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2章 當年風流
今日時玥的小屋裡迎來了一位貴客。
燕夫人夏蕪。
她今日是特地來感謝時玥的。
當然，燕夫人帶來的禮物同她的心意一樣真誠。
可觀的謝銀一筆，精緻的吃食若干，加上一些日常用品等，直把這間樸素的小屋裝了個滿滿當當。
時玥抬眼望了眼門外探頭探腦的小丫頭們，又不動聲色給燕夫人倒了杯待客的清茶：“燕夫人實在太過客氣了，這些禮物實在……”
“時大夫莫要推辭，前日多虧了你及時趕到，才讓五郎沒有釀成大禍。”
燕夫人手指素軟緞面寢衣與鞋子溫聲勸導。
“何況你又救了四孃的乳母。你看，這件寢衣，還有這雙軟鞋，都是麥娘這幾日連夜做的，全是她的一片心意，你怎能浪費她的一片苦心呢。”
“可，到底還是太過貴重了。”
“與人命相比，這些又算得了什麼？”
燕夫人搖搖頭，目光停留在對方清麗面容上一瞬，又莞爾一笑：“說起來，你的母親，我也是識得的。怪不得初次見你，我就覺得似曾相識。只是時隔久遠，一時沒有想起。”
“夫人認識我母親？”
時玥聽罷眉頭微微一動，目光之中也帶著盼許。
“是啊，雖是隻見過兩三面，那時卻也對你母親佩服得緊。”
燕夫人呷了一口時玥待客卻略顯寒酸的茶水，面容微動，“你孃親當年啊……”
時嵐當年，是一名奇女子。
令她一舉成名的，是京都附近鄉縣的一次瘟疫。
據說當時瘟疫大作，十室九病。有染病幾天離世的，也有朝發夕死的，家家聞哭聲，戶戶釘門麻。一時之間整個京都人心惶惶。
朝廷自然很是重視，命全京都的醫者有方子獻方子，沒方子的出主意，勢必要控制住瘟疫。
最終成功控制住瘟疫傳播，在一眾男子之間脫穎而出的，就是年輕的時嵐。
她那時提出的計策，一直被廣為流傳。
隔絕病患，防護到位，做好消殺。
在此基礎上再輔以中藥調理，很快瘟疫不再蔓延。
聖人自然喜悅，問時嵐要什麼嘉獎。
那時時嵐也是十七八歲的年紀，面對聖人派來的朝廷大員卻毫無畏懼之色，不卑不亢，直言不諱。
她說自已踏遍京都，沒有一家醫館願意收她為坐堂大夫，倘若聖人體恤，不如給她介紹個工作。
聖人聞言哈哈大笑，大手一揮，直接賜給了她一座鋪面，也就是後來的百草堂醫館。
“你母親那年來給麥娘看病的時候，我曾見過她一面，那時她還特意囑咐我，莫要整日悶在屋裡，也需出門曬曬太陽，多食魚蝦之類。我因喜歡麥娘，因此診金給得也豐厚些，當初你娘可是個爽快人，倒不像你這般推辭。”
燕夫人揀當初她知道的事情說了，又提示時玥收禮。
時玥抿抿嘴唇，回了一個微笑。
記憶裡的母親確實是這樣的。
貧窮人家看病，開的藥方都是些隨處可見的藥草，象徵性收幾個銅板了事。
遇到日子特別難過的，她甚至倒貼藥錢。
而遇到富裕人家，又是另外一個說法了。
即便是同樣的病症，她給家底殷實的人家用的藥材，都是最貴最好的，病人家屬還要奉上相當豐厚的酬金。
病人治好了病，她也得了錢財，皆大歡喜。
“你看，這方雙魚形龍尾端硯，造型獨特，頗有意趣，我想著你一個姑娘家定是喜歡，便給你送來了。”
時玥早已注意到燕夫人所說的硯臺，她雖不識貨，但這方硯臺造型生動可愛，觸手細膩溫潤，絕非凡品。
打量了硯臺一會兒，還是覺得自已用這麼好的文具實屬浪費。
她的字，到如今都沒有多大的進步。
練字並非一日之功。
“果然是方好硯臺！”
女子一聲讚歎柔婉動聽，範其姝施施然而來。
她今日一襲家常鵝黃長裙，頭上只插了一支上好的珍珠簪子，配著簡單的髮髻，越發顯得明媚溫柔，落落大方。
“呦，原來是小三娘回來了！”
燕夫人站起身來拉過範其姝的手，開口讚道，“多日未見你，模樣更標緻了！你這般打扮，倒與皇貴妃未出閣時的模樣像個十成十了！”
“當真嗎？”
範其姝臉上微微發紅，“這就是大姐姐昔日的衣裳，我看丫頭們在晾曬箱籠裡的衣物，便拿來上身試試。”
“那是自然，哎呀，我呀，可真羨慕你母親啊。生了三個孩兒，不僅大郎君一表人才，青雲直上，就是你們范家雙姝，也是才色雙絕，名滿岱京啊！”
燕夫人笑眼彎彎，滿臉真摯，誇讚之語聽上去也不覺違心。
“燕伯母你呀，就會逗我開心。”
範其姝笑靨如花，“我是來給時姑娘送兩本字帖的。”
說罷，清和遞過來一個闆闆正正的小包袱。
時玥開啟包袱一看，不由眼前一黑：
那臨摹本的厚度都有一尺高了。
這是“兩本字帖”麼？
“時大夫，你看，這些都是三娘子特意尋來名家的臨摹本，再配上燕夫人送來的端硯，正好用來練字。怎麼樣，見到這些，是不是很開心？”
清和眉毛微挑，臉上是遮掩不住的幸災樂禍。
“清和！”
範其姝面上佯裝微怒，卻伸手將那摞字帖向時玥推了推，“這些，都是我以前練字時的字帖，這些天又特意挑了一部分給你的。”
“時姑娘挑幾本自已喜歡的練習就好。”
“啊？好，多謝三娘子。”
今日又是收硯臺又是收字帖的，看來她是真的需要勤加練習了。
“看到小三娘來，我倒想起來了。”
燕夫人笑吟吟望著眼前幾個年輕女郎，“時玥孃親曾救過小三孃的貼身丫頭，那時我正好碰見，便送她倆回來。”
“小三娘，當年那個被拍花子的小丫頭，是不是眼前這個牙尖嘴利的小姑娘？”
一語落地，屋內歡快的氣氛蕩然無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