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出去！”
還在一旁憂心忡忡的風景瑞被墨宸霄這聲充滿不容抗拒的話嚇得一時不知該如何是好。
他伸出食指難以置信地指向自己，“您是讓我出去？”
墨宸霄沒有回答，只是看著他，眉間略有憊感，目光卻分外森冷。
風景瑞不禁一顫，即便心中有再多不願，也只好乖乖離開，並帶上了門。
那種畏懼感，是他在面對無面時都不曾有的。
明明是最熱烈的赤色，卻冰冷到極點。
既然都已經在門外了，風景瑞也只好選擇繼續遵從自己的內心，相信屋內的男子。
如今少陽王臥病不起，他作為東方二把手武安侯獨子，不能在同以往一樣任性妄為了，他該站出來安撫民心，安葬樹下的王府故人，好好送別他的父親，母親，以及授予他知識的岑父子。
這樣做，父親會高興的吧！
“臣事事而君無事，君逸樂而臣任勞”，父親，孩兒會做到的！一定會！
風景瑞閉上眼，深吸一口氣，將所有的悲傷與擔憂藏在內心最深處，再次睜眼時，眼中唯有堅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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屋內，墨宸霄單手撐在床邊，額頭直冒冷汗，眉間的印記愈發清晰。
他捂住胸口，喉結不停地上下滾動著，像是在吞嚥什麼。
“阿煜，阿煜……”墨宸霄啞聲呼喚著那個他喚了上千年的名字，可惜當初那個溫潤如玉的少年再也無法笑容滿面地回應他了。
不知過了多久，墨宸霄終於將躁動盡數壓下，眉間的印記漸漸也消失，他俯下身來，在風煜月的額頭落下一個輕輕的吻，就像是鴻毛落到水面，激不起一點漣漪。
墨宸霄內心震驚不已，他不知道自己為什麼會這麼做，也不知道這麼做的目的是什麼。
他只知道，在他壓制反噬時，只是看著風煜月，便覺得有無盡的力量，同時，想靠近對方的慾望愈發濃烈。
不過，他並不覺得反感。
他在整個清幽居外設下結界，以防他人進入。
而後，正坐於床邊，閉上眼，神識便進入了風煜月的識海之中。
識海之中——
少陽王府內，風慕念正點評著方才風啟衍所展示的一套自創劍術。
“衍兒在劍術上的造詣愈發深厚了，這套‘南柯’劍法流動飄然而不失剛烈，無招無形，變化莫測，甚好甚好！”
風啟衍將劍收回鞘中，不好意思地撓頭笑道：“孩兒會繼續努力的！”
風慕念看著眼前有些許羞澀的少年，心裡越發喜歡，這一喜歡，就又想起了那不爭氣的親生兒子，“若是煜兒也能同你這般努力就好了，天天遊手好閒，真是氣煞我也！”
“義父，煜兒並不是您所說的那樣，只是他的努力，您正好沒看見，昨日煜兒還來尋孩兒為他解答劍術上的疑惑呢。”
風慕念無奈道：“你就繼續慣著他吧！遲早有一天，他會吃到苦頭。”
年少的風啟衍低著頭，口吻輕柔，“苦，孩兒來吃便好了。”
風慕念聞言冷哼道：“沒有誰能護的了誰一輩子，衍兒，即便你是劍術奇才，這句話也同樣適用。那個臭小子，就是過得太舒服了，就該讓他……”
“義父！”風啟衍突然大喊了一聲，眼中是藏不住的慌張。
原來是風煜月不知何時出現在了風慕念身側幾米遠的一棵大樹旁。
風啟衍注意到他的時候，靈氣十足的雙眼裡充滿了淚水，那委屈的模樣誰看了都心疼。
在看到風煜月的那一瞬，風慕念顯然慌了，“煜兒……”
“哼，我就是很差勁，有我這樣一個一事無成的兒子很丟臉吧！”風煜月憋紅著小臉，生氣地喊道。
風慕唸的脾氣本就不算好，一聽這話，氣的不打一處，“難道不是嗎？幾個月前在丹冥，你也見到了你赫連伯伯家的長子，他才比你長了兩歲，本領卻是你的好幾倍。”
“對對對，我就是一灘扶不上牆的爛泥！”年幼的風煜月抹著眼淚跑出了風慕唸的視野內。
即便知道這都已成過去，墨宸霄還是覺得心在隱隱作痛
“煜兒！”風啟衍看了看風慕念，得到同意後，才快速追了上去。
“煜兒，義父他心軟嘴硬，你是知道的，他其實很愛你的。”風啟衍半蹲著，一隻手拉住風煜月的手臂，另一隻手為他擦去眼淚。
動作溫柔到讓墨宸霄覺得刺眼。
原來在他錯過的那些歲月裡，有一個人很愛很愛他的阿煜。
“真的嗎？可是阿爹他總是說我，他會誇啟衍哥，會誇景瑞哥，甚至會誇才見兩次的歆楓哥，就是不會誇我。”風煜月低著頭，越說越小聲。
“煜兒。”風啟衍壓低了聲音，“為兄偷偷告訴你，前些日子夫子跑來誇你御馬之術進步神速，義父高興得拉著夫子喝了不少酒。”
風煜月抬起頭，雙眼明亮，開心地笑著，“好吧，那我就原諒他這一次了。”
“煜兒真乖，明日帶煜兒去城外玩。”
風啟衍起身牽著風煜月的手，往回走，但風煜月卻站在原地，並不打算走。
“怎麼了？”
風煜月仰頭看著風啟衍，一臉認真，“啟衍哥，以後你當少陽王，我當個閒散的侯爺，好不好？”
突然畫面定格了，周圍的一切變得模糊不清。
畫面再次清晰時，風煜月已長高了不少。
墨宸霄這才知道，原來，這並不是過去，而是風煜月自己幻想出的窮崖關之後，他本該有的生活。
此刻的風煜月，正低著頭，緊張得抓著衣角。
“王爺，您看看，這試卷上問‘何為君臣之道’，小世子答苦活累活都交給臣下，君主只要享樂就行了。”岑夫子就差把“恨鐵不成鋼”這幾個字寫臉上了。
邊上的沈憶雪溫柔地摸了摸風煜月的腦袋，輕笑了聲，“煜兒答得不錯，若是你父親也能這麼想，也不會好幾天只有晚上見得到。”
“……”風慕念將手中的試卷放到桌上，“夫人，這些日子是為夫疏忽了夫人的感受，日後定不會再這般了，但是，煜兒，為君者，並不能只享樂……”
風慕念突然停頓了一下，嘆氣道：“罷了！夫子，煜兒讓你費心了。”
“這都是老夫該做的。”
待岑夫子走後，風慕念看著低著頭的風煜月，無奈道：“人各有志，你若能一生無憂，好玩便好玩吧！”
風煜月難以置信地看著風慕念，他不相信，他那嚴厲的父親這就妥協了。
但事實證明，的確如此。
那天后，風慕唸對他不再是板著臉，偶爾也會露出慈愛的眼神。
自此，風煜月過上了爹孃疼愛，兄長寵愛，課上時不時瞌睡，課後尋歡作樂的自由日子。
一切都是那麼得美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