顧煜城怔住。
他緊緊地盯著林向晚,試圖從她的眼眸中看出些什麼。
可那雙杏眸裡,除了決然,再無其他。
心底某個地方似乎隱隱有碎裂的聲音傳來,痛得顧煜城眉頭緊皺,他雙拳緊握,黑眸中閃過絲近乎猙獰的忍耐。
隨後,他徹底鬆手,又往退了一步,虛虛倚在牆邊。而林向晚也輕甩著被捏得生疼的手腕,失力地靠在落地窗臺邊。
兩人之間的氣氛,靜默的可怕。
“如果我說,我不在乎呢?”顧煜城忽得笑了。
他笑得嘲諷,笑得譏誚。
“不在乎?”
“是啊,不在乎。”他望著林向晚,眸中閃爍著某種情緒,像是自嘲,又像是悲涼。
但更多的是病態的自棄。
他像個病入膏肓的賭徒,賭那個他心中信奉的人,能看他一眼。
可憐也罷,不情願也行……只要別視而不見就行。
男人靠在牆邊,身姿隨意,“我不在乎最終結果如何,我也不在乎你會不會因此討厭我,我甚至不在乎你是不是真的喜歡我。”
“我只在乎,能不能和你在一起。”
林向晚無法接受顧煜城因自已而一再放低姿態的模樣,她想反駁,想罵醒他,可看著他眼底的瘋狂,那些話卻梗在喉中,再也說不出。
窗外,是夜色沉沉。
室內,卻彷彿被一團火包圍。
那團火,是顧煜城身上的溫度,也是她此刻的心情。
明明知道不該,可心底某處,卻像是被什麼東西輕輕觸動了下。林向晚垂下眼睫,遮住了眼底的情緒。
“沒有意義。”她輕聲道。
“對我來說,有意義就足夠了。”顧煜城像是沒聽見般,徑自說道,“我離不開你了,林向晚,從你給了我貝殼手鍊開始……到現在,一直都是。”
頓了頓,他又重複了一遍。
“一直都是。”
林向晚不懂,她望著顧煜城,雙黑眸裡,映著她的身影,堅定而執著。
她像是被困住般,一種從未有過的感覺讓她慌亂,也讓她無法移開視線,只想沉淪在顧煜城深沉似海的眸中。
可心底,卻有個聲音在不停地說。
“清醒點,林向晚,留下來,只會對他造成更大的傷害……”
“林向晚?”
顧煜城的聲音很輕,但卻像是砸在心底的重錘,一下又一下,砸得她頭暈目眩。
是啊……
可能她最痛苦的點就在於,明明那麼討厭父親的殘忍,可那些殘忍,卻也在她身上驗證了一部分。
她也是這樣的人。
天真的殘忍,最折磨人。
她自以為是的“斷舍離”,卻給別人造成莫大的痛苦。
林向晚閉了閉眼,待再次睜開時,眼底已恢復了一片清明。
她望向顧煜城,微微一笑。
“我會待在你身邊,但,我們的關係,也只會停滯在這一步。”
說完,她平靜地轉身上樓。
可——
在關上臥室門的那一剎那,她的眼眶就紅透了。她想擦掉那些淚,可手,卻顫抖得無法控制。
呆呆地望著窗外漆黑的夜色,她勸告自已就算繼續待在顧煜城身邊也沒事,只要別被動搖就行。
無視他就行……
可她,又真的做的到嗎?
*
入夜。
顧煜城盯著在被窩裡縮成一團的人,靜默了許久。
他輕手輕腳地在床邊坐下。
只是簡單地望著她,眼中便有星河,熠熠閃著求不得的偏執。
他企圖摸摸林向晚的額頭,卻被她不著痕跡地避開了。
頓了頓,他收回了手。
不同的是,清冷的面龐上毫無落寞,甚至,還藏著勢在必得的陰翳。
他陰惻惻地靠近,像是在自言自語,“我們的關係早就無法停滯了。”
說完,他轉身欲走,手腕卻被人拉住。顧煜城回頭,只見林向晚正仰頭望著他,黑眸清亮。
“顧煜城。”她叫他,聲音很輕。
“你清醒點。”
“我很清醒。”顧煜城彎下腰,再度湊近,語氣裡帶著不容置疑的篤定,“我一直都在清醒地看著你,清醒地想著你,也很清醒地知道,我不會放開你。”
他望著她,眼中滿是瘋狂。
林向晚怔住。
這樣的顧煜城,她曾見過一次,像是瘋魔了般,是一種令人心悸的偏執。
她的心被狠狠地扯了下。
疼,卻又無可奈何。
僵持不下,她乾脆一把扯過被子,阻隔了顧煜城那道侵略感十足的視線。
“隨便你……”
她將自已裹在被子裡,聲音悶悶地傳出來。
顧煜城盯著那團被子,低低地笑了,“晚安,我的……月亮。”
他低喃著,像是在說服自已,又像是在回應她。
“反正,我們都逃不掉了……”
*
今夜,林向晚做了個夢。
夢裡,她站在無邊無際的黑暗中,周圍是伸手不見五指的濃黑,她害怕得想尖叫,可喉嚨裡卻發不出任何聲音。
她只能不停地跑,不停地跑,試圖逃離這片黑暗。
可無論她怎麼跑,那片黑暗都像是甩不掉的夢魘,緊緊跟在她身後。
直到,她看見前方有束光。
那束光很微弱,但卻是她唯一可以抓住的希望。
林向晚想也不想地朝著那束光跑去。
近了,更近了……
終於,她跑到了光源處。
那是一個男人。
他穿著簡單的海藍色襯衫,坐在窗前,手裡把玩著一條貝殼手鍊。
居然是她送給顧煜城的那個。
她止住了腳步,可下一秒卻被男人拽住手腕,推進了一間屋子。
緊接著,男人消失了,那束光也消失了,周圍再次陷入一片黑暗。
周身只剩下恐慌感侵襲著她。
“不要!”
林向晚猛地睜開眼,坐起身,大口喘著氣。
窗外,天光大亮。
室內也是一片寂靜。
她望著空蕩蕩的臥室,心口一陣鈍痛,就算她抬手捂住胸口,試圖壓下那股疼痛,也沒用。
那股疼痛,像是紮根在她心底一樣,好半天都揮之不去。
可餘光瞟到時鐘的那一刻,再多的心緒也不重要了。
現在,已經八點半了!
她幾乎是立刻從床上跳下,迅速洗漱穿好衣服,衝出臥室。
餐廳裡,顧煜城正坐在餐桌前,慢條斯理地喝著粥。
他穿著黑色的襯衫,領口隨意地敞開著,露出精緻的鎖骨和喉結。不知從什麼時候起,他的頸間還多出了條銀質的項鍊,襯得他幽冷禁慾的氣質更凸顯了。
聽到腳步聲,他抬起頭,望向林向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