直到被送到梁家別墅門口,青黛才緩過神,短促而慌張地出聲:“啊!”

賀惟舉起放在方向盤上的手,無辜道,“我沒欺負你。等下樑叔叔聽見了來揍我,麻煩你幫我說句話。”

“啊。”青黛不可思議,“你真的認得我?你不會在我身邊安插了眼線吧?”

賀惟慢悠悠,“我有這個閒錢,不如多帶你吃幾頓飯。”

該省則省,還實在,這點倒沒變。

青黛抓安全帶,本來準備逃跑,但她轉念一想,賀惟也不算她的什麼人,沒必要心虛。

於是她大方直視賀惟,“沒錯,我就是梁青黛。六個月不見,說不進城就不進城,你是真行。”

賀惟關掉前照燈,車內瞬間陷入黑暗,他嘆氣,“我不太行。我每天都快死了。”

賀惟從前不會說這樣的話。在商界摸爬滾打的日子,對他一個從底層上來的普通人來說,大概尖銳又殘酷。

想起先前賀惟說的喝進醫院,青黛摳手指,“……既然人都快死了,就別做了。”

她說,“反正又不是沒見過你又窮又摳的樣子。我……我也不缺你這幾塊錢。”

“你在安慰我嗎?”尾音帶了笑意,賀惟向前趴到方向盤上,在車頂的暖黃小燈下露出上半張臉。

那雙眼睛裡的笑如晴空一樣明亮乾淨,賀惟說,“說好攢夠了錢來娶你,我不食言。”

青黛哼了一聲,不願理他。

賀惟猶豫一瞬,但更怕青黛生氣,於是他解釋,“我說快死了,不是因為生意。”

“……你說來我聽聽。究竟什麼東西還能比賀惟你眼裡的錢還重要?”

賀惟直起身,目視黑壓壓的前方,“你說的六個月不見,但對我來說,不是。”

“什麼意思?”

“意思是……”賀惟面上很平靜,實則緊張的按緊指尖,“我其實經常來A市看你。”

向陽村到A市,至少需要開七個小時的車。

而賀惟口中的“經常”,是開完一天的會,也要驅車前往A市。是前腳剛進醫院,剛能下地就要趕往A市。是無數個失眠的夜晚,單單因為想她,就開車過去看她。

一開始,賀惟確實沒法在偌大的A市找到她,他只能守在青黛曾留下的家庭地址邊偷偷等人。

幸好,他運氣不錯,五回裡面能遇見青黛一兩次。

來之不易的遇見,賀惟總是加倍珍惜。

慢慢的,那個身影就刻進了他的記憶。

“你剛才問我,是怎麼認出你的。”賀惟露出思考的表情,“熟能生巧?”

羞澀的感情直白衝上青黛的臉,熱烘烘的,“我看你說起情話也是熟能生巧!”

“是嗎?”賀惟垂眼,“我還覺得說得不夠多。”

“哦。你說的快死了,難不成是說不了情話憋死的?”

“是想你……”賀惟看她,“想得快死了。”

青黛捂臉,推開車門,動作靈活地鑽出去,“再見!”

她吸氣,轉身趴在車窗邊,“看看你以前那個悶葫蘆的死樣子,現在才有了一點追人的樣子。”

賀惟低頭,與她對上視線,“那你是喜歡了?”

青黛清了清嗓子,突然道,“我喜不喜歡重要嗎?反正某~些~人~不會對我的名聲負責。他說,不會娶我的。”

“我……”

還不等賀惟反應,青黛就一溜煙跑走了。

賀惟嚥下解釋的話。

說那麼多做什麼,還不如好好追人。

總歸是他自已欠的賬。

從那天以後,反倒是賀惟天天跟著青黛跑。青黛去哪,賀惟就去哪。

漸漸的,A市幾乎傳遍了最近上來的那位新貴賀總對梁大小姐一見鍾情,一往而深。

梁大小姐呢,總是對人不冷不熱的,看樣子是不太喜歡,甚至有些厭煩。

A市新開盤的地產競標會,魏氏房產十七樓會議室。

代表梁氏過來的青黛在接待區百無聊賴地玩手機,外頭一陣齊刷刷的腳步聲,領頭那位正是今早剛給她親手做了早餐的賀惟。

在外人面前的賀惟,渾身上下散發一種不近人情的疏離感。看見青黛,他走到青黛身邊,旁若無人地問,“今天早上的小籠包好吃嗎?明天要不要換成雞蛋餅?”

“你做的還是外面買?”

“我做。”

“哦。可以。”青黛高貴冷豔。

賀惟帶來的手下面面相覷。

完蛋了。賀總不會真的和外頭傳的一樣,是一廂情願的備胎吧……

在他們看不見的地方,賀惟的手撫過青黛耳廓,“今天的標書準備好了嗎?”

青黛不躲,笑道,“當然,我熬了幾個通宵。我肯定比你強。”

兩人說笑著,外頭又走進來一人,抱著檔案,舉止間有些畏縮。

兩人都沒注意,反倒是那人開口了,“梁…青黛。”

賀惟率先扭頭,看了片刻,不明所以地低聲問青黛,“誰?”

青黛揪著賀惟的手指玩,不情不願地抬頭,“誰啊?”

“是我,我是徐之川。”那人上前幾步。

徐之川瘦了很多,眼眶深深地陷進去,疲態盡顯。

青黛收回視線,“我們關係應該沒有好到見面要打招呼。下次當作不認識我就好,謝謝。”

徐之川急切道,“我……我是想和你道個歉。方蔓她根本沒我想象中那麼好……她其實是個……”

“夠了。你們夫妻的事為什麼要說給我聽?”青黛拿起桌上檔案,“你是來競標的?那就做好你的事。”

路過徐之川的時候,青黛笑,“從前在你眼裡,我大概渾身都是缺點。不過我承認啊,所以我能向前走。”

“而你呢。到現在你們夫妻兩個過得一團糟,你卻還只顧著責怪方蔓一個人?你看不見自已的缺點,也不願意承認自已做錯了。”

“徐之川,你也只能到此為止了。”

青黛踩著高跟鞋,跟徐之川印象中一樣高傲地走遠,走遠,直至徹底跟他隔開兩個世界。

他終於意識到,梁青黛作為一個別人口中空有美貌的“蠢貨”,臉蛋下是內心充盈的靈魂。而他徐之川,撕開家世和名氣,只剩下空蕩蕩的枯地。

競標會結束,青黛代表梁氏以3:2的投票拿下案子。

坐在賀惟副駕,她得意道,“怎麼樣?這半年你在努力,我也沒歇著。服氣嗎?”

賀惟感嘆,“心服口服。”

笑了半晌,青黛又說,“我覺得,你好歹是個A市新貴,就不要那麼死皮賴臉地跟著我了。”

“我不同意。”賀惟平穩地把著方向盤,“我從向陽村走到A市,就是為了我的名字有一天能光明正大出現你身邊。隨他們去說。”

“行。跟著吧。”青黛看向窗外,“反正我跟某人不一樣,我是會對別人的名聲負責的。”

“……”

賀惟沒說話,一轉方向盤,立馬把車停到路邊,他停頓幾秒,“是我想的那個意思?你願意對我負責?”

“我負責。”青黛解開安全帶,雙手扭過賀惟的臉,大力的貼了個吻。

她哼道,“我梁青黛有什麼不敢承認的。我喜歡你,我願意負責。你服不服?”

“我服。”賀惟按下青黛後頸,更熱的呼吸在兩人之間糾纏,溼潤柔軟相撞,無以言喻的激情燒遍全身。

青黛揪住賀惟胸前衣領,感受手下的好身材。

她沒頭沒尾道,“你現在可以穿背心給我看了。”

賀惟笑出聲,“就穿那件被你染壞的。”

“你還留著?”

“掛在床頭。”

五彩斑斕的旖旎日日入夢,他終於如願以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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