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3章 聊二
碎玉軒。
沈眉莊雖然心急如焚，但知道甄嬛在養心殿，自然也不可能讓人去請她回來。
左等右等，本以為今日是等不到人，正準備離開之時，外頭終於傳來一陣嘈雜。
沈眉莊起身，便看到一臉喜色的甄嬛扶著浣碧進來。
“眉姐姐，聽流珠說你來了一下午了，怎的不讓人去養心殿叫我呢？倒是讓姐姐在此好等。”
沈眉莊笑了笑“你在皇上身邊，我怎好去打擾，好在回來了，咱們也能說說話。”
“姐姐可是有什麼重要事情？”甄嬛拉著沈眉莊坐下，語氣很是親暱。
沈眉莊不曾立刻回答，反而開口問道“聽著外頭都是恭喜聲，是發生什麼事情了嗎？”
甄嬛聞言垂首，一旁浣碧卻一臉得意之色道“沈貴人，皇上晉了我家小主的位分，如今外頭都稱莞貴人了。”
沈眉莊目光微微一閃，緊跟著笑道“是嗎？嬛兒，那可要恭喜你了，見封號大半級，往後可是我要向你請安了。”
甄嬛推了沈眉莊一把“瞧姐姐說的，咱們之間還在乎這些嗎？”
“我也是為你高興，咱們之間自然是同旁人不一樣的。”
沈眉莊笑的真誠，卻片刻面色稍稍嚴肅了些，又道“今兒個來，我確實是有事要同你說的，讓她們先下去吧。”
甄嬛被沈眉莊的嚴肅模樣弄的沒了笑意，忙點點頭“浣碧，去把門關上。”
沈眉莊見甄嬛留了浣碧下來，也沒多說什麼，到底是心腹。
理了理思緒，沈眉莊深吸一口氣，開口道“近來我瞧著你得寵，心裡很是為你高興，今日又封了貴人，往後真是要出人頭地了。”
“姐姐，你我之間何須說這樣的話？”
“是，咱們之間不必如此客套，那我就有話直說了？”
甄嬛被沈眉莊的臉色弄的有些愣住，下意識點了點頭“自然，姐姐有話直說便是，你我實在不必客套。”
沈眉莊轉首看向前方，頓了片刻才道“妹妹一連得寵七日，乃是前所未有之盛寵，我自然是為你高興的，只是今日在延禧宮，淑貴人一言，卻讓我反應過來。”
“淑貴人？姐姐淑貴人也對我得寵一事不滿嗎？”甄嬛目光微凝，語氣雖不見異常，但面上的神色瞧著，卻是多了些不滿之色。
沈眉莊搖了搖頭“陵容心思雖細膩些，但到底是好心，哪裡會有不滿？”
“那不知道她都跟姐姐說了什麼？”
沈眉莊聞言轉首看向甄嬛，目光堅定“妹妹聰慧，從小熟讀四書五經，定然是聽過鮮花著錦,烈火烹油此言，如今妹妹如日中天，自是喜事，但一連承寵七日，若是傳出去了，外頭的言官們不知道要如何議論妹妹，我這心裡實在是擔心。”
甄嬛之聰慧，遠非常人可比，沈眉莊所言她也已經想到，否則就不會勸胤禛往長春宮齊妃處去 ，但她想明白是她的事，沈眉莊能好心提醒，她也只有感激。
偏生這裡頭多了個安陵容。
甄嬛心中便也多了幾分難言的心思。
但還是立刻點了點頭“姐姐的話我明白，所以今日皇上翻了齊妃娘娘的牌子。”
沈眉莊面色舒緩些許“原來如此，我就知道，你定不會如此草率，這樣便好了。”
甄嬛目中閃過一絲光芒，又道“姐姐如此費心為我，嬛兒在此謝過。”
一句話落，甄嬛神色頓了頓，又要確認什麼似的，再次道“姐姐，你剛剛說，是淑貴人？…”
“是啊，今日本來是來找你，你不在碎玉軒，我就拐去延禧宮了，此事還是陵容提醒我，我才反應過來，否則今日也不會在你這等這許久了。”
“如此說來，我該當面謝過淑貴人才是。”甄嬛目光幽幽，神色間的表情，很是有些耐人尋味。
“如今陵容有孕，尋常是不見人的，你也知道，就連給皇后娘娘的請安都免了，不過此事確實該好好謝謝她，這樣，我明日再去一趟，若是陵容身子尚可，我再讓採月來請你。”
甄嬛點了點頭，又笑道“姐姐叫她陵容，想來定是極為熟悉的，能入了姐姐的眼，我倒是也對這位淑貴人多幾分好奇了。”
“陵容也是個好性的，雖然出身不高，但卻與我很是談得來，妹妹見了她便知道了。”
“姐姐同淑貴人如此親暱，我可要吃醋了。”甄嬛面上笑意盈盈，假意嗔了一聲。
沈眉莊伸手點了點甄嬛的腦袋，起身道“偏你會做怪，你我之間的情誼，又哪裡是旁人可以輕易越過的？好了，在你這坐了許久，我也該走了，妹妹陪了皇上一下午，想必也很是累了，你早些用了晚膳歇著吧。”
甄嬛忙拉著沈眉莊“姐姐都說了在這等了許久，不如留在碎玉軒用晚膳吧？”
“咱們之間何須如此客套，我一下午沒回去，萬一敬嬪娘娘找起來，總是不好，好了，你別動了，我這便走了。”
沈眉莊話落，叫了採月進來，披上大氅，又同甄嬛說了兩句，這才出了碎玉軒，快步往鹹福宮而去。
瞧著沈眉莊離開，甄嬛扶著浣碧轉身回去，面上全然是沉吟之色。
浣碧自然看到了甄嬛面上的異常，但她卻不能知道，這不耐到底是對著安陵容，還是什麼旁的人。
換了一副不忿之色，浣碧同樣有些不耐的嘀咕了一句“小主不過承寵幾日，怎的就讓人如此眼熱，自己嫉妒不算，還說動了沈貴人親自同小主言說，真是讓人生氣。”
甄嬛聞言轉首看了浣碧一眼“謹慎妥帖是你一向的長處，今日怎的如此口快，小主也是你能隨意議論的嗎？”
“小主，不是我要議論淑貴人，如今她有孕，還得了太后的關照，難不成就算不上盛寵？小主不過承寵幾日，她倒要攛掇著沈貴人來同小主說這些，即便沈貴人不說，小主也已經勸了皇上去長春宮齊妃處，哪裡需要她在背後挑撥。”
“沈貴人也是的，不明不白的來說上這麼一通，好似小主做了多大的錯事一般！”
“放肆！眉姐姐好心好意，也是你能如此揣度的？！”
浣碧一臉憤憤不平之色，但卻被甄嬛一句怒喝嚇的愣住。
“眉姐姐與我是從小的情誼，往後若是再讓我聽到這樣的話，你就不必在我面前伺候了。”
浣碧被甄嬛說的訥訥不能言，只能點了點頭，沒再開口。
可縱使如此，浣碧說出來的話卻讓甄嬛有些變了臉色。
她自然不會懷疑沈眉莊的好心，但沈眉莊今日是聽了安陵容的話才來的，她心中本就是存了疑影。
甄嬛眉頭微皺，不免思忖起安陵容此舉的用意來。
自己與對方只有初入宮，給皇后的那次請安時見過，後來自己抱病久居碎玉軒，等到身子好轉，能給皇后請安時，對方又已經有孕，整日在延禧宮不出門。
一個僅有一面之緣的人，為何會想要同自己說這樣的事來提醒自己呢？
左思右想，甄嬛也只覺得，對方定然是同浣碧所言一般，乃是覺得自己搶了對方的恩寵，才會有如此行為。
但到底甄嬛還是個謹慎的人，即便心中有了這樣的心思，也仍舊不會表露分毫。
略微沉了臉色，再次道“不管如何，淑貴人也是主子，若非我今日晉位，見了她也要跪地請安，這樣的事情，不必讓我再提醒你第二次，可記住了？”
浣碧撅著嘴，點了點頭“是，奴婢知道了。”
“去傳晚膳吧，我餓了。”
碎玉軒主僕的對話，安陵容自然無法得知。
但若是知曉，只怕是要高興的笑出聲來。
她為何今日要同沈眉莊說這些？
賭的不就是浣碧這樣口無遮攔的嘴？
她自然不會異想天開到認為甄嬛真的會因為這三言兩語便同沈眉莊離心。
但人的心思本就不是一日就變的，自己哪裡又會急於一時呢？
……
延禧宮。
安陵容端著碗熱氣騰騰的湯羹，用了一口，不由浮現一抹驚喜。
“姑姑這道蟹味豆腐羹做的著實不錯，真是要讓人鮮掉眉毛了。”
竹英笑眯眯的看著安陵容，出聲應道“奴婢瞧著小主近來食慾不振，便想著做些開胃的，但螃蟹大寒，有孕之人不可多用，奴婢便用了這蟹味的菌子，吃起來倒是有幾分螃蟹的鮮味，卻又完全不會傷身，小主喜歡，奴婢便高興了。”
安陵容又用了小半碗，才放下勺子“姑姑費心了，此番太后開恩，允了我所請，讓您來延禧宮，只是打算讓您幫著看看殿中的情況，不想今日倒是辛苦姑姑在小廚房待了半日，實在讓我汗顏。”
竹英滿意安陵容的上道，面上神色更見恭謹，垂首道“小主實在是太客氣了，此次奴婢到小主身邊，太后可是著意吩咐了，一定讓奴婢盡心盡力的侍奉小主，所以小主實在不必客氣的。”
安陵容知道對方能做到如此程度，仍舊是那麝香鐲子帶來的好處，不由再次感慨幸好不曾隨意將此物交給皇帝。
否則得不到這樣的庇佑不說，說不得私底下還會得罪了太后，那才是得不償失。
斂去思緒，安陵容展顏輕笑一聲，又道“話雖如此，但姑姑到底是太后身邊經年的嬤嬤了，我怎麼好隨意支使，不如這樣，往後我的飯食還是讓小廚房做，若是想念姑姑做的湯羹了，再讓姑姑費心，如此姑姑不必太累，我心裡也能好受些，姑姑覺得，可好？”
竹英自然不會當面推辭，便屈了屈膝“是，小主體恤，奴婢不敢推辭，多謝小主。”
安陵容這才一副鬆了口氣的模樣，伸出手又道“姑姑，勞煩你，再幫我搭一搭脈吧，雖然羅太醫說我體內已經沒有了麝香的痕跡，但自從上次之後，我想來總是覺得不安。”
竹英應了一聲，三兩步走上前，輕輕搭上安陵容的手腕。
凝神感受了片刻，竹英收回手，彎了彎腰“小主，奴婢的醫術自然是比不上太醫院的太醫那般精湛，但就小主如今的脈象來看，奴婢瞧著脈象有力，腹中小阿哥很是康健呢，小主平日只要保證好的心態，定然是無礙的。”
安陵容輕撥出聲，似乎很是鬆了一口氣的模樣。
“如此就好，多謝姑姑了。”
“小主客氣，這都是奴婢應盡之務。”
兩人又說了幾句，竹英這才下去，安陵容也收拾一番，睡去不談。
……
有竹英在，安陵容又不出門，延禧宮接下來的日子，過的極為尋常。
一直到入了三月，給太后的萬字福壽被繡完，安陵容才緊了緊心思。
三月初一一早，卯時未至，安陵容便已經起身。
請安停了幾個月，如今春暖花開，風雪不再，自己的胎像滿了三個月，如今已經快四個月了。
在外人看來，胎象早已經穩定。
加之擔心太醫院會有人暗自檢視自己的脈案，而且胤禛給免請安的時間，也是到三月之前。
所以這請安，自今日起，卻是不得不去了。
否則即便太后那有麝香的緣故，若是長久的不請安，太后萬一認為自己藐視中宮，那別說是一個鐲子，便是再來上十個八個，也是全然不能挽救自己的。
收拾妥當，安陵容帶了竹英和秋芳兩人出門。
有竹英在，那些存了小心思的人，想必也能忌諱一些。
三個多月的肚子，還不如何明顯，安陵容擔心轎子被人做手腳，便仍舊是走路去。
好在延禧宮本就與景仁宮毗鄰，距離已經算是極近，不過半盞茶功夫，安陵容就已經站在了景仁宮門口。
守門的仍舊是前次來請安時的那小太監。
久不見安陵容，許是因著上次銀子的緣故，小太監倒很是熱情。
安陵容還沒到門前時，對方就已經笑呵呵的迎上來。
安陵容雖不會在意這些許銀錢，但到底竹英在旁看著，安陵容所以此次也不曾大手大腳，只讓秋芳給了點碎銀子，主僕幾人便朝著裡頭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