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時候的事了……”
顧煜城緩緩開口，聲音裡沒有太多情緒，只剩下一片雲淡風輕，“都是沒來顧家之前的事，不必在意。”
林向晚的心被刺痛了。
也許只有經歷過的人才懂，當你若無其事地一筆帶過那些傷痕時，表面無礙，但傷痕往往已鐫刻入骨髓，抹消不去。
只剩下無奈的妥協……
片刻沉默後。
林向晚卻又重新掛起了笑，這個笑很淺，卻很美，像是晨光中盛開的花朵，嬌嫩而清新。
“沒關係啊。”
她的聲音微不可察地輕顫著，卻仍裝作一副毫不在乎的模樣，藏起了心中的苦澀。
“我小時候很調皮，經常到處跑，爸爸覺得我沒有一丁點兒大家閨秀的該有的樣子，也經常偷偷罰我不許吃飯呢——因為外公不讓他罰我。”
她眉眼含笑。
可眼睛在笑著，心裡卻早已淚流成河，彷彿是荒蕪之地卻迎來了不可思議地海嘯。
已一片荒蕪，卻還要摧毀僅存的生機，直至絕望……
林向晚輕吐了聲嘆息，無奈苦笑道，“現在長大了，也免不了要節食，不然……就成為不了一件符合爸爸心意的‘聯姻商品’了。”
話鋒一轉。
她嚥下了心中的苦澀。
林向晚歪了歪腦袋，擠出了一抹明朗的笑容，故作輕鬆道，“那現在好了，我們在一起，我就不用苛刻自己了！”
顧煜城微愣。
他似乎有些意外林向晚會講出這樣的話，目光不自覺地流連在她的臉上。
她如玉般的臉頰上洋溢著淡淡的紅暈，清澈的眼眸裡流轉著溫柔的瑩光，那抹柔和的笑容在陽光下熠熠生輝，令人無法抗拒。
“我們在一起……”
顧煜城低聲呢喃著這句話，心中某個沉寂已久的角落似乎被輕輕觸動了。
可林向晚並未聽到他的碎碎念。
她先行邁步到了顧煜城的身前，還不忘朝他招了招手，眼睛裡閃爍著星星。
“趕緊吃飯吧！”
陽光透過窗戶灑落進來。
照得人暖洋洋的。
餐廳裡已經準備好了豐盛的早餐，香氣四溢，讓人食慾大增。
顧煜城走到餐桌前，紳士地拉開椅子，等林向晚坐下後，他才慵懶地靠在椅背上，隨口問道，“昨晚休息得還可以嗎？”。
林向晚臉頰微紅。
昨晚因顧煜城的吻而遲遲無法入睡的畫面襲來，她侷促地垂下手，聲音細若蚊吟。
“還……還可以。”
顧煜城似乎並不著急著用早餐，他端起杯子，慢慢品嚐著咖啡，一雙如浸墨中的眸子在嫋嫋升起的熱氣裡若隱若現。
林向晚仍有些不自在。
她埋頭吃著早餐，儘量避免與顧煜城對視。
思及一直讓別人等著不太禮貌，便悄悄加快了用餐速度，不一會兒，她的嘴裡便塞滿了食物。
像是一隻可愛的小倉鼠。
注意到這一幕，顧煜城勾了勾唇角，提醒道，“機票已經改簽了，不用著急。”
說完，他竟露出一個笑容。
林向晚有些愣住了。
這好像是她第一次看到顧煜城這麼真實的笑，是那種發自內心的笑，而不是曲意逢迎。
可能因為這個笑不同於之前那種商業性的微笑，林向晚覺得顧煜城這一笑足以“魅惑眾生”。
她很好奇笑容背後的原因。
放下了筷子，她一邊用紙巾擦拭著嘴巴，一邊裝作不經意問道，“你笑什麼？”
聞言，顧煜城放下手中的杯子，平靜地像是在陳述著事實，“沒什麼，只是覺得……你吃東西的樣子……倒是讓我信服了你也餓過肚子。”
“啊？”林向晚瞪大了眼睛，臉頰攀上了一絲紅暈，“你是在取笑我吧？”
顧煜城一直都沒有回答。
一時間，林向晚尷尬地紅了臉，她連忙喝了一口粥，堵住了自己的窘迫。
意識到自己確確實實被“取笑”了，她不服氣地嘟囔道，“我這是節約糧食的表現，我平時再餓……也不會這樣的。”
顧煜城揚了揚眉，一副“是嗎”的表情。
“總之，你不許笑了。”林向晚小聲地警告道，只是毫無底氣可言。
不過這次，顧煜城倒是意料之外的好說話，他很給面子地漸漸收斂了笑容。
林向晚滿意地抿了抿唇。
其實，她並沒有真的生氣，恰恰相反，她甚至還有點開心，為顧煜城開心。
顧煜城一直以來都表現得太過冷漠，毫無人情味可言，他對別人的善意甚至抱著不屑的質疑，好似全然脫離了人類的情感。
所以，笑就笑吧。
至少此刻，他可以感知到自己是鮮活的……
有歡喜便是好的開始。
用餐過後，林向晚跟著顧煜城一起走出了餐廳。
外面的天氣很好，陽光透過藍天灑落在他們身上，溫暖而明亮。
林向晚突然想起小時候和爸爸一起在陽光下散步的情景，那時候的陽光也是這樣的溫暖和明媚。
只是早已不同了。
爸爸早已不是從前自己心目中的爸爸了……
想到這，林向晚抬頭望向了天空，她有些痛苦地閉了閉眼，倔強地遮掩著心中的悲傷和失落，不願被人察覺。
一個聲音打破了這短暫的消沉。
“顧總，車子已經準備好了。”
是林特助的聲音。
一路上，車內的氣氛沉悶。
林特助坐在副駕，但目光卻不受控制地透過後視鏡瞥向後方。
察覺到車內的低氣壓，他心中不免吐槽道，“這情景看上去哪裡像是去度蜜月的呀，反而像是去離婚登記處的……”
林向晚此刻被陰鬱包裹。
她看似是在望著車窗外飛馳稍縱的樹木，實則思緒早已天馬行空地神遊而去，不知飄向了何處。
冷不丁地，“顧煜城確實算得上是位紳士”這個想法冒了出來。
林向晚暗暗點了點頭，倒是挺認可的，在她看來，顧煜城雖冷漠卻彬彬有禮，得體紳士。
但事實上，只有顧煜城知道，他所有的舉動都是從小到大被規訓的結果。
他清楚地知曉自己內心深處的陰暗和扭曲，一味的上位者教育，只讓他養成了“掠奪”的個性。
凡是他想得到的，他都會奪過來，佔為己有。
但目前，顧煜城藏起了真實的自己，他順從地表現出顧老爺子想看到的模樣。
以此來獲得老爺子的支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