蘇柚也知道,他說的方案一就是最好的辦法了,這是無解的。

她只是一時半會兒接受不了。

這麼多年沒見,突然就要和這位鄰家哥哥建立法律上的親密關係,這個訊息,著實砸得她頭暈目眩。

看出她猶豫,傅斯淙微抬下顎,“就用方案二。”

“不要……”她低聲說。

方案二解決不了問題,身為媒體人,她能預判網友們的行為,肯定會斷定始亂終棄的那個人是傅斯淙。

那些原本假的猜測更加會被他們信以為真,這無異於火上澆油。

所以……只有結婚證能牢牢堵住這些人的嘴。

“我替你做主了,如果不跟沈祈一起,倒不如去找個門當戶對的。從明天開始,你就給我老老實實相親去!”

她輕垂眼睫,爸爸說的那些話在耳畔反覆迴盪。

既然如此,婚姻就變成了一件無關緊要的事。和傅斯淙結婚,至少還能幫他度過難關。

髮絲柔軟乖順地垂落在肩頭,清甜不膩的小蒼蘭氣息鋪散開來,“就選方案一。”

她答應得太快,目光又定定的,傅斯淙明顯怔了一下,修長側影喉結滾了滾,一片無聲。

要不是身後白得透明的窗簾隨風飄起,這畫面近乎靜止。

忽而,他腕骨抬起,長指輕扯了下領口,片刻後,微微俯身,“不用勉強。”

視線中的女孩臉頰又鼓了鼓,語氣執拗,“什麼時候去領證?”

她想搶在M集團借題發揮之前拿結婚證狠狠打他們的臉!那當然是越快越好,她可不想讓那些意圖靠歪門邪道走捷徑的人得逞。

傅斯淙失笑,他知道她的性格,外表柔軟彷彿很聽話,可一旦認定,便不會輕易改主意。

輕闔眼眸,他忽而怔忪般倚靠向窗臺,蠱惑人心的長指屈起,輕叩兩下,“今天怎麼樣?”

蘇柚愣了一下,但很快她又點點頭,“可以的。”

臉蛋微紅,像粉瓣柚子那般水潤晶瑩,但還是飛速地掠過他的唇角一眼,“你唇上這傷,用不用養一養?”

結婚是要拍照的,可剛剛那飛速一瞥,她眼眶這會兒還熱熱的。

這薄唇……就猶如完美的藝術雕塑作品出現了一道小小的裂痕,而且始作俑者還是她。

明明昨晚頭昏腦漲,但是磕上去的瞬間,那份觸感居然還意外的清晰,削薄的唇,很軟很柔,比她的還熱,確實像網友說的一樣,很好親。

跑偏了……

捧著燒燙的臉,她不知道傅斯淙會不會在意。

他一直是個完美主義到近乎嚴苛的人。

“不用。”他頓了一下,“先去見見你家裡人。”

雖然這件事決定得倉促,但理應跟蘇柚的家裡人知會一聲。

蘇柚心立刻漏了半拍,想起她爸爸的個性,她輕咬著唇瓣,又搖頭,“你不用去,我自己去說。”

見她堅持,他也不好再說什麼,“這裡不好打車,那我送你去。”

-

坐在副駕駛,蘇柚盯著傅斯淙驚為天人的側顏,思緒卻飛到了那年盛夏,她即將要升入初三。

她和沈祈青梅竹馬,兩家是好朋友,又是鄰居,所以就連補課也在一起。

沈祈的媽媽秦韻雙手環胸,嗓音拔高,“今天起,就由他來教你們了。”

秦韻睨了他一眼,嘴角揚起,含著幾分譏笑,“他叫傅斯淙,是我大學同學的兒子。”

這個名字好像在哪裡聽過……蘇柚好奇地打量站在秦阿姨身邊的少年,烏黑的瞳仁忽而微縮。

初中部和高中部就隔了一個操場,當年有很多初中部的學妹慕名穿過操場去看他。

陽光在少年身上攏下一層淺淺光暈,他手肘隨意地撐著欄杆,白色校服襯衣被風吹得微微鼓起,黑色碎髮揚起,宛如從漫畫裡走出的神祗,乾淨,漂亮。

校長說了,這位師哥可是明年很有可能幫寧城高中奪到高考狀元的人。

成績好,還顏值高,該是多少女孩夢中的少年。

當年的蘇柚一錯不錯地盯著他看,還在夏天的尾巴里,但這位傅師哥一出現,房間內的溫度卻驟然降了下來,涔薄的唇溢位兩字,“上課。”

蘇柚對他有很多的疑惑,聽說他家境是很好的呀,甚至比蘇家,沈家都更好。

還有說他淙淙流水般溫和優雅,像一塊世間最珍貴剔透的玉,不該像眼前這麼冷漠,不苟言笑。

再比如,高三,應該是最忙的時候,怎麼會來給他們補課?

後來也是從一些傭人嘴裡,她才知道,他父親做生意,資金鍊斷裂破產了,還欠了許多債,母親碰巧也生了重病,不及時弄到錢,甚至會死。

一夜之間,老天爺的寵兒卻被迫要扛起所有,不給他任何時間去適應,必須扛起這千斤重的擔子。

蘇柚盯著他,看得失神,腦子裡掠過許許多多回憶,她作為旁觀者,心都酸得發脹……

再看看現在正在開車的男人,已經看不出半點當年那些事的影子。

五官變化不大,褪去了青澀,愈發精緻,眸色幽深,卻比當年更加揣度不出心思。

察覺到她在看自己,傅斯淙扶著方向盤,任由她看著。

只是餘光一瞥,女孩淺綠色裙子及膝,裸露在外的小腿白皙晶瑩,逐漸交裹在一起。

他不著痕跡地將溫度調高,堵車的時候,單手解開安全帶,抽身繞到後座,拿起一塊毛毯遞給她。

“我不冷。”蘇柚早已收回視線。

“拿著。”他頓了頓,狹長的眼眸微微彎起,“我可不想凍病我的戰友。”

甚至,若有似無地輕撫了下唇角,似是一種暗示。

蘇柚驀地臉一紅,那緋紅甚至蔓延到了耳後根,和她當時給他掐的那一串葡萄串,有異曲同工。

她一把奪過毛毯,迅速低下頭去,眼睫還在眨動不停,用毛毯把腿蓋得嚴嚴實實的。

現在在他這,戰友就等同於傅太太。

她遠遠不到能接受這稱呼的程度。

約莫過了五分鐘,蘇柚呼吸平復,抬頭,“對了……我們還需要去見你的家人吧?”

傅斯淙目視前方,淡聲道,“我爸已經去世了,我媽只會對你很滿意。”

蘇柚抿了抿唇,她想起當年的事,確實,對於阿姨而言,誇張點說,她可能算救命恩人。

怕她不放心,他又側過頭來,“晚一點,我會打個電話告訴她。”

蘇柚輕應一聲,“也好。”

傅斯淙單手扶著方向盤,她在看外面的風景,他的視線看過來,能看到女孩圓圓的優越的後腦,垂落的頭髮已經紮成了馬尾,羸弱的肩膀自然垂落,更像個學生,“你現在回家,下午去民政局時間會不會太趕?”

蘇柚不假思索,“不用,今天正好休假,下午就可以去辦了吧。”下一次她休假不知道什麼時候了,她捏緊拳頭,只想儘快把對豐耀集團的影響降到最小。

還義憤填膺著,臉頰漲紅得像只小桃子,一抬眼,卻對上車玻璃上倒影出來的臉。

玻璃模糊,但男人輪廓分明,那隻修長的漫畫手隨意靠在方向盤上,慵懶恣意的動作,似乎恰好在看她。

蘇柚怔了一下。

紅綠燈,車戛然而止,剛才一路平順,哪怕有人超車也一直穩穩的。

但她覺得這個剎車略微急了,也不知道是不是她的錯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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