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元峰最後還是放過了林三。
他笑著說:“老千的手可不是用來‘坐飛機’的,坐廢了我可負不起責。”
看著仍有餘悸的林三,宋元峰的笑容多少帶著些陰沉了。
“趴著幹啥,來來來,給我們老千上座!”
打手拿來了小板凳,但林三卻沒有坐下,被宋元峰這喜怒無常的性子玩了一次後,他顯然多了很多戒備。
見林三不坐,宋元峰也不勉強,而是皮笑肉不笑道:
“你他媽居然敢千我,你不想活了?”
驚魂未定的林三聞言就是一哆嗦,有了剛才的經驗,他已到嘴邊的話卻囫圇嚥了回去,或許是在斟酌。
“宋……宋哥……”
林三囁嚅道,該是想起了如何開口罷,他又道,“我這也不算千你啊,哪有老千一把也不贏的牌局啊?”
“而且你不也出千了嗎?否則你怎麼看穿我的?”
我臉色一黑,本想著這廝斟酌後有所改變,他倒是語氣變軟了,可那腦袋裡面的一根筋是絲毫沒變啊。
看來這廝不但是個黑老實,還是個真老實啊。
這樣的性格怎麼就變成投機分子了呢,而且還是個本該圓滑狡詐的藍道老千?
哎,這黑廝早該知道,城府不是學出來的,而是一次次在想說卻不說,說該說的,想做卻不做,做該做的中忍出來的。
我心中暗道。
“哈哈哈哈……”
宋元峰哈哈大笑,有了前車之鑑,沒人覺得他是真的開心,多半是怒極了。
宋元峰看了我一眼,而我卻不敢看他。
我想他多半是想要看看我的意見,我哪有什麼意見?
或者說,我哪有什麼話語權?
“你小子……”宋元峰朝林三搖了搖頭,“對,我是出千了,我給牌下焊了,但那又怎樣?”
“……”
宋元峰一句話便將林三給問住了,他不知所措。
是啊,那又怎樣呢?
不少人正在遠處幸災樂禍準備看戲,可惜的是,宋元峰並未進一步對林三做什麼,而是繼續道:
“林三,我不得不承認你的千術確實是在我之上,你是怎麼調換我下焊的標記的,你告訴我。”
“只要你告訴我,那我就既往不咎,如何?”
宋元峰的話讓林三沒法拒絕,現在這情況也不容得他拒絕。
在猶豫了一陣後,林三點了點頭。
“好,我可以告訴你,但……”
“鐺!鐺!”
林三的話還未說完,放風場開放的聲音便響了起來。
宋元峰看了一眼二樓的巡視,既然林三答應了,那……“就先放風吧。”,他說。
西貝區監房和放風場是貫通的,中間由一道鐵門封閉。
場中大大小小不過二十來平方的面積,每次放風時間也不過短短一刻鐘而已,但這一刻時間卻是我們為數不多的開心時光。
“呼……!”
報號出房後,我長長地撥出一口氣,不同於號房的陰暗潮溼和各種沉悶異味,放風場裡面的氣息清爽凌冽。
對面就是農田,麥香中還夾雜著絲絲石油的氣味。
頭頂的天被網格狀的鋼筋隔開,但也並不妨礙我們仰望。
據說這裡以前是一片林場,在幾十年前大運動中被伐平後興建的所,也難怪天地如此澄澈。
號房對立面的那面牆是用老式抽油機上的鐵泵條焊成的,那玩意兒俗稱“磕頭機”,裡面抽油的泵條足有手臂粗壯。
漆黑的泵條擠得那面牆幾無縫隙,仔細觀察才隱約可見外面的農田。
宋元峰也十分享受這難得的放風時間,似乎只有在這裡,他才能感受到一份相對的自由,哪怕是二十幾個人一起擠在這犄角旮旯……
我靠在側面牆上曬太陽,還有好多人和我一樣倚在這一側感受陽光。
這灑落網格狀陰影的餘輝,帶來的卻是無盡的美好。
外面的世界是多麼美好啊!
這裡的人們需要“光合作用”,因為這自上而下的陽光,真是能讓人自給自足的希望。
希望就像是尋常人家的一日三餐,可以平淡可以少點,都無關緊要,只要它還存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