半晌,趙金亭方才說道:“這些年來,我儘管不怎麼待見大寶,可我也沒虧待過他,自我收下他的那天起,我就看出這小子吃裡扒外,早晚會擺我一道。結果不出所料,他當真把我給賣了。”

於天任愣怔一下,忙問:“您這話從何說起?”

“這話我也沒必要跟你細說,總之有人給了大寶好處,而大寶則在拿了好處後,毫無保留地有什麼說什麼,從裡到外把我賣了個一乾二淨。這種事情他已經幹過不止一回兩回了,我一直容忍著他,希望他有朝一日能夠幡然悔悟,哪想到他卻變本加厲,越發的不念我與他之間的情分。既如此,我也就不能再慣著他,於是我昨晚去見了他。”

“所以您也才下手除掉了他?”於天任大著膽子問。

“我本無心要大寶的性命,但那個婦道的性命我卻是非要不可。”趙金亭恨恨地說。

“為嘛呢?”於天任不解地問。

“本來大寶是不沾煙土的,可自打跟那個婦道好上之後,便被那個婦道慫恿著沾上了這世上最為害人之物。你也知道,凡是沾上這個東西的,無不變得渾渾噩噩,不思進取,最終變為行屍走肉,為抽一口煙,不惜賣兒賣女,毫無人性可言。自有此害人之物以後,津門當中多少富裕人家變得一貧如洗,又有多少大好青年形如鬼卒,凍斃餓死與陋巷之中。多少年來,不止一次有人勸我經營煙土生意,我也曉得這門生意一本萬利,遠比在‘榮行’當中混飯容易得多,可我卻始終沒有動過念頭,我一來不想害別人,二來也不想害了我自己。唉……可到底我還是為此搭上了一隻手。”

“您的手原來是……”

於天任欲言又止,生怕讓趙金亭勾起更多傷心往事。

“唉……”趙金亭苦笑一聲,“過去的事不提也罷。我真心不想大寶跟我一樣,受盡屈辱不說,還要被逼以手換命。所以我在見到那個婦道時,毫不手軟,當場廢了她。大寶當時在裡屋吞雲吐霧做著人間活神仙,見到我之後,他嚇得不輕,求我饒恕他。我念及他與我有十年情分,所以才會動之以情、曉之以理,希望他有所收斂,把煙癮戒掉,仍可以重新做個好人。他當時哭成淚人模樣,為表示他有悔改之心,將一直揹著我乾的事情統統告訴了我,這其中便有要挾你為他拿取雞公壺一事。”

於天任心中猛一咯噔,這才終於明白自己盜取雞公壺一事是如何被老狐狸知道的一清二楚的。

“我也知道他那些話只為敷衍我,但我仍不願意難為他。我老了,在我眼裡,大寶不過是個不懂事的小孩子罷了,我怎又能跟一個不懂事的小孩子計較太多,畢竟我也年輕過,我在他這個歲數的時候,也曾做過很多錯事、糊塗事,因此我不會因為他做錯了事情,而對他不依不饒,非要將他置於死地而後快。另外我也知道就算留住他的人,也不可能留得住他的心,既然他的心已經飛走了,那倒不如讓他的人也一併跟著他的心高飛他處,於是我給了他兩條‘黃貨’,讓他帶著作為傍身之物,到了外地將‘黃貨’換成大洋,再拿大洋做點小本生意,以他的頭腦,不愁混不出人樣來。哪想到他左手拿了我對他的一番苦心,右手就在我背後捅刀子。我早就防著他這一手,所以在他手裡的刀子扎進我的後心之前,我先反手掐住了他的脖子。機會我已經給過他,是他自己不懂珍惜。既如此,我也就成全他。”

趙金亭的話讓於天任一陣陣心驚,如此說來,反倒真的是陳大寶死有餘辜了。

可是……趙金亭的話能信嗎?他說得每一個字,都會是真實無欺的嗎……

於天任不知道該不該相信趙金亭的話,但既然事情已經走了到這個地步,也就沒什麼好繼續追問的了。往後自己也要時刻小心謹慎為妙,絕對不能步陳大寶的後塵,須知道眼前這慈眉善目的老東西,殺起人來是連眼皮也不會眨一下的魔頭,不小心謹慎,連什麼時候死都不知道。

“你不用怕。”趙金亭分明看出了於天任的心中不安,“我相信你跟大寶不是一路貨色。”

“您真的相信嗎?”於天任不揣冒昧地問。

“是人是鬼,我這雙招子還是能看清楚的。”

說出這句話之後,趙金亭總算在臉上有了一絲笑意,抬手示意已經跪了大半天的於天任站起來說話。

於天任怯生生地站了起來,垂著兩隻手,立在原地,仍洗耳恭聽師父對自己的教誨。

然而,趙金亭卻好像沒話可說似的,不再有一句話從口中說出,這反倒是叫於天任有些心慌意亂了。

為了打破尷尬,於天任只得沒話找話:“師父,我想問,到底嘛時候讓我去拿那顆珠子?另外我還想問,到底那顆珠子在誰的手裡攥著,為嘛您一直不肯告訴我呢?難不成這裡面還藏著什麼端倪嗎?我也不敢瞞著您老人家,其實我整天心心念唸的惦記著這件事情,我總想著快點兒有個了結。您也知道,一個人倘若心裡總是裝著事兒,容易瘋魔。我總覺著我已經快要瘋魔了,所以斗膽請您老人家給個真章,讓徒弟哪怕是死也要死個明白。就當徒弟求求您老人家了!”

於天任的這番話並非虛假,起碼有一半是真心話,他的確總是惦記著那顆珠子的事情,他始終搞不懂,一顆珠子而已,至於這麼費勁嗎?

再說了,拿到珠子難不成就能當皇帝?

要是不能當皇帝,幹嘛如此神神秘秘的?也忒是叫人費解,忒是叫人難受了。

“再等等吧,現在還不是時候。到了時候,我自會把全部真相都告訴你。”趙金亭慢條斯理地說著,很是不以為然的樣子。

“對了天任,你認為李仁之這個人怎麼樣?”

趙金亭冷不丁問出這麼一句來,叫於天任一時難以回答,只能吭哧道:“我跟他不熟,不瞭解他的為人品行,所以我不好瞎說。”

“說說看,這裡就只有咱們爺兒倆,要是大寶在跟前,我反倒不問你了。”

於天任的心裡咯噔了一下,原來老頭子一直防著陳大寶。也就是說,陳大寶一直沒斷了把老頭子說過的話、辦過的事出賣給他人。這個王八蛋,純粹就是個細作,早就該死!

“是您讓我說的,我說了您可別不高興。”於天任怯生生地試探道。

“說吧。”趙金亭微微一笑,越發顯得慈祥了許多。

“我儘管跟李仁之不熟,可是我卻聽過有關他的許多邪乎事兒,說他曾經幹過弒父殺兄的勾當,還幫著洋兵把原本屬於他父親的財產一股腦的全都奪走。至於他如何成了‘藍杆子’,坊間也有過傳言,說是他弄死了上一任‘藍杆子’,如此他才成為乞丐行當裡面的‘大拿’。這些話都是我道聽途說來的,真假與否,我也不知道,所以我也不敢妄自揣測,但我總覺著……”

“說。大膽的說,不必有所顧慮。”

“是了您吶。實話實說,我覺著這人不怎麼樣?跟這種人走的太近,只有壞處沒有好處,保不齊哪天就要遭了他的算計,他連親爹老子都捨得弄死,更何況跟他沒有血緣之人。不是徒弟我說您,您就不應該搭理他,搭理他那種人,不會有果子吃的。這都是徒弟我的肺腑之——”

心頭一凜,趕緊閉嘴。

趙金亭烏雲遮面,陰沉的好嚇人。

於天任懊惱不已,怎麼說著說著嘴上就沒有了把門的呢!

怎麼辦?

趕緊認錯吧。

不!

不能認錯!

怎麼想的就怎麼說,這都是大實話!

好!

豁出去了!

愛咋咋地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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