葉擎天在與肖銘交手的幾日後主動提出要下山歷練,臨走前肖銘將庫存的部分符籙與丹藥交給了他,並囑咐若遇機緣不可輕放。

畢竟是氣運之子,下山總會發現點什麼的。

葉擎天這一走,瑤林峰平日裡可就冷清了許多。除了杜靜秋以外,雖然肖銘不像原身那樣高傲,但大多數外門弟子還是不敢輕易叨擾這位大師兄,只有在見到肖銘時才敢與他請教。

於是乎,肖銘多了些空閒。

瑤林峰的景色是極美的,最起碼在晚上的時候是這樣,這也就使得肖銘在凌雲宗內養成了夜裡散步的習慣。

畢竟修士可以用吐納代替睡眠,自然不會出現疲勞和睏乏。

沒了wifi手機平板電腦,看夜景就成了肖銘為數不多的喜好之一。

“真不錯,住在山裡面真不錯……”

嘴裡嘀咕幾句,時不時灌一口酒葫蘆裡的十里香,倒也算個悠然自得。

肖銘喝酒,從來不用靈力將酒勁逼出去,畢竟喝酒喝的就是個糊塗,圖的就是一口酒下肚的辛辣感和半醉半醒的飄然之意,將酒勁逼出去,等於喝了一肚子辣水,反倒失了樂趣。

腳踩荷花步似蓮,半夢半醒到天邊。

不知過了多久,肖銘自己也忘了這是何處,抬頭望去,分不清周遭景色,只看到一條小河。

‘怪事,凌雲宗建在高山之上,哪來的小河?’

搖搖晃晃的走到河邊,肖銘靠在一棵樹上喘著氣,看著波光粼粼的水面,心中沒來由的生起幾分寧靜之感。

“很美吧。”一道溫和的聲音從側面傳來。

“是啊……嗯?”

肖銘立即轉過頭去,視線內的是一個身著青袍白衫的年輕修士,雙眼古井無波的注視著河面,手裡握著一根魚竿。

“這位道友,你是……”

肖銘的雙眼因為醉意有些微微模糊,艱難的辨認著眼前此人自己是否在凌雲宗內見過。

結果是沒有。

這等氣質與顏值,此人要是凌雲宗內的人,不可能在公子榜上無名。

而自己對他幾乎沒有印象。

‘這青袍修士絕不是普通人,但我竟無論如何也看不透對方的修為,到底是何方神聖。’

“我叫陽燁,一介散修。既然在此相遇,那就證明我們有緣,道友可願意在這陪我垂釣閒談片刻?”

名叫陽燁的青年面色平和,露出一絲微笑,話語中不含有一絲強迫的語氣。

但卻透露著不可言說的感覺,肖銘感覺自己實在無法拒絕這個提議。

“可以,正好我也是閒著。”說罷,肖銘將酒葫蘆遞給陽燁,打了個嗝問道:“道友,來一口不?”

只見他左手輕輕一揮,酒葫蘆的蓋子自動開啟,散發著醇香的米酒緩緩從葫蘆裡飛入陽燁的口中。

“好酒!”

陽燁連連讚歎,仔細品味著肖銘精挑細選出來的好酒,只覺辛辣適中回味綿長。

二人相視一笑,肖銘接著喝酒,陽燁接著釣魚。

“道友,你覺得修道是為了什麼呢?”陽燁眼神不變,直視河面,問的卻分明是肖銘。

“人人皆修仙,人人皆求道,有說求個逍遙自在無所求,也有說修個得道長生入浮華。道友你說,我們求道,究竟有欲是道,還是無慾是道?”

陽燁的聲音並不大,但每個字都清清楚楚的傳入肖銘的耳中,肖銘卻是沉默不語,他確實沒料到陽燁問的是這麼個問題。

屬實是有點深奧了。

求道求道,究竟有欲是道還是無慾是道?

沉默良久,肖銘不說話,陽燁也是靜靜的注視著河面,彷彿在等魚上鉤,又似乎在等肖銘回答。

“禁慾非道,縱慾亦非道。”肖銘緩緩開口:

“修仙者原是凡人,所謂求道與修仙,皆是靠自己換來的。既然是求道,求就是有所欲,何來的無慾是道?”

“至於這個逍遙自在無所求麼……逍遙非天降,自在不生來,既然想要逍遙自在又何來的無所求?況且,無所求本身,就是有所求。”

陽燁若有所思:“那道友覺得有欲是道?”

“有欲是道,但縱慾不是道。人乃天生地長的生靈,自然帶有七情六慾,趨利避害的天性,這點與飛禽走獸一般無二。”

“但與飛禽走獸不一樣的是,人不會完全由著生靈之天性來做主。而是創造了法條律令來規範自己,來規範整個人族。”

“但道友依然沒有解釋何為縱慾非道。”陽燁雙手不動,靜靜的看著肖銘。

“不加節制的順從慾望,是為縱慾,按人的道德一說,縱慾是為小惡。”

“但小惡,可開萬惡之源。”

“為吏者縱慾則貪墨攬權,致使民不聊生;為商者縱慾則不擇手段,致使官商勾結;為帝者縱慾則罔顧蒼生,致使社稷傾頹。”

“若修仙者縱慾更是可怕,修仙者飛天遁地移山填海,他們若是縱慾,定是血流漂杵、橫屍百萬。因此,縱慾絕非道之本真。”

陽燁的魚竿放在一旁,略帶興趣的問道:“何為道?”

看著陽燁的眼神,肖銘抬起右手撓了撓頭,有些猶豫的開口:

“在我看來,有欲為主要,無慾為次要。無慾的是規矩,有欲的為生靈。”

“用無慾的規矩來限制有欲的生靈,用有欲的生靈來踐行無慾的規矩。在合理的範圍內求個得償所願、美夢成真,這是我想所求的道。”

一番話說完,陽燁沉默不語,隨後放下魚竿朝著肖銘拱手作揖。

“道友一席話,實乃陽燁平生僅見,今日在此地與道友相見,不得不說緣分之妙。”

“我以這根魚竿為贈禮,求道友幫個小忙。”

肖銘面露不解,卻仍是開口道:“什麼忙?”

“犬子在此界降生多年,我因一些要事無法在他身邊,想煩勞道友照顧一二。”

“可我們似乎還沒好到可以託付親生子女的地步吧……而且令郎姓甚名誰,現在何處我也不知道啊!”

陽燁只是笑笑,將魚竿放到肖銘的手上:“犬子名叫羅溢,緣分到時自會與道友相見,有勞,有勞。”

還未等肖銘出言問詢,卻感覺一陣頭重腳輕,眼前的身影愈發模糊,控制不住一頭栽倒了下去……

……

隔日清晨,肖銘從酒醉的疲憊中清醒過來,起身一看,自己正躺在瑤林峰的峰頂上。

‘喝酒還是不能喝太多,一喝多就做夢,昨天好像就夢到一個叫什麼陽燁的跟我在那談釣魚怎麼不空軍來著,我還……’

話嘀咕到一半,肖銘的嘴巴瞬間不動了——他看到自己身邊靜靜躺著的一支魚竿。

心中猛的回憶起昨晚的情景。

‘這回不知道又要碰上哪尊大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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