雖是早晨,五味坊已經逐漸熱鬧起來,一到三樓是大堂,四到六樓是包間,七到九樓不對外開放,七八兩層是廚房,九樓則是屬於老闆的私人領域。
九樓視野開闊,可將小半個天璇城收入眼底,各種各樣的人在街道上來來往往,構成一幅獨特景色。
明玄清倚在窗邊,手裡捏著蒸騰著熱氣的月芸茶,一股純粹的星力順著茶水流入,令人心曠神怡。
聞阡陌處理了些五味坊的雜事,坐到明玄清對面,給自己倒了一杯茶,慢慢說道,“師父因著故去師母的緣故,在天璇城開了這座五味坊,封號星尊的名頭實在是招人眼,各方勢力拉攏試探不勝列舉,剛才那位天璇皇室的公主便是其中之一。”
明玄清古怪地看他一眼,倒是小瞧他了,最開始只以為是個害羞小社恐呢,沒想到還是個心如明鏡的權謀大佬。聞阡陌接收到她的眼神有點炸,捏緊了茶杯,“明玄清你這是什麼眼神?”
明玄清裝作什麼都沒幹移開視線,隨意地介面:“那你師父呢,不會是不耐煩應付跑了吧?”
聞阡陌沉默,喝了一口茶,語氣透著些許滄桑,“我覺得,很有可能。” 畢竟他就快被煩死了。
五味坊裡的星廚都是五味星尊的記名弟子,其他人要麼身世悽慘無家可歸,要麼有救命之恩在,心甘情願簽了契約,付出餘生忠誠獲得一位當世強者的庇護,非常划算的買賣。
五味星尊性格溫和,跟著他不用刀口舔血,不用勾心鬥角,還能積攢不菲的身家,實在是個好去處。只不過這位星尊沒什麼野心,不願意擴張勢力,把無數投誠者擋在了外面,自己守著一畝三分地過日子。
“五味坊聲名遠揚越來越忙,師父早年收的人全都在這邊幫忙。府上原本找了些普通人當僕人,但不是其他勢力安插的探子就是後來被收買,只好將人全部趕了出去。”
聞阡陌說著嘆了口氣,饒玉柯湊過來吐槽了一嘴:“就是呀,也不知道那些人在想什麼,咱們就是個做菜種地的,有什麼好盯著看的,真無語。”
吐槽完饒玉柯又扭頭回去繼續忙碌著。明玄清懶洋洋地斜眼看他,“和我說這些幹什麼?不怕我也是別的勢力來拉攏你們的人?”
“唔,”聞阡陌頓了一下,裝作矜持地說:“如果什麼勢力能有你這麼一個存在的話,那這個勢力我們也許……會考慮考慮的。”
兩人對視一眼,哈哈大笑起來,明玄清拿摺扇指著聞阡陌的鼻子,“老聞你是不是罵我呢!陰陽怪氣的。”
笑後聞阡陌正了正神色,“說真的,我確實想請你幫忙,在學宮裡照顧喬弟一二。”
明玄清無語地看他一眼,指著自己說,“兄弟,我才是新生,還沒入學呢。”
聞阡陌不好意思地咳了咳,“我相信你。” 她絕對不是那種會吃虧的人,她自己也許意識不到,她整個人由內而外散發出一種強大又自信的氣場,隱隱透出一種貴氣。卻又生得一顆赤子之心,對他人同情悲憫卻又不高高在上,簡直像顆太陽一樣,光是靠近便覺得溫暖。
“自己的弟弟自己管。”明玄清翻了個白眼,又意有所指地說:“小孩子,總是要長大的。” 其實她沒比喬秋靈大多少,喬秋靈22,她29,都沒成年呢。
聞阡陌點點頭,“只是喬弟少有的單純赤誠,我活了一百多年,未曾見過這般靈透純粹之人。” 他很是不愛搭理這個吵鬧的弟弟,但他就像憨傻的小狗一樣,認定你就一股腦地想對你好,讓人慢慢心軟下來。
“師父對我有恩,喬弟年幼,雖說需要歷練,可我也實在擔心他被有心之人利用,害了性命。”
聞阡陌言辭懇切,“師父不在,我們沒法搬到勺洲去,我和師姐鞭長莫及,夜深人靜之時,總是擔憂。”
北斗學宮匯聚天下英才,各方勢力交錯複雜,爭鬥不少。再加上,學宮對學生格外嚴苛,總有人在各種歷練中夭折,並不安全。
“師姐也說了,我們就是做菜種地的,你有什麼需要,我們自當竭力。”
話說到這個份上,真沒什麼好拒絕的,反正照拂那隻傻狗對她來說不是什麼為難的事,看在朋友的份上她本來也不會袖手旁觀,可若將好意視為理所當然,那就讓人不爽。所以聞阡陌將此事放到檯面上說,更顯真誠。
明玄清擺擺手,“好了好了知道了,你家小狗我會看著的。”
正說著,小狗奔上了樓,“師姐師姐我檢修了,傳菜機關沒問題。”
“傳菜機關?” 新穎的詞彙,明玄清驚訝。
經過喬秋靈一番手舞足蹈的比劃,明玄清聽明白了。廚房集中在七樓八樓,上上下下端菜多有不便,實在耗費人力。傳菜機關貫通一到八樓,每份菜都有一個編號,表示著幾樓幾號桌,菜做好之後,透過傳菜機關輸送到樓層,再由這一樓層的小二端到桌上。
喬秋靈驕傲地挺了挺胸脯,他對這方面很感興趣,“我在無有院裡選修了星器專業,明姐姐,到時候你可以看看對哪個感興趣選哪個。”
北斗學宮要求每個學生在無有院中選擇一門專業進行輔修,星丹、星醫、星廚、星器等等等等,非常豐富。喬秋靈不過一年級,遠遠沒有鍛造星器的能力,但藉由星器的思路製作出簡單的機關還是可以的,喬秋靈對此非常驕傲。
明玄清思索著,就本質而言,這個傳菜機關就是一個簡單的大型星器啊,成功地將星力轉化為機關之力催動機關運轉。明玄清將想法說了一下,喬秋靈眼睛越來越亮,“嘶,等等、等等……”
喬秋靈急步走來走去,抓著頭髮明顯在極速思考著什麼,想到什麼眼睛一亮,乾脆趴在地上掏出紙筆來開始寫著什麼。饒玉柯小心地湊過去看了一眼,表情懵逼,貓著步子走到明玄清和聞阡陌這邊,搖搖頭,小聲地說:“看不懂。”
明玄清聳聳肩,幾人不再關注喬秋靈,討論起別的話題來。沒一會兒,喬秋靈突然驚喜地大叫一聲,“太棒了!假期作業有救了!”
喬秋靈不知道什麼時候把頭髮抓成了雞窩,整個人透露出一種癲狂,衝過來雙手握住明玄清的手使勁晃動著,“明姐姐太感謝你了,你就是我的再生父母啊!大恩大德沒齒難忘……”
明玄清嘴角一抽,看把孩子給逼的,怎麼回事啊?北斗學宮這麼恐怖的嗎?她這學也不是非上不可的……
“哦耶!哦耶!哦耶耶!” 喬秋靈歡脫地原地扭動起來,掏出傳訊玉簡點了幾下,對面傳來一個睏倦非常的聲音,“喂?喬狗你幹嘛?困死老子了,啊~” 說著還打了個哈欠。
喬秋靈興奮地滿臉通紅,臉貼著傳訊玉簡對著對方大吼:“狗東我跟你說,我的假期作業搞定了!有救了!不用被瞿老頭罰了,哈哈哈哈!”
喬狗?狗東?這是什麼稱呼,饒玉柯聞阡陌面面相覷,同時看到對方眼裡的無語。
“什麼?!快說說,你怎麼搞的?啊?”對面的語氣一下子急促起來,像是清醒了不少,抓著喬秋靈追問道。喬秋靈得意地嘿嘿一笑,“不告訴你!開學見!” 說完掐斷了通訊。
通訊的另一邊,蓋著皺巴巴外袍的男子大叫著從床上坐起來,“喬狗你給我死!”然而對方已經結束通話了通訊,聽不見他的咒罵。地上散亂著紙張和散發著提神丹氣息的藥瓶,男子光著腳往外走去,呼喚著:“來人!來人!備車!我要上學去!”
…
聞阡陌看了看天色,“時辰不早了,你們該出發了。”
“嗷~~~”饒玉柯拖著長長的尾音,一下子難過地倒在明玄清懷裡,“清清~~~~”
喬秋靈一把把饒玉柯拽起來,“師姐別鬧,傳送陣可不等人。”
饒玉柯扭頭一巴掌拍在他頭上,“我看你是想早點去和人炫耀吧?傻狗!”
喬秋靈“嘿嘿嘿”地直樂,被說中了小心思不說話。饒玉柯遞給明玄清一個儲物袋,眼淚汪汪地說道:“你想吃的都在裡面了,不許忘記我哦~”
明玄清摸了摸大狐狸的腦袋,安撫道:“好好好~一共多少星石?”
饒玉柯瞪她一眼,正要說話,聞阡陌開口了:“請你幫了忙,一點小心意而已,無需掛懷。”
明玄清點點頭,“行,不跟你們客氣。” 將儲物戒收起來,“那就動身吧。”
四人剛下樓,走到五味坊門前,就被昨天的華服土豆堵住了。“表弟,你這是上哪兒去?”
喬秋靈恍然大悟,“哦差點忘了,那個那個……”說著低頭翻找起來。饒玉柯不留情面地翻了個白眼,看都不想看他們一眼。
喬秋靈遞給華服土豆一沓紙,“大表哥,都在這了,我一個字都沒落下。”
華服土豆疑惑地接過,低頭看了看,“天璇星師學院招聘簡章?” 他不敢置信地看向喬秋靈,“你給我這個幹嘛?”
喬秋靈比他更疑惑,“大表哥你要的不是這個嗎?你說大侄子想進天璇星師學院的啊。”
華服土豆氣的渾身顫抖,“我要的是這個嗎?我要的是這個嗎?!啊?!”
說著一把將紙扔向地面,紙張紛紛揚揚,差點碰到明玄清幾人身上,華服土豆尤嫌不夠,踩了好幾腳,用手指著喬秋靈,“你、你不願意幫忙就算了……如此作弄我?”
饒玉柯上前一把打掉他的手,大星師的威壓全開,“手不想要了?你以為你在跟誰說話?”
喬秋靈狗狗眼委屈地黯淡下去,看著地上的紙不說話,他不知道他哪裡做錯了。聞阡陌垂下眸子,這事雖然有些好笑,但喬弟確實一片好意,卻被他們如此輕賤。招招手喚來一人,低頭耳語幾句,那小二點點頭,快速朝街上跑去。
華服土豆一屁股坐在地上,冷汗涔涔,一個凡人哪裡扛得住大星師的威壓,若不是饒玉柯手下留情,他當場就能重新投胎。傳聞中兩百多歲才突破星師的大侄子這才露出身形,白著臉躬身行禮,“還請師姐手下留情,父親不是有意的。”
饒玉柯怒火上湧,“叫誰師姐呢?你也配?”
明玄清眯了眯眼,她怎麼感覺饒玉柯有點暴躁過頭了?都有點星力外溢,這對於一個大星師來說,不合理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