昇仙丹，凡人脫胎換骨易筋伐髓所用。
左家成吃的昇仙丹，就是那個所謂的山楂丸，是太上老君的兜率宮出品。
兜率宮裡，煉丹的丹童跟餵牛的牛童是師兄弟。
這天牛童有事兒沒空餵牛，便想招呼他師兄來幫把手。
沒料到丹童不幹。
我煉丹忙的要死，哪有空幫你？你怎麼不幫我煉兩爐丹？
兩位仙童年輕氣盛，口角之下自然沒什麼好。
一個拿著扇火的扇子，一個拿著趕牛的鞭子，出了兜率宮便準備動手，卻恰好碰上老君回宮，把兩人臭罵了一頓。
丹童覺得冤枉，趁牛童不備，給餵牛的仙草里加了點料，讓青牛拉了三天，結果牛童捱了鞭子。
牛童掐指一算，原來這事兒是丹童乾的，行，我也找機會給你的丹爐里加料。
於是左家成不但渾身毛孔擴張，臭汗出了一遍又一遍，還兼帶著上吐下瀉了三十分鐘，拉的比做腸鏡吃了清腸藥還乾淨。
這就是人們常說的，神仙打架，凡人遭殃！
哦，吃了昇仙丹，洗髓伐體之後的左家成，已經不算是凡人了。
但也不算是仙。
實在是因為那個昇仙丹雜質太多。
若讓老牛估計，沒有個三年五年的時間，把那些雜質排乾淨，左家成便成不了仙。
看著左家成幽怨的小眼神，老牛一攤手。
“這他麼誰能預料到，兜率宮裡還能出這種齷齪。沒事兒兄弟，我見了文曲星君就幫你告狀，一定饒不了那兩個小子。”
“你歇菜吧，牛哥。”
吃了昇仙丹，左家成原來謹慎內向還有點膽小的性格也發生了變化，有些以前只敢在心裡面嘀咕的話，也敢宣之於口了。
“還告狀，那是兜率宮的仙童，相當於京城部委裡的科長，我就不信咱們倆這偏遠山區的股級幹部能把人家給告倒？”
老牛沒說話，看著憤憤的左家成有些訕訕，顯然也是認可了左家成的說法。
“你還是趕快想想轍，怎麼把我這半仙兒的仙體給拾捯拾捯吧。”
“譬如說，那種不加佐料的昇仙丹，還有沒有？”
左家成正生著氣，忽然眼珠子一轉。
幹嘛要生氣呢？
再吃一顆不就行了！
天庭那麼大生意，總不能每一顆昇仙丹都是假冒偽劣產品吧。
趕緊眨巴著眼睛，含情脈脈的看著老牛，看得老牛渾身起雞皮疙瘩，趕忙開口推脫。
“兄弟，這個不是哥哥不幫你，而是昇仙丹上邊只發下來這一粒···”
“牛哥~~”
拖長的尾音讓大殿內原本很是涼爽的溫度起了點波動，似乎有某種邪火在點燃，讓老牛渾身一個激靈。
“停，打住。”
“兄弟，這昇仙丹是真的只有這一粒。而且我聽說這東西一個人一輩子只能吃一粒，漫說哥哥沒有多餘的，就算是有，你再吃起不了作用的。”
“這樣吧，哥哥眼看就要走了，這個小玩意兒一時半會兒也用不上，就當是兄弟新上任的賀禮了，你看怎麼樣？”
看著左家成直勾勾的看著他就是不說話，老牛一狠心，從手上褪下來一個手串，一臉不捨的遞給了左家成。
“雜質排不乾淨，你體內就積存不了法力，這個桃木手串可以暫時幫你儲存一些法力，以備不時之需。”
“只是十二粒珠子，每一粒用過之後，法力再充滿都需要一年，你最好考慮清楚再用···”
好東西！
這東西對左家成來說正是能用得上的絕妙好物啊！
左家成一把搶過老牛的手串，左看看右看看，還放在鼻子下面聞了聞。
“那是蟠桃樹的木頭製得，一共制了三十六串，哥哥我也是好不容易才跟別人換了一串。”
看他賤兮兮的樣子，老牛沒好氣的說了一聲。
“是麼？多謝牛哥，多謝牛哥，你可真是我的親哥哥！”
“行了，先收起來吧，拿回去你自己慢慢研究。來，在這個仙官印上面按上你的指印，咱倆就算交接完了··”
老牛讓他把手串帶在左手上，又從自己脖子上取下一個吊墜，放在茶几上不知怎麼擺弄了一下。
那吊墜竟然像氣吹的一樣放大，變成了四分之一個酒盒大小的一塊四方大印，推到了左家成的面前。
待到左家成按上了手印，這大印閃了兩閃，又重新變成了一個小小的吊墜。
這次掛在了左家成的脖子上。
“哦，對了，還有這個，你沒事兒多看看···”
老牛又想起了什麼，從懷裡掏出一本古色古香的線裝冊子，扔在了左家成的面前。
“···最好背的滾瓜爛熟。別臨到用的時候還得翻，耽誤事兒。”
左家成拿起冊子定睛一看，嚯~~，《土地公崗位職責操作手冊與應知應會》。
翻開一頁。
土地公崗位職責：養一方水土，保一方平安····
再翻開一頁。
土地公的考核···
又翻開一頁。
土地公的權利···
“可以啊，現在天庭體系也這麼與時俱進麼，操作手冊都弄出來了？”
“那是，時代在進步，歷史在發展，天庭也不能固步自封停滯不前麼。”
“行，我隨身帶著，沒事兒就拿出來看，一定在最短的時間把它背熟。”
左家成開啟來時身上背的包，把那本《應知應會》裝了進去。
“行，時間差不多了，我也該走了，走吧兄弟，送送哥哥。”
看該交代的都交代完了，老牛站起身來，環視了一下大殿，倒是顯得有些依依不捨。
“應該的，牛哥這邊走。”
左家成也從沙發上站了起來。
主客異位，於情於理都應該總出門去的。
“常老師，我走了啊，您啥時候回去，到時候我抽空去拜會您。”
老牛跟辦公區的女人打了個招呼，態度竟然有些謙卑。
女人沒說話，甚至連頭都沒回，抬起手搖了兩下，算是告別了。
老牛也不覺得受了輕慢，轉身跟左家成並肩出了大殿。
“裡邊那個奶奶，脾氣不是太好，你沒事兒別···，有事兒也別惹她，她老人家脾氣不好，小心氣兒不順了收拾你。”
“奶奶？我看她也就三十來歲吧？”
大殿裡那個女人，左家成只是進門出門時瞟了兩眼，而且還是側面，看的並不算太清楚。
只覺得看起來還算年輕，身材也還不錯，最起碼椅子上那團桃型的美臀就能讓人一眼就怦然心動。
“屁，仙人的仙齡能看臉麼？你覺得嫦娥有多大？”
“我去哪兒知道，我又沒見過嫦娥···”
“總之你別惹她，最好能跟伺候奶奶一樣伺候她，這樣萬一你有什麼麻煩事兒的時候，她抹不開面子還能幫你一把。”
“什麼麻煩都能幫麼？”
“天上地下，只要她想！對了，說不定你這個半仙之體她也有辦法···”
“這麼牛逼？那她怎麼屈尊在咱們這土地廟裡啊···”
“她是被罰下來的。”
“這麼牛逼還能被罰下來？”
“有一次玉帝喝多了摸她的手，被她在臉上呼了一巴掌···”
“臥槽···”
左家成張大了嘴巴，把嗓子眼都漏了出來。
還有什麼猛的神仙麼？
跟這八卦比起來，《西遊記》裡的大鬧天宮算個屁啊。
“她到底是誰啊？”
“她就是嫦娥···”
出了土地廟，左家成還沉浸在一腦門子的不可思議中，看的老牛隻想笑。
“兄弟，我跟你說，男歡女愛，人倫大欲，這是天地規則。玉帝也是個男的，逃不過去。你要春心動了，想找土地婆也是可以的，只要不違揹人間律法，不動用術法迷惑人本心···”
“牛哥，你說的是真的？”
“嘿，這我能騙你麼。”
啪，又一本線裝的冊子被老牛拍在左家成的手裡。
“喏，這是當初九天玄女娘娘傳給黃帝大神的《素書》抄本，送你了···”
說到這裡，這個一直一本正經的前任土地公忽然低下頭，俯到左家成的耳邊，挑著眉毛一臉下流的笑道。
“只要你牙口夠硬，裡面那個你也可以動動心思···”
“啪。”
半空中忽然冒出來半截手臂。
腕似白蓮藕，手若削春蔥，五指芊芊，又細又白，指甲上的丹蔻卻紅的蕩人心魄。
只是在老牛和左家成都還沒回過神的時候，這半截手臂已經高高的揚起，掄圓了給了老牛一個嘴巴。
“臥槽~”
當然，這兩個字是左家成在心裡面說的。
老牛趴在他耳朵邊說的都能被嫦娥聽到隔空來這麼一下，他要是說髒話肯定也逃不過去。
老牛彷彿被打傻了一般，一手捂臉，雙眼發呆，原本光潔白皙的面龐立刻中了毒一般迅速紅了起來，還有一個手掌的印記。
半晌，見沒有更多的動靜，老牛才把捂臉的手放了下來，隨即又在另一邊臉上輕輕的抽了一下。
“剛他麼還提醒別人，自己都記不住，活該。”
“走吧。”
老牛沒再多說什麼，帶著左家成出了土地廟，向著衚衕口走去。
“茶臺上和我辦公桌後面櫃子裡的茶都是我的，你隨意喝，沒有什麼仙茶，不過在凡間也都算好的了···”
“這一片兒要拆遷，土地廟換在什麼地方還不確定，你得多去市裡跑跑問問···”
“一定要在見習期完成績效考核，不然會很麻煩···”
左家成敏銳地察覺到了老牛話裡的意思。
“嗯，麻煩？有多麻煩？”
“就跟我這一次一樣···”
說話間，兩個人已經走到了巷子口。
老牛示意左家成停下，自己旁若無人的走到了馬路中央，然後被一輛疾馳而來的轎車正正的撞上，飛起了五六米高，落在地上還彈了兩下。
“臥槽···”
左家成驚呆了。
這是什麼操作？
撞人的轎車一個急剎車在路邊停下，司機匆忙開啟車門，向著老牛跑去。
左家成也趕忙跑了過去。
“牛哥，你怎麼樣，怎麼會這樣？”
左家成離得近，先一步跑到老牛身邊，把老牛的頭抱在了懷裡。
老牛被車撞的口鼻出血，胸口也塌陷下去，一條腿詭異的彎曲著，怎麼看都活不成了。
可是兩隻眼睛依舊明亮。
被左家成抱在懷裡，老牛先嘔出一口鮮血，然後斷斷續續的說了兩句話。
第一句：“你的考核要是完不成，就跟我一樣死於非命，不過我是去做仙官，你卻下地府入輪迴！”
第二句：“記得幫我辦死亡證明！”
說完頭一歪，死了。
···
120來的很快，當場便宣佈了老牛的死亡。
作為老牛的同事，左家成問清楚了辦理死亡證明的流程，便讓人把老牛拉了回去。
而他自己，自然是滿懷心事的回到了土地廟，身上還帶著大片老牛的血跡。
其實若是左家成有法力，這些血根本沾不到身上，只需要輕輕震一震，便馬上纖塵不染。
不過此時他既沒這個能力，也沒這個心思。
“牛三斤滾蛋了？”
嫦娥看他進來，開口問道，左家成這時才知道老牛的名字竟然叫牛三斤。
“嗯，滾···，走了。”
“死亡證明知道怎麼辦了吧？”
“問明白了。”
“那你抽空去辦吧。哦，明天來的時候把這些資料帶來。”
嫦娥甩過來一張紙，左家成接過來一看，“《南河市民俗文化傳播發展有限公司》入職應備資料。”
“呃，那個···，嫦···”
叫老師還是叫姐，這是一個問題。
在同事之間，老師是個泛泛的稱呼，就像叫同志一樣。不管對方比你年齡大還是小，你對人家熟悉還是陌生，叫老師出不了錯。
這是左家成實習的時候，帶他的老師告訴他的。
牛三斤叫的就是老師。
可嫦娥眼睛裡根本就看不見他，臨走還給了他一巴掌，讓他享受了下玉帝的待遇。
雖然不能肯定就跟叫了老師有關，但起碼說明老師的稱呼沒拉近兩個人的距離。
左家成果斷的決定叫姐。
“嫦姐，咱們神仙還這麼麻煩麼？又是辦入職證明，又是辦死亡證明的，這跟凡人沒啥兩樣啊。”
事實證明，叫姐就是比叫老師效果好得多，嫦娥不但把頭扭了過來，冷冰冰的臉上嘴角還微微翹了起來。
“既來到凡間，就一切以凡俗世界的規則為準，牛三斤、你、包括我，都是有著完整的世間檔案的人，所以牛三斤就算要走，也得先死了再走。”
“還有啊，你要記住···”
估計是左家成一臉青澀粉嫩的叫姐，弄得嫦娥很高興，竟然多說了兩句。
“凡間事，儘量用凡間手段解決，不要表現的超出常人太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