許,他回不了東宮,在太醫院又無法繼續裝病,裡外不是人。

他淡漠的看了太后一眼,“祖母,孫兒仁至義盡了,您好自為之。”說罷,他推門而去,不知去向何處。

太子一走,太后便陰森森盯著李昭昭,顫著步子緩緩走近她,皺皮老臉露出意味不明的笑,那渾濁之眼,閃著發現獵物落網的欣喜,她又著一身鴉青色暗紋闊袖蟒袍,活像一隻千年老蛇妖。

還是渾身粘液,散發腥臭的脫皮蛇。

李昭昭被她不人不鬼的滲人眼神嚇得往後退,“你.....你要做什麼?”

..........

昭華門這邊的騷亂,猶如春雷陣陣,“哐哐哐”陣仗看著大,實則雨水飄然若絲。

那些所謂的反賊很快便被輕騎尉合圍抓住了,還不等禁軍統領楊之揚帶兵趕到,一個個都捆成粽子一般了。

楊之揚氣喘吁吁前來請罪時,皇帝已搞清這群人根本不是什麼反賊,而是從青芽山下來的山賊。

他們那些拙劣武器、營養不足的馬匹和騾子比皇城裡的狗都瘦弱。

可這群人哪來的膽子和門路摸到了皇城門呢?

顧楓跨坐在寶馬追日之上,接過輕騎尉拋來長槍,槍頭掉轉,負於後背,馬蹄輕噠,太陽高懸,日光打在他琥珀垂棠玉冠上,反射出一輪光暈,猶如天神下凡。

那些沒見過世面的山賊一個勁向他求饒。

皇帝站至他身後,靜靜看著這個小兒子若有所思。

安子堂觀察皇帝神色,心下一沉,他清楚皇帝少年時期不得先帝重視,一次策馬禦敵中才從眾皇子中脫穎而出,想來今日見顧楓風姿,讓他想起最為意氣風發的時光。

恐怕,儲君真要易主了。

審問這群山賊沒費什麼力氣,很快就搞清楚了原因,他們是文建福的拜把子兄弟,曾受過他的恩惠,草莽之徒就講究一個“義”字。

文建福被太后接進宮前,就告知他們,若有朝一日,皇宮天池之外的水渠裡,沒有他尿液痕跡,代表他出了事,就得從昭華門的一個地道里鑽進來,把他從太后密室接走。

誰知這條地道不知何時坍塌了,這群山賊傻眼了,逗留在昭華門徘徊,被侍衛發現,三言兩語一番盤問答不上來,瞬間就打了起來。

侍衛伶仃幾個,很快被打倒,他們以為皇宮守衛不過如此,加之“義”字當頭,不管不顧要救文建福,便衝破了昭華門。

得知只是一群烏合之眾,並不是什麼反賊,皇帝鬆了口氣,但對太后的密室又生出不滿,一國太后,怎能有這種藏汙納垢的地方?

安子堂聽李昭昭提過這事,他和她都沒料到,這文建福還真的沒有吹牛,還真有憑尿液傳遞訊息的途徑。

天下之大,真無奇不有。

顧楓自是更清楚這事了,李昭昭與文建福胡謅的“貓騷功”他還嗤之以鼻,殊不知竟是真的。

從上午折騰到現在,皇帝疲憊不堪,安子堂上前與他耳語幾句,皇帝點頭,回身同顧楓道:“楓兒,這些人交給你處理,朕亥時在御書房等你。”

顧楓道是,看著安子堂陪著皇帝走遠,心裡覺得好笑,這安子堂倒像皇帝兒子,日日陪伴左右,比他這個親生的都殷勤周到。

他實在好奇安子堂是個什麼樣的人,有本事和二皇子聯結在一起,又和凌飛巒、李昭昭關係密切,在皇帝身邊多年,得到重用,步步高昇。

卻偏偏和他作對。

為什麼他顧楓欣賞看中的人,偏都要和他不對付,尤其是李昭昭。

想到她,虛無一片的心間,好似有頑草破土而出,讓他既難受又心癢難耐。

滋味屬實不好受,他閉了閉眼,再次睜開時,稍冷靜下來,回身望著這群匪氣不足的蠢山賊,正想著怎麼處理他們,有侍衛上前稟告,“四殿下,文建福不見了。”

這個傢伙如今還能去哪?

顧楓眉尾一抬,“跟孤來。”

晚霞如披帛,輕柔地覆蓋整個皇城,飛簷上站著一隻胖啾啾山雀,翅膀一撲稜,飛呀飛呀,飛到宮外一處靜謐悠然,綠蔭如幄庭院,又穿過垂花門,繞過插屏,停駐在紅木勾卷紋窗欞上。

隔著葵花長窗往裡看,凌飛巒身著雪青水紋常服,正躺在織金錦鋪就的紫檀鑲理石靠背椅上,皺著眉頭看著手中一封公文——謝遠方的茶園案

藍多見他一回府,就神色凝重,忍不住問,“能家樂大人請您一敘,主子怎麼一回來就眉頭緊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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