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2章 端午偶遇

夜來南風起,小麥覆隴黃。

端午節將至。

自五月初一起，九娘就忙得腳不沾地，開始畫各式扇面。

她每日早早起床，天還未亮就在書房內埋頭作畫寫字，早飯後便出攤售賣，直忙到天色漆黑。

這麼幾天下來，賣得的銀兩竟比之前半個月所得的還多上不少。

而到了端午這天，京都更是熱鬧。

儘管火辣辣的日頭在頭頂高懸，還是擋不住眾人遊街的熱情。

九孃的攤子前，幾人也正忙得熱火朝天。

江流笙與時玥忙著招待顧客，九娘負責寫寫畫畫，逢兒坐在攤子後面探著頭看來往的行人，除了往嘴裡時不時的塞一個五色水團，還常常語出驚人，對算賬極是熟稔。

一家人倒也分工明確，有條不紊。

九娘畫完最後一筆團花扇面交於客人，邊揉後脖頸邊站起身，朝時玥笑道：“阿樾，今日多虧了你在這，賣出去的字畫扇面都比昨日多上許多。”

“那是黃姐姐畫的好，自然客如雲來。”

時玥目光掃過面前的小攤，自晨起至此時，不到一個上午擺放的字畫便已去了一半，而準備的扇面早已售完一空，以至於後面賣出去的扇面都是九娘現繪的。

這半日可以稱得上是收穫頗豐了。

“據說今日金水河有賽龍舟，熱鬧的很。你也無需在這守著，這會兒有我和你江大哥就夠了。”

江流笙點點頭，含笑望著九娘，眼中滿是溫柔與疼惜。

“逢兒，你可要去看賽龍舟啊？”

時玥低頭詢問嘴裡塞的鼓囊囊的小姑娘。

逢兒卻搖搖頭，將口中的果子使勁兒嚥下去，指著江流笙道：“阿爹說了，今日人多，不能亂跑。若是我聽話，還給我買一個絹人兒呢。”

時玥不禁莞爾，拿出帕子抬手將她嘴邊殘留的糕點碎屑擦了，“那等我回來給你買香糖果子吃。”

她雖算是勉強活了兩世，卻不曾見過賽龍舟。

前世的端午節，記憶中也只有三天假期和吃了許久的蛋黃粽子。

粽子是冰櫃裡凍了許久的，下班後隨意在水裡煮了，就是很結實的一頓飯。

而她的假期，和平日沒什麼區別。

上班，加班，回到宿舍裡看文獻或者放空。

如眼下這般，在鬧市中看攤子，買零食，甚至看熱鬧，都是很遙遠很遙遠的事情了。

無論是哪個時玥，這些都是孩童時候的事情。

儘管已經被九娘告知很熱鬧，時玥見到眼前的情景時還是吃了一驚。

人，真的太多了。

她只往裡面走了兩步就放棄了近距離看龍舟賽的打算。

只遠遠的站在稍高處往河邊看。

河岸兩側綠柳成蔭，紅色旗幟間隔其中，在一片綠意中迎風飄展。

在人特別多的位置還有幾列舞獅隊助興，一時爆竹喧天，金鼓齊鳴，可謂十分壯觀。

岸邊有數十艘塗有各色的龍舟，船的四角插著彩旗，看那船的大小，應該能坐四五十人。此時還有許多穿著各色服飾的漢子，正在登船。

看樣子應是快要開始了。

時玥舉目四望，見岸邊有一處觀賽的極佳位置，只是已被做成了看臺。

那是樹蔭之下的一片空地，被一整個帷幔圈了起來，估計是什麼貴人的家眷也來看龍舟賽。畢竟京都的龍舟競渡，遠近聞名，甚至有人來京都只是為了特意觀看比賽的。

視線一掃而過，只為此時，鼓聲忽然咚咚作響，震人心魄。

龍舟賽開始了。

開賽鼓點剛過，數十條龍舟直破煙波，眾劃手奮力划船向著遠處的錦標而去。

由於每條龍舟之上都配有大鼓，嗩吶，銅鑼，一時之間樂聲齊鳴，鑼鼓喧天，周邊人群激動起來，為各劃手搖旗吶喊，震耳欲聾。

時玥被人群擠擠挨挨，險些站立不住。

這麼多的人，又在河邊，真不會發生踩踏事件嗎？

時玥穩住身體，往後稍稍走遠了一段路，打算離人群遠一些。

走了幾步也不知道發生了什麼，只聽到耳邊鼓點更急，龍舟歌聲愈發高昂，人群呼喊的聲音在耳邊一浪高過一浪。

各種聲音一起襲來，耳膜似乎都要震破，時玥心中暗自搖頭，看來自己還是不適應如此熱鬧的場合。

她小心地走在岸邊，避過地上細碎的石頭與鬨鬧的人群。

忽然耳邊又是一陣更為激動的歡呼聲，接著人群像波浪一般，一波一波的湧動。

在這人潮中，時玥想要逆流而行卻是萬難，這一路根本無力反抗，竟被人從外帶到裡面。

恰恰到了河岸拐角的陡坡處。

攔住陡坡的木扶手年久失修，此時已被人群擠出個缺口，時玥正處於缺口之處，而坡下河灘卻鋪滿了亂石。

所幸，千鈞一髮之時，她眼疾手快，死死抓住了身邊的一棵柳樹。

時玥扶著樹站穩，還未來得及慶幸，就聽見一名女子驚呼：“來人啊！”

原來這名雪青色衣衫的少女同她一樣，被人群擠到陡坡邊緣，此時處境驚險，一張芙蓉面上滿是驚慌之色。

“伸出手來！”

時玥一手抱樹借力，一邊朝少女伸出手去。

對方眼睛亮了一亮，毫不遲疑的朝時玥伸出了手。

時玥一把將女子拉到了身邊。

若是對方遲疑片刻，只需再偏移兩寸，她便要失足滑落陡坡了。

“多謝小郎君搭救。”

女子此時驚魂未定，眼中尤有劫後餘生的興奮，周邊人潮湧動，兩人不得不抓緊柳樹樹幹。

“莫要擁擠！”

“小心踩踏！”

哐哐哐，一陣兵甲撞擊之聲由遠及近，即使在這震天的鑼鼓聲中仍讓人心驚。

“是守衛隊！”

女子面上一喜，反過來安慰時玥，“守衛隊一來，咱們自然不會有事了。”

果然，守衛隊紀律嚴明，訓練有素，轉眼間已經控制住了激動驚慌的人群，而龍舟競渡，此時已經到了決勝階段。

兩人也沒有了看比賽的心思，不約而同的朝路邊走去。

“三娘子！”

在一片兵甲之中，忽地閃出個俏麗的丫頭，她飛身撲來，緊張的拽著自家的姑娘上看下看，拍了拍胸口委屈道：“還好三娘子你沒事！”

“清和，莫要擔心了，我沒事。”

範其姝輕輕扶著清和的手，安慰她道，“幸得這位小郎君出手搭救。”

清和此時才注意到自家小娘子身邊還有一個外男。

她眉頭一跳：這個人，不是那天小侯爺親自為其公堂作證的藥童嗎?

那日她氣小侯爺又要躲著三娘子，便自己尋了個由頭離開，偷偷跟著周無患。才發現他竟親自為一個小藥童上堂作證，使得小藥童贏了一頓官司。

時玥也看向清和，這丫頭有些眼熟，應是在哪兒見過，一時也想不起來。

忽然身後兵士們分開一道路來，一個熟悉的身影出現在幾人面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