顧煜城不怒自威地翹起了嘴角。
那是對她拙劣演技赤裸裸的挑釁，他眉頭一挑，彷彿在示意著林向晚繼續演下去。
這段腹黑的訊號並沒有被林向晚及時捕捉到，她還以為顧煜城會像上次那樣，不和她計較。
“我……我還有本書在樓下，我去拿一下。”
林向晚一邊隨口編造著理由，一邊雙手撐床準備起身離開，令她沒想到的是，手指才剛剛碰到床沿，她就被一股來勢洶洶的力量輕而易舉地拽走了。
下一刻，她跌入了一個寬闊結實的懷抱。
“我道歉，對不……”
林向晚還沒說完“起”字，顧煜城的唇瓣卻捷足先登，他用雙手緊緊錮住了那纖細的手腕，可力度之大卻是要將對方揉進身體裡的架勢。
在這樣的力度下，林向晚的推拒掙扎都是白費。
她索性安靜下來。
剛一抬眼，便撞進顧煜城的深邃似海的眸子中，可還暗含著點別的東西。
像是孩童較真的目光。
隱隱約約間，林向晚察覺到此時此刻的顧煜城散發著一種純真而脆弱的氣息，像水晶般透明，卻又易碎。
而他的吻卻生澀、笨拙。
他所做的也只有貼近對方的唇瓣，或是用鼻尖輕輕摩挲，並沒有下一步動作，甚至，顧煜城連雙手都微微顫抖著，一直不肯鬆開林向晚的手腕。
雖然唇瓣是微涼的，可掌心傳來的熱度卻炙熱到要把骨頭融化的程度。
林向晚出神地想著。
他還是個純情的人啊……
簡簡單單的一個吻，卻像是野地裡的薔薇，帶著種野性又純情的誘惑力。
一吻結束後，顧煜城緩緩鬆開了手，目光中也隨之多出一絲難以言說的平靜，好似是陰霾天氣裡無人行駛道路的安靜，又好似是暴風雨前的寧靜。
總之，很不對勁就是了。
“可以再去要誇獎了。”顧煜城的嗓音中帶著沙啞和顆粒感，無端讓人覺得他有些委屈。
就在說話間，他又湊近到林向晚的唇邊，若有似無的曖昧氣息噴灑著，像是貪戀甘甜糖塊而掉進陷阱的迷鼠般，遲遲不肯遠離。
只是一句話，卻把林向晚撩得臉頰泛紅，她不好意思地拉開了距離，下意識抬起手背，擋住了自己的唇瓣以及愈發紅潤的臉頰。
她這是被強吻了？
還是……被戲弄了？
就在她還想繼續往後退時，卻發現手腕處仍是被牢牢抓著，動彈不得。
“咳咳……”林向晚抿了抿唇，又眼神示意顧煜城放開她，端正態度道起歉來，“我知道，我得先跟你說聲抱歉，剛才的訊息你看到了吧？”
“你覺得呢？”
“好吧，我知道我問的很多餘。”因著急辯解，林向晚的舌頭都有些打結，“我……我仔細想了想這樣做確實不好，在沒有徵求你的意見下親了你，還拿出去……炫耀，實在是，實在是……”
“錯的離譜。”
林向晚邊說邊顧及著面前人的臉色，聲音也是戰戰兢兢，毫無底氣可言。
“我明白，親吻是面對喜歡的人並且雙方都願意才可以，所以我再次向上次酒會發生的事情向你道歉，不過……對你是這樣，同樣對我也是這樣，雖然我之前說過喜歡你，可我剛剛……”
聽到這裡，顧煜城才開口問道，“剛剛什麼？”
反覆在心中斟酌了下措辭，林向晚猶豫道，“剛剛我也沒說願意不願意，而且……直到現在你都還在抓著我的手。”
不確定顧煜城對這套說辭的反饋，在等待答覆的過程中，林向晚的呼吸都微微頓了頓。
顧煜城盯著他正握著林向晚手腕的那隻大手，喃喃道，“喜歡……什麼是喜歡？”
見他態度有所鬆動，林向晚像是給自己打氣般深吸了口氣，平復呼吸後，才咬唇小聲道，“我媽媽小時候教過我，喜歡最基本的一條就是……尊重。”
漆黑的夜像魔爪般，將生靈的樂章吞噬，只留下一片寂靜，房內的二人也像是融入了巨大的退幕中，陷入沉默。
“沒人教過我什麼是喜歡，”顧煜城的一句話打破了沉寂，老實鬆開了那道禁錮後，他茫然地靠在一旁，聲音淡漠如水，“從小我只學過上位者該如何處事，那些最普通的情感，那個人告訴我是最沒用的東西。”
聽到這些，林向晚愣住了。
心裡像是被針紮了一下，一種感同身受的苦澀情緒蔓延開來，她默默垂下眼簾，緊緊咬住下唇。
本想直接離開的，可此刻，雙腿卻像被灌了鉛……
沉得無法挪動。
窗外的月光透過紗簾灑在顧煜城的臉上，他眉眼如畫，俊美的面容上卻是難以言喻的落寞。
他的目光黯淡，此時正透過林向晚，落在她身後的虛空裡。半晌，顧煜城才遲遲吐出句，“喜歡是什麼，我不知道……是不是也真的沒必要知道？”
這句話很輕，像是自言自語，只是他飄渺的眼神中，一種隱秘的渴望正在節節攀登著，快要展露在空氣中。
少時已被消磨殆盡的渴望，終究還是伴隨到了現在，在他內心深處，也是希望得到珍視的。
而且，只有真心的才算。
林向晚收回視線，她靜靜地坐在床邊，沒有說話，好像是在默默陪伴。
室內一片寂靜，只有彼此的呼吸聲在空氣中交織。
“顧煜城，”林向晚的肩膀微微顫動著，她拉近了和顧煜城的距離，“其實……你很孤獨吧？”
說完，她抬起手，輕撫上那緊鎖的眉頭，指尖溫熱，像是在驅散他的憂愁。
突如其來的觸碰並沒有引起顧煜城的反感，相反，他體會著指尖在眉心遊走的感受，甚至還閉上了眼睛。
一副認真的模樣。
一直以來，顧煜城就像是被無形的枷鎖束縛著，心也在一日一日的禁錮下遲鈍、冷漠起來。可此時此刻，溫熱的指尖像是帶有魔力，試探著他內心一直封鎖的禁區。
“我也生活在這樣的大家族裡，雖然不知道你到底經歷過些什麼，無法做到感同身受，可是……你的某些煩惱我也是切身體會過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