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3章 勞工與軟泥城

城市、城邦和城堡，有什麼區別呢？

城市通常指的是人口密集、商業繁榮、政治中心以及文化集中的地區，通常是一個較大的居住和商業區域。

城邦則是在西方古代，或是當前阿貝斯所在的世界，一種城市國家的體系。

其權力覆蓋範圍，包括城市本身及其周圍的郊區和農村地區，有自已的政府和獨立的政治實體。

而城堡是一種建築物，通常是用於防禦目的的，用於保護城市或城邦的居民免受敵對勢力的攻擊。

在北境，或者說在當前的世界，城邦和城市，往往圍繞著城堡和城牆來組建。

只是，根據重要程度，以及發展水平，並不是所有的聚居區，都有著高聳和巨大的城牆。

一般來說，只有像王都這樣的首都城市，才會有著內城外郭兩層城牆，外加上王宮城堡自身的高牆和堡壘——嚴格來說就是三層防禦了。

如果不是有著阿貝斯他們利用手雷攻下第一層城牆、利用計謀哄騙開第二層城牆，再加上王宮裡面的假國王不想抵抗，否則的話，王都的爭奪戰恐怕還要維持很長時間。

而派迪將軍在形勢一變的時候，就馬上派遣了戴維斯部拒守住甜葉鎮附近，還專門調撥了勞工和石料過來希望戴維斯部修建城牆，其原因就是因為，在當前的世界，城牆還是一種絕對優勢的防禦工事。

現在，隨著派迪將軍不知所蹤，那批勞工和石料也是自然被阿貝斯他們撿了便宜。

石料作為物資，自然是變成了戰利品，歸類到了集體公有的財產裡面，被調配到了王都東門外，圍繞著傳送石碑新修建起來的一系列工事的建造上。

而對於這些勞工們，情況就稍微複雜一點點了。

因為他們是人，但是同之前不同，他們沒有同阿貝斯這邊的人作戰，所以不能算是俘虜。

但是與此同時，他們卻又不是甜葉鎮鎮民，或是王都市民們，這種隨著權力更易就預設到了他們這邊的存在。

秉持著一貫的原則，阿貝斯也沒有強行扣留這些勞工們，而是為他們宣講了自由和尊嚴那一套。

“我們可不是那些舊時代的惡霸，我們是為了所有人的自由和尊嚴作鬥爭的。”

“當然，你們，也在我們守護的範疇內。”

拿下了王都之後，在物資這方面也是充裕了許多。

有了物資的底氣，阿貝斯也是敞開了給他們提供了醫療和食物，並且等到他們修整完畢之後，還給了他們離開或是留下來的自由選擇。

而對於這批勞工們來說，他們何時曾經受過這樣的待遇？

畢竟，勞工，說得好聽是被國家徵召徵調，卻又同時允許民眾們自由僱傭的工人們。

但是其中的慘淡情況，只有他們，或者負責這方面、接觸過這方面的人才知曉。

——————————

讓我們從頭解釋一下吧。

在北境分裂再分裂的地緣情況下，保留有奴隸制，是很正常的情況。

而在保留有奴隸制的情況下，自然就會有著契約文書、奴隸造冊之類的憑證存在。

可不要誤會這些東西是為了保全奴隸，這些東西是為了保全奴隸主們的利益，只不過奴隸的健康指標、身家背景清白程度，剛好屬於利益的一部分而已。

所以，奴隸們擁有著奴隸證明，是一種很好理解的道理。

可問題就在於，奴隸們才有奴隸證明，享有基礎的保護，非奴隸卻不會有非奴隸證明。

就像是非殘疾人不可能有一個非殘疾人證，也沒法申領相應的補助金一樣。

而勞工頭上，卻又頂著為“國家”效力、為“國度”每一個需要的地方付出的名頭，這讓他們，幾乎成為了沒有奴隸證明的奴隸。

從最初的規定上來講，他們都是從勞動力富足的多子多孫的家庭裡面，抽調出來的長男或者兄弟。

可是隨著北境不知道因為什麼原因，一而再再而三地分裂再分裂，便早已沒有人管這種規定了。

互相攻伐之下，需要安排下去修建的工事、城牆、城市、運河……甚至於市民們的重建需求，何其之多。

所以，擄掠流民們、甚至直接打進農村、農莊裡面去，將搶來的人口充當自已徵召而來的勞工，便是尋常事了。

需要的時候，他們可以是僱傭農、可以是漕運工、可以是明面上有著工資和交稅的市民。

但是他們就是不能夠是奴隸。

畢竟從正規渠道上和相關法律上來講，一個奴隸的價格，需要經過奴隸主、地方稅務官、地方其他官僚、奴隸的市場價格波動，甚至一批地痞流氓們組成的“保護協會”的層層加碼。

而他們的健康保護和基礎待遇，更是需要一大筆錢。

因此，無論多麼慘淡，都會有人堅持站出來表示，他們不是奴隸，王國沒有流浪者。

但是與此同時，勞工們的失蹤或是死亡都不會引起任何關注。

所以，因為有了法律和權力的保護，奴隸換了一個名字，而頂著奴隸名字的，便也不再是真正的奴隸了。

在最初得知這些事情的時候，克洛諾斯幾乎是捂著胸口。

雖然作為梅爾斯家的女兒，她知道很多上位者的事情，也知道很多千年前的傳承和秘辛。

但是畢竟從她母親這代開始就已經落魄到生活在農莊裡了，她自已就是一個徹頭徹尾的農莊女，怎麼會知道僱傭勞工們的背後，會有這種事情。

過去，她真的覺得，那些聽說過的，農莊和農村被不知道哪來的壞人攻破擄走的事情，是真的強盜或是東荒異種，現在看來，真相是什麼還未可知啊。

而對於這方面，威爾福德和冰凪就清楚許多。

“這種黑暗面無處不在，所有說，我才佩服阿貝斯大人想要徹底根除的決心。”冰凪低聲說道。

勞工們為什麼會存在？這背後是因為奴隸制存在嗎？

也許。

但是，那些上位者們他們當然可以反駁，你看真正的奴隸都沒有怎樣，他們又不是奴隸，多勞多幹很顯然是他們自已的選擇，要是受不了，大可以賣身為奴嘛……

雖然說，那些賣身為奴隸的人，多半很快就會被裝模作樣的授予自由人身份，然後轉頭就被歸類到僱傭勞工裡面去了。

而對此，威爾福德也是有些小心地解釋道，“其實早年我發展新商路的時候，需要一些人手，所以我就買……僱傭過一些勞工，但是放心，我絕對是按照正常工人的價錢給的。”

“現在，他們有幾個都已經在甜葉鎮安家生活了……”

正常價格嗎……阿貝斯沒有進一步詢問威爾福德，他十分清楚正確的答案其實是什麼。

由“國家”或者說當地官僚強行組織起來，出賣勞動力的勞工們，他們在價格上，當然能夠輕易競爭過那些普通的出賣勞動力的工人們。

所以，怎麼可能是正常價格。

而圍繞著這種由“國家”，或者說當地官僚組織起來的，名義上是勞動力集中政策，實際上是蓄奴政策的推動下，產生各種悲劇也就是當然的了。

只要沿著利益這方面進行思考，那麼為什麼會有官僚剋扣賑災的錢款和物資，為什麼會有軍爺們對著自已應該保護的人民們伸出屠刀，為什麼那些流民們需要隨時遷移而不願意在某個地方留居太久，或者不願意靠近當地的官僚所在的地區，一切就都有了答案。

北境這塊被瘋狂和絕望血洗了333年，又被一群血統至上的精神病們折磨了一百多年的土地上，就像是一個巨大的弱肉強食的自然戰場。

只要誰敢於表露出一絲弱小和疲態，就會被人主動或者被動地，變成廉價的血肉罐頭。

在上位者們一擁而上的饕餮盛宴中，被壓榨一空。

有了上面這些知識之後，當你再看到阿貝斯·格蘭德，這位有著千年之前勇者名字的存在，對勞工們給出了食物、醫療和去留自由的選擇之後，你又會有什麼選擇呢？

——————————

在聽到阿貝斯細數那些他透過翻看王都的文冊記錄，以及拷問了部分小貴族官僚之後，而得出來的結論的時候，在場的冰凪其實是有些擔心的。

因為既然眼前的這位古代英雄有著如此多的物料證據支撐證明現實不是理想化的，那麼這位古代英雄，會不會就這樣放棄了他的理想化和樂觀思維，倒向更加穩妥和現實的那邊呢。

其實，就算他放棄了，也沒有人會怪罪了，畢竟對方千年之前已經攻破過一次龍破之災了，現在更是帶著一幫農夫、流民和小鎮居民，就拿下來了小王國的首都，這已經是一件足夠振奮人心的事情了。

他宣傳的那些言語，雖然緩慢，但是絕對已經開始在北境傳播。

不知道其餘的幾位軍閥，聽到這些宣傳詞的時候，會作何感想。

而現在……在清楚了勞工究竟是怎麼樣的一個群體之後，眼前的英雄，是否會做出改變呢？

冰凪下意識握緊了手掌，指甲甚至快要刺破手心的面板。

只是最終，她聽到了同樣在場的威爾福德鬆了一口氣的聲音。

於是她抬起頭來，看向了阿貝斯似笑非笑的嘴角。

“幸好，我們現在的物資足夠花很久，那位‘國王’為了保命，交出來了很多東西，金庫甚至也能歸我所有。”

“那些小貴族們為了避免清算，也是早早地表露出希望同我進行私下聯絡的意思。”

“他們許諾的東西，足夠我們花費許久……”

“現在，嶄新的新·沃姆扎小王國，是絕對不需要那些勞工們再度做出犧牲的。”

“是去是留都隨他們便，相關的政策也會廢除或是做出修改，以及加設監管崗的。”

“我對於未來的要求很簡單，法律是平等的，包括制定者和執行者，都在框架其中。”

——————————

當阿貝斯將那些商討的草案公告給那些勞工們的時候，迎來的首先是死一般的沉默，緊接著就是難以想象的山呼海嘯。

許多吶喊和興奮的叫聲中，阿貝斯還是聽到了一些人的詢問。

“請問……請問……您的名字是？”

“阿貝斯，阿貝斯·格蘭德，我似乎，曾經是一位英雄吧。”

有了這些詳盡的介紹和保證，絕大部分的勞工都選擇了留下來，並且也是馬上以工人的身份參與到了甜葉鎮和王都諸多的建造任務中。

而沒有留下來的那一批，主要是有了嚴重的心理問題——被手雷炸死的狀況實在是太過於悽慘了。

而究其原因，主要是因為阿貝斯當時需要同時對付派迪將軍和蜥蜴人兩波敵人，匆忙之下，阿貝斯根本來不及自已偵查一下派迪將軍的隊伍裡面有沒有非戰鬥人員。

他怎麼能夠想得到，自已當時派人勾引派迪將軍的隊伍奔襲到大路上和蜥蜴人狗咬狗的計劃，會造成一批站在隊伍側面的勞工們的死亡呢？

阿貝斯不是那種沒有責任感的傢伙，他不至於說出什麼這是必要的犧牲之類的臺詞來表示自已的道德高尚。

“人哪有十全十美的，錯了就是錯了，作出補償、做好道歉，比什麼都重要。沒有必要非用什麼【必要】之類的詞語，來表示自已是位於絕對道德高地的。”

——————————

而在好不容易處理好勞工們的事情後，阿貝斯也是將心思放在了對付軟泥城和戾鴉堡上。

軟泥城，是那種毫無疑問的，最為普通的城市。

它只有一個不算高，覆蓋範圍也不夠大的城牆。

而這樣一座城市，不修建高牆的原因有很多。

首先，是因為它的兩邊分別連線著王都和戾鴉堡。

一邊是沃姆扎小王國的首都，一邊是軍事堡壘，它一個普通城市，能申請到多少錢款來修建城牆？

和首都或是和軍事重地爭利？你也配？

只要這兩邊固若金湯，你又能有什麼事？

暫且不說，經費能不能申請來的事情。

就是申請來了，它還有另外一個問題。

那就是，為什麼軟泥城叫軟泥城呢？

這是因為這座城市的地基尤為鬆軟，壓根支撐不起來高牆，甚至於石質的城牆都不能完全支撐。

所以，整座城市只有一座矮牆，也是被逼無奈的一種選擇了。

在只有矮牆的情況下，軟泥城的城主，打都不想打，直接就倒向了派迪將軍，也是一種可以想象的情況。

而現在，阿貝斯他們要做的，就是希望這個軟骨頭，朝著他們也倒向一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