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7章 又見鯊魚
寂靜的夜晚，蘇半夏迎著午夜的輕風，站在羅德島的甲板上。
輕撩了一下發梢，他目不轉睛地觀望著沿途的風景，雖然這裡荒涼到除了沙土和巨大的源石外什麼都沒有就是了。
他只是在想，自己真的有資格說科學家中毫無底線的那群人嗎？
明明他也......
夾板明亮的燈光下，他影子被拉得很長，但遠不及他需要贖清的罪孽。
“啊～”
美妙又熟悉的歌聲緩緩飄入他的耳中。
這是...阿戈爾語。
蘇半夏大概已經猜到是誰了，於是轉過身。
“果然是你......”
只見，那位身穿修女服的病美女性做著祈禱的姿勢，緊閉雙眼，唱著難以理解但意旨頗深的歌謠。
她似乎也注意到了蘇半夏的目光，停止歌唱，露出血月般的紅瞳，向他邪魅一笑。
蘇半夏露出些許驚訝的神色，他似乎沒想到幽靈鯊會看向自己。
他微微低下頭，寶石般的琥珀色眼瞳故意避開她直接的目光。
他朝幽靈鯊的方向徑直向前走著，打算當作沒見過她，就此離開。
“啊啦...就這麼走了嗎？不想和我好好敘敘舊嗎？阿夏？”
在兩人肩膀位置恰好平行時，勞倫緹娜突然開口道。
蘇半怔了一下，停下腳步，看向她的眼神帶著些許複雜情緒。
“你...不是失憶了嗎......？”蘇半夏不解地問道。
“是啊，不過...多虧了與你的重逢，我被喚醒了，雖然...這只是暫時的。”勞倫緹娜依舊盯著他。
“哼，我更希望是馬上，而且...我可不記得自己在你眼裡這麼重要。”蘇半夏雙臂交叉。
“欸...好過分，明明以前還是很親切地叫我姐姐呢。”勞倫緹娜故意裝出很可憐的語氣。
“我從來沒有叫過你姐姐。”
“你記錯了。”
“我記性很好。”
“阿夏～”勞倫緹娜想要抱住他。
“滾...別用那種噁心的語氣，還有...我已經成年，男女授受不親，更別提我現在已經有女朋友了。”蘇半夏用右手抵住她的額頭。
“女朋友？”勞倫緹娜說話的音調似乎高了一點，“哎呀...才反應過來，你是個真正的男孩子呢。”
待在蘇半夏身邊，勞倫緹娜總會靈感迸發。
他...好像就是美的本身，藝術的本身，至少她自己是這麼認為的。
當然，經常捉弄他，只是單純覺得他的反應十分有趣罷了。
“不過...沒問題嗎？”勞倫緹娜疑問道。
“什麼沒問題。”蘇半夏不是很能理解她想要表達的意思。
“當然是二隊長了，要是讓她知道了，你的小女朋友估計不會好過的。”她眯眼微笑起來。
“怎麼會...老師不是這樣的人。”蘇半夏否決她的話語。
“她也只是對你比較寬容哦，小半夏，而且...她這個人到底有多死板，你應該比任何人都要清楚。”
“......”蘇半夏沉默起來。
那名颯爽，美麗的高挑白色長髮女子浮現在他腦海中。
“先不說這個了。”勞倫緹娜估摸著自己所剩的時間不多了，“你在苦惱什麼。”
“苦惱...我有嗎......？”蘇半夏一如往常的面無表情。
但...真正熟悉，親近他的人，是從來不會透過他的面部表情來判斷他有沒有說謊的。
“看來...這些年你真的變了很多呢......”勞倫緹娜感慨道，“但這不是件好事哦，什麼事都憋在心裡，那不管是精神還是身體遲早會出毛病的。”
“我想傾訴的時候，自然會找人傾訴。”
“你說的人，是你的女朋友嗎？不過...隨著時間的流動，像傾訴這種事應該不會再有了吧，尤其是那些糟糕的事情。”她也看向漆黑寂寥的夜空，“畢竟...誰也不想讓自己所愛的人擔憂啊......”
“......”
蘇半夏再次沉默，而她就在一旁等，等他願意開口之時。
“我做了一件錯誤的事，連死都無法贖清。”他終於開口。
這個洞，它或許會隨著歲月的沖刷而變小，但它絕不會就此消失。
勞倫緹娜微微一笑，“是嗎...那你除了死，有沒有嘗試透過其他方式贖罪呢？”
“我......”蘇半夏張著嘴，頓了幾秒，“有想過，但...還是不知道該怎麼做。”
他一直在逃避，想要忘記一切，忘掉自己，直到...和林雨霞的那一夜晚。
她經常會鼓勵蘇半夏為自己而活，常對他說，過去的，就讓它過去吧。
可是...真的能如此簡單地就這麼過去嗎？
那名年幼男孩抱著自己父親屍體的悲哀畫面，他現在還記得很清楚。
或許...在未來某一天，真正的報應會降臨到他頭上。
看到蘇半夏罕見的憂鬱神色，勞倫緹娜不免感到有些驚訝。
他真的...真的很痛苦，這痛苦又是從何時開始的呢？
不過...有一點，勞倫緹娜現在可以確認，她不喜歡蘇半夏露出這副難堪的神色。
想到這裡，她抬起右手，五根白皙的手指輕輕撫摸他嫩滑的臉龐。
“真是抱歉啊......”勞倫緹娜天真的以為自己能輕鬆解決他的痛苦煩惱，“重要的是現在...你應該也聽過別人這麼說過吧，比如...你那個小女朋友。講真的，我真的超羨慕她啊...記住！阿夏，人是自私的，不管是地上人，還是阿戈爾人都是如此，所以...不論這個錯誤是大是小，都不要讓它侵佔你生活的全部。好好珍惜吧，珍惜現在，珍惜你所在乎的人，最後...還請阿夏你一定要找到自己真正熱愛的事，因為...我想看到啊！看到你因為做自己真正喜歡、熱愛、追求的事而綻放出的絕世笑顏啊！！！那一定...一定會是一幅超越【美麗】這個詞本身的畫卷吧......”
那雙紅色的眼瞳映襯的，除了他外，就別無他物了。
簡單親和又帶著少許病態的話語，如雨點般滴落在他內心深處，又有一條冰冷的枷鎖在無形之中生鏽斷掉，而剩下的囚牢，只能由他自己去衝破了。
最後，蘇半夏也緩緩抬起右手，將其放在她的手背之上，以包裹住。
“謝...謝謝，那個...其實...我不是真正的討厭你，還有......”
【我很想你】這四字的聲音小到幾乎沒有，但...勞倫緹娜還是清清楚楚地聽見了。
“真好呢...能聽到你親口這麼說。”
她欣慰地笑了起來，臉頰上的紅潤跟以往的都不盡相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