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 荷包空空
原因無他，自古至今都有的預設潛規則：機會只留給性別為男的人。
時玥並不打算放棄。
花木蘭替父從軍十年都沒有人發現她是個女人。
再說她無意間看的那些個網文，網劇，女主個個都女扮男裝逛青樓，都沒有人識破過。
那些女主可是沒有做什麼改變，也就換身衣服，拿把扇子罷了。
何況自己身高在女性中算高的，在男性中也勉強算箇中下，應當可以矇混過關。
相信只要過了性別這一關，憑藉十多年的中醫學知識過面試輕而易舉。
時玥默默給自己打氣，開始細數找工作前需要做的準備。
束胸，畫粗眉，讓面板變黑變黃一些，練習下嗓音稍粗些，以及買幾套簡單的粗布男子成衣、靴子……
哦，還需要學會梳男子髮式。
要做的事情有許多呢。
她站起身到衣櫥裡翻出了荷包，看了一眼便知銀子已所剩無幾。
索性都帶上了。
逛街去也。
今日寒食節，不過如今朝廷下令不許禁火。明日又是清明節，也是春光大好的時候。時玥行至大街時日頭已經西斜，街上行人如織，各種叫賣聲不絕於耳。
時玥且行且看，見御街兩邊各樣鋪子鱗次櫛比，還有各種小吃，雜貨，香料，茶坊……還看到有人挑著花籠賣牡丹、木香的。擠擠挨挨，好不熱鬧。
置身於這種熱鬧景象，時玥有一種人在畫中游的感覺。
竟然顯得更不真實了。
她暗自搖搖頭，直奔成衣鋪子而去。
進了店挑了兩身素色男裝，一頂簡約的冠帽，又去隔壁靴子鋪買了兩雙輕便的鞋子。
等亂七八糟的妝粉，雜項買完，已經暮色四合，各處都點上了燈。
岱朝沒有宵禁，這會兒車水馬龍，流光溢彩，京都人們的夜生活才剛剛開始。
上頓飯已經吃過幾個時辰，時玥腹中也開始抗議了。走到州橋下面，正好是美食一條街。
餛飩攤，湯餅攤，胡餅，各式元子，糕點……眾多小吃攤香氣四溢，熱氣騰騰，似在召喚她。
隨機選中一個攤子，要了一碗時令羹湯，加上打包的一份算條子，一個胡餅——也就是薺菜豆腐湯和外形像算籌的蒸肉條，以及燒餅。一共也不過30多文錢。
賣羹湯的是一位老婆婆，如雪的頭髮挽了一個簡單的髮髻盤在腦後，聲如洪鐘，精神矍鑠。
“白玉點翠湯來啦！”
時玥聞聲抬頭，這份湯卻是給隔壁一位穿象牙白衣衫的青年男子端過去的。
燈火闌珊，青年的眉眼看不分明，但他端坐在小吃攤的小板凳上，如同坐在盛大宴席上一般，雍容閒雅，舉手投足自有一股風度。
有此人在座，竟顯得這個再普通不過的小吃攤兒也分外與眾不同了。
青年輕聲道謝，伸手拿起桌上的醋壺呼啦啦倒了許多進去，一時看的時玥口中發酸。
“客官，您的湯來啦！”
接著時玥的薺菜豆腐湯也端了上來，薺菜鮮豆腐嫩，入口鮮香，正是時令的好味道。
這一頓飯美味優惠且吃的過癮，飯罷時玥決定以後常來光顧。
又不自覺的摸了一把腰中的荷包，裡面還有幾百文錢，這已是她全部家當了。
結過賬後，順手提起一堆行李離開，卻正好有一人從身邊匆匆經過。
“對不住，對不住！”
那人身形瘦小，不知有何急事，甚至路過時玥還將她撞了一個趔趄，只聽見叮噹一聲響，像是什麼瓷瓶倒了。
時玥回過頭來，不禁呆了一瞬。
好巧不巧，那人經過時玥撞的那一下，時玥碰倒了桌上的醋瓶和芥末油瓶。
更不巧的是，那兩瓶醋啊，油啊迅速倒下，根本來不及扶起，便已經汙了客人的袍子。
真是一身好看的象牙白銀絲暗紋團花袍啊！
當然，除了那袍子上醒目的一團汙跡。
真是天降之災！時玥再回頭找那個將她撞倒的魯莽漢時，對方早已經淹沒在人群之中，不見蹤跡了。
時玥的視線又回到了袍子上。
這料子，一看就很貴……
一時反應不過來，兩個人面面相覷，對方先露出一個微笑來。
這個人，面相倒是和善。
“哎呦！小白你沒事吧？”
老婆婆聽見動靜，連忙拿著抹布過來，利落的扶好瓶瓶罐罐，又擦乾淨桌子。待看到衣服上的髒汙時，又道，“這麼好的料子，倒是可惜了。”
時玥已經放下東西，行了個禮：“這位公子，無意冒犯……衣服我會賠給您的。”
態度真誠，語氣誠懇。
“阿婆，沒事的。”這位吃了許多醋的年輕公子輕輕拍了拍老婆婆的手，又起身對時玥回禮。
“一件衣服而已，姑娘不必介懷。倒是咱們都站在此處卻影響到別的客官了。”
時玥回頭望去，確實有兩三個客人站在附近問老婆婆買羹湯的。
她側身讓了讓，同時悄悄摸了一把荷包……
壞了！荷包呢？
心中一個咯噔，連忙低頭一瞧，原來荷包已經不翼而飛。
那個路人！
時玥立即明白了怎麼回事，只是已經過了這麼一會兒，更別說不知道那人長什麼樣子，早已無從找起了。
裡面銀錢雖然不多，卻是她全部家當啊！
更糟的是，人公子一身錦衣平白遭了油汙，她還需賠人家衣服。
時玥無奈道：“敢問公子名諱？”
青年挑了挑眉：“在下姓孔名希白。”
“不知孔公子家住何處？”
這會兒她身無分文，還需一段時日，再把衣服還給人家，自然得問清楚對方姓名住址。
摺扇在手心中敲了一敲，孔希白才回道：“界子巷東數第三家即是。”
時玥點點頭：“我已記下了。只是這會兒實在不便，來日定會拜訪公子，以作賠禮。”
孔希白嘴角勾出一個和善的笑來：“如此，便恭候姑娘大駕。”
時玥隨即拿起大包小包的行李離開。
內心還在盤算著需要多少銀子才能夠還上這份新欠的債務。
只是她卻不知，身後那人定定的看著她離去的背影，笑容中卻多了一絲玩味。
呵，天下的女子，都這般淺薄麼？
一個如花似玉的小娘子竟想要孤身拜訪我……莫不是得知我的身份？
果然，是看到我在此，特意策劃的一場事故？
故意弄髒我的衣衫，然後……
以賠禮為藉口，有目的的接近麼……
孔希白把玩著手中的摺扇，臉上笑意已經不見，一雙眸子裡面藏著深深的冷意。
“小白，阿婆再給你盛碗湯吧？一年不見了，你要嚐嚐阿婆的手藝。”
婆婆看時玥離開，招呼客人之餘溫聲詢問孔希白。
孔希白聞聲抬頭露出一抹柔和的笑來：
“那是當然，阿婆。再來一碗吧，對了，還需再拿壺醋來。這壺醋，已經被撒沒了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