聽著我的回答,何秋嵐臉色一陣青白。
她沒想到我真的色膽包天。
“你確定?”
何秋嵐看著我,紅唇輕啟。
預料之中的錯愕並沒有持續太久,她很快就恢復了那種勝券在握的從容。
“今天晚上,盛隆賓館,我會告訴你想知道的一切。”
我站了起來,丟下一句話後便頭也不回的離開了包廂。
“菜還沒上呢!”
後面,隱約傳來了何秋嵐憤怒的聲音。
我沒敢回頭,也不會回頭。
我並不後悔最後的口不擇言,但我還是害怕,畢竟這女人下手可野了。
出了餐館,我徑直向著鴻宴大酒店而去。
市區的城市路段建設得很好,不是郊區的那種泥淖爛路。
我走得很快,街上電杆上面的大喇叭也很應景的唱著鄭智化的《水手》。
“苦澀的沙吹痛臉龐的感覺,像父親的責罵母親的哭泣永遠難忘記,年少的我喜歡一個人在海邊……”
我想,現在的我就是那水手,在人海茫茫中找不到方向。
不過我也始終堅信,抓住主線朝著一個方向前進終究會到達彼岸。
“……”
呂澤好像知道我要回來一樣,他在大廳裡我。
“蘇哥,和何秋嵐談得怎麼樣了?”
“談崩了唄,飯都沒吃我就溜了。”
不過也不算一無所獲。
我看著呂澤,心中思忖道。
“談崩了?”
“嗯,崩了。”
“這女人太難纏了。”
我毫不客氣的數落著何秋嵐。
呂澤看著我,看他那神情我便知道他想要知道我們聊的什麼內容。
卻又不知從何開口。
既然何秋嵐會突然對我出手,那她肯定不會讓呂澤知道吊墜的事。
雖然不知道兩人是怎樣的同盟和關係,但有一點可以確定,他們之前的目標是一致的,但現在就不一定了。
“蘇哥好!
“蘇哥!
“……”
這會兒正是酒店諮客小姐們上班的時間,前天晚上陪玩的那些諮客小姐一個個熱切的同我招呼。
我也點頭回禮。
“蘇哥!”
就在這時,章梅莉扭著腰肢坐到了我的身旁。
一股濃烈得有些發悶的花香撲面而來。
她毫不掩飾我們之間的關係,除了發嗲的親暱叫喊,還有一些過火的動作。
短短兩日,章梅莉便已經大變模樣。
面對我的時候,她性格上的那最後一絲拘謹完全消失無蹤,只剩下放浪形骸。
除此之外,她還穿戴了各種珠玉飾品,換上了新衣服,做了個時興的大波浪,將自己打扮得珠光寶氣的。
前者或許是無形之中的改變,也或許她原本就那樣。
而後者卻是我想要她做出的改變。
我要讓這些人看見,跟了我,章梅莉正以一種肉眼可見的速度變得富裕起來。
對於這些愛慕虛榮的女人來說,沒有什麼誘惑比物質誘惑還要來得強烈。
“去給我弄點飯來,還餓著肚皮呢。
我對著章梅莉開口。
“你想吃什麼,蘇哥?
“隨便吧。
章梅莉扭著腰買飯去了,而我則給呂澤遞了支菸。
我知道他憋得慌,那想問卻不知從何開口的滋味可不好受。
“我想找個班上。
還是我率先開口打破了我們之間的沉默。
“是該先找個事情做做,至少可以先安定下來。”
呂澤嘟囔了一嘴,隨後他又說:“找何秋嵐也是為的這事兒?”
“嗯,我想去他們賭場上班。”
說話的同時,我看著呂澤的神情變化。
果然,他眼中閃過一絲微不可察的情緒。
他肯定會阻止我的。
我暗暗想到。
“蘇哥,你真想去賭場裡面上班?”
“嗯,感覺比在外面上班工資高很多。”
果然,呂澤看似是思索了一會兒,他又說:“蘇哥,兄弟說實話,何秋嵐那裡的賭場水太深了,不太適合你。”
“此話怎講?”
呂澤說:“你看啊,那裡畢竟是大賭場,勢力洶湧,魚龍混雜。”
“裡面的人都得罪不起。”
“要到那裡上班的人,沒點手段或者是沒勢力的話還真不好說,不如先找個不大不小的賭場幹著,一方面可以學點東西,另一方面就是穩妥。”
“工資的話小賭場也不見得比大賭場少。”
“這樣嗎?”
我揣摩著下巴,看似是在認真思考著呂澤的話。
“這樣吧蘇哥,下午我帶你去一個我朋友管理的一個賭場,到時候你再考慮考慮?
見我猶豫,呂澤趁熱打鐵道。
“管!就聽你的!。
“你吃飯沒,吃完我們就去。
我點了點頭,正好這會兒章梅莉提著打包好的飯菜走了進來。”
“我吃過了蘇哥,你吃吧。”
我也沒客氣,接過章梅莉遞過來的打包盒就開始大快朵頤起來。
和我猜想的出入不大,呂澤和何秋嵐的關係果然和賭場有關。
現在呂澤就怕我去了他們的賭場,那樣恐怕就會逐漸發現他的不對勁兒。
而我若是去了他朋友的賭場,他不但可以排除我這個不定時炸彈帶去的隱患,同樣不耽誤監視我的狀況。
他的想法和我的不謀而合。
從一開始我就沒有打算過要去何秋嵐那裡,因為我已經知道了他們的關係,再去反而會束手束腳。
章梅莉留在這裡和我膩歪了一陣便離開了,畢竟她還有酒店的工作。
而我則坐上了呂澤的桑塔納,我們向著他朋友的那個賭場駛去。
慢慢的,桑塔納便駛離了市區,來到了一個偏僻的郊區。
入眼的除了老舊的房屋和錯綜複雜的電線外,只剩下到處蓄水、迷宮似的泥淖小路。
桑塔納開始劇烈的顛簸起來,我有些暈車,吃下去的飯一陣又一陣的在喉嚨裡翻滾。
好在這種顛簸並沒有持續多久。
桑塔納在一個小巷子前面停了下來。
這裡居然用碎石子鋪滿了泥淖的路面,看來這是賭場為了方便賭客行走而自費做的。
下車後我便發現有不少目光正朝著我和呂澤射來。
有在街邊打著露天台球的混混,有抽著焊煙扎堆打牌的老人,還有街上聊天打屁的老頭老太。
若是我所料不錯的話,這些人應該是賭場裡面的眼線。
賭場為了時刻監視外界的情況,有這一手段。
“呂哥,快請快請!”
應該是提前通知了的原因,我們穿過小巷子後便有一個頭髮梳得一絲不苟的中年男人在門前候著。
見到呂澤,他臉上瞬間堆滿笑意快步走來。
簡單的握了握手,他便開門引我們走進了賭場。
這個賭場是居民樓合併改造的,遠遠比不得何秋嵐她們那裡的環境,賭客的質量也是有所下降。
不過客源很充足,每一個場子都圍滿了賭徒。
叫喊聲此起彼伏。
呂澤給我介紹,這個中年男人就是他的朋友。
中年人名叫田六,綽號叫順子六,是這個賭場的負責人,在這片郊區也是響噹噹的一號人物。
“我還以為多大點兒事兒,就這事兒,我來安排,呂老闆放心好了!”
“蘇兄弟是吧,呂老闆的朋友就是我田六的朋友,以後你就在我這裡安定下來,我找個人先帶帶你。”
“至於薪資待遇,每個月一千二,呂老闆,你看如何?”
當呂澤談到想要我在這裡工作的時候,田六拍了拍胸脯直接就應承了下來。
呂澤看了看我,而我則立刻表現出大喜過望的表情。
“謝謝田哥!”
我連聲道謝。
要知道,在九七年這個時候,一千二的工資可不常見。
就我聽說的,現在賭場服務生的薪資水平人均不過六七百一個月。
而區域管理和明燈暗燈的基本工資要高一些,除此之外,他們每個月額外還能拿到一筆流水提成……
至於田六為什麼能給一個服務生如此的薪資待遇,其中的貓膩恐怕就只有他和呂澤知道了。
田六很豁達。
談完我的事情之後,我們在辦公室聊天時就像久違的朋友。
我發現他身上鮮有那種身在賭場的江湖氣,更多的是一種儒雅,隱隱間還有股深沉的痞氣深藏不露。
這樣的人是非常可怕的,我深以為然。
沒過一會兒,便有一個女人敲門走進了辦公室來。
是一個年齡偏大的女人,穿著一身妖豔的服裝,臉上塗脂抹粉,收拾得很乾淨,但我覺得有些烏煙瘴氣。
這個女人應該是那種有點手腕的女人,因為她方才隨意一瞥我的眼光中,不乏審視和鋒芒。
她俯身在田六身邊聽著他耳語了幾句,隨即便將目光直直地看向了我。
“蘇乾是吧,跟我來。”
不待我多想,那個女人撂下一句話後便走出了門。
我起身跟了上去,只是在出門的前一刻回頭一瞥。
田六臉上依舊是一臉笑意,呂澤則是一臉鼓勵的目光。
昏黃的陽光透過彩色玻璃花窗帶出的彩色光路灑在兩人的身上,有種莫名的神秘感。
“蘇哥,從現在開始你就在這邊住下,有事的話記得來酒店找我。”
呂澤的聲音從我背後傳來,我恍然地點了點頭,隨後便緊追著那女人而去。
我快步追上了那女人,她先是帶我去做了一個簡單的登記,隨後又介紹了三個同樣是賭場服務生的人給我認識。
“田虎。”
“史才俊。”
“蘇哥你好,我叫禹巧雲。”
田虎來自雲嵐,和我差不多高,他有一身古銅色的面板,說起話來嗓門又粗又大,看樣子是個直性子。
史才俊和禹巧雲是彭城本地人,看起來斯斯文文的。
帶我過來的那女人很快就離開了,我和他們攀談之間,也知道了這個女人的一些底細。
她本名叫齊琳,也是彭城本地人,田虎他們只道她是順子六的秘書,同時也分管了賭場的數十名服務生。
算是個賭場的行政。
服務生的上班時間並不特定,是輪班制,這個賭場也遠不止我們幾個服務生。
很快,我就跟著田虎他們換上了服務生的制服來到了賭場之中。
“蘇哥,你第一天上班也沒啥事,就跟著我看看就好。”
田虎和史才俊進入賭場之後很快便穿梭在各個場子為賭客們提供服務,而禹巧雲則來到我身邊,說要帶著我一起。
“謝謝。”
我沒有拒絕,轉身便道了謝。
在裡面,我看見最多的便是隨波逐流,所以在這些細枝末節上我也變成了一個容易接受安排的人。
一是不想麻煩自己,二便是真的不想分出精力來打理這些事情。
服務生的工作很輕鬆,無非就是一些跑腿的活兒。
那個場子要換牌啊,哪個賭客要吃喝拉撒啊,那裡要做做清潔啊……都是這些事情。
一個下午下來,我也逐漸熟悉了我的工作。
不過我也沒讓禹巧雲一直一個人乾乾,那可太不厚道了。
畢竟咱也不是缺胳膊少腿兒,而且這也不是什麼技術活兒,所以在很多空檔時間,我也給禹巧雲搭了些活兒。
“晚上出去玩?”
“當是兄弟們給你接風,解解乏?”
傍晚時分在服務生的工作間裡面,正換衣服的田虎突然看著我道。
史才俊一邊拉扯著衣服一邊湊了過來,看樣子這兩人是計劃好的,若是沒有我,我想今天晚上也還有其他人。
“虎哥,我就不去了吧,今天晚上確實走不開,還有事兒。”
“下次吧,下次一定!”
我倒是想去看看他們想要玩什麼,但是一念想到中午離開時對何秋嵐說的那話,我便直接拒絕了。
“哈哈哈哈,田虎,我就說這小子不會去吧。”
“你瞅你那樣也不像個好人。”
聞言,史才俊直接出聲譏諷田虎,不過兩人的關係不像是對頭。
我想,這應該只是朋友之間的調侃罷了。
“你快閉嘴吧!”
“算了算了,畢竟蘇乾才第一天入職,想來也是有些事情沒有處理好的。”
“你去吧。”
我還以為田虎即便是不發火,應該也要說上幾句不好聽的話嘞,結果他是這樣一副不以為意的回答。
別過兩人後我便直接出了賭場,一頭扎進了漆黑的夜色之中。
和何秋嵐約在了盛隆賓館,這裡離市區有些距離,所以我直接攔了一輛載客的金城小70,塞給司機兩元三角錢。
“去盛隆賓館!”
“小兄弟,走家啊?”
“走家?我家在賓館啊?”
載客的老哥人倒是挺熱情的,可一句話就給我問懵了。
“呃,您坐好嘞!”
郊區的路是真不好走,坐摩托在這泥淖地面上感覺比在桑塔納裡面還要顛得慌。
跟著兩側電杆的指引,摩托車大概走了接近一個小時,金城小70終於是停在了盛隆賓館外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