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月的咸陽,天氣依舊十分陰寒,即便是中午,太陽最毒辣的時候,照在人身上,也並不讓人覺得暖和。

昭武君那奢華氣派的府邸,這位大秦新晉的戰神,正被家事搞得心情煩躁。

“怎麼樣了,夫人還是不見我?”

田秀看著孟贏的貼身女僕問道。

自從北君子那件事過去後,孟贏就和田秀展開了冷戰,一個月了,倆人連面都沒見過。

“主君,夫人還是不願見您,依著我看,她還是為您落井下石那件事情生氣!”

神特麼的落井下石,難道那不是對方咎由自取?

我好心幫你爹逃過秦王的猜忌,結果可倒好還裡外不是人。

田秀煩躁的揮了揮手,示意讓女僕下去。

正在這時,走廊上響起輕盈的腳步聲,季贏推門進來。

恍惚間,田秀以為進來的是孟贏,剛要說話,看清來人後神色又迅速暗淡下去。

“是你啊!”

“夫君,不是阿姐,你是不是挺失望的?”

“沒有!”

不知道是不是心虛,說話時田秀一直刻意逃避季贏的眼神。

“夫君,別瞞我了,我能看出來。”

“其實你跟阿姐感情是很深的,那件事情如果你去找她說說清楚,我想阿姐還是會聽的!”

田秀無奈的長嘆一聲:“我倒是想說,關鍵你姐姐躲在房裡不見我,你讓我怎麼說?”

季贏聞言,黛眉微蹙,道:“那,我去找我阿姐說說?”

這種事情姐妹去說,也許效果要更好。

田秀點了點頭:“那三小姐,就拜託了!”

季贏從房中離去後不久,田秀剛想坐回到書桌前坐下看會書,就聽到外面傳來一聲巨大的爆炸聲。

田秀慌忙從房間出去,只見院子裡已經亂成一團。

“怎麼了?”田秀順手逮住了一個奴僕問。

“主君,丹房炸了!”

“什麼?”田秀一聽是丹房炸了,慌忙跟著眾人往丹房走去。

只見這個時候丹房裡正往外冒著黑煙,一群人焦急的圍在外面,誰也不敢進去。

田秀正想招呼人進去看看,就見房門被人從裡面推開,勸半仙灰頭土臉的從丹房裡衝了出來,身邊還跟著幾個衣服都被燒沒了的小童。

“先生,裡面怎麼樣了?可是丹爐爆炸?”

田秀逮著勸半仙焦急的詢問道。

“是!”

勸半仙可能是被煙嗆壞了,嗓子都有一點沙啞,整個人靠在院子的樑柱前,大口呼吸的新鮮空氣。

“大家都沒事吧?”

田秀不希望因為這種事情引起沒必要的傷亡,最主要的是死了人官府要查的,到時候還真不好辦。

“沒有!”

勸半仙從嗓子裡擠出兩個字。

聽到沒有引起傷亡,田秀懸著的心總算放下了,他剛想開口安慰兩句,就聽勸半仙道:“丹爐雖然不慎爆炸了,但好在您讓我煉的仙丹終於煉成了!”

“什麼,是真的?”

田秀有點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這丹都煉了幾個月了,每次他追問勸半仙對方都會說是十天半個月就能煉好,本來田秀都已經不對這個傢伙抱什麼信心,準備這個月底就把他趕走的,沒想到這傢伙居然成功了。

“千真萬確,要是有半點差錯,老朽以死謝罪!”

說著勸半仙從袖子裡掏出一隻錦盒,那盒子並不大,開啟盒子裡面裝著兩枚藥丸。

田秀拿起其中一枚放到鼻子前嗅了嗅,一股怪味燻得他頭疼,“這就是你煉出來的丹?”

“是啊,我可都是按照您給的方子煉的!”

勸半仙一上來就把責任甩給田秀,我都是按你說的煉的,要是不對你可不能怪我。

田秀看著手上的藥丸,心裡也沒底,這東西經過了高溫煉化,藥性還在麼?而且五石散那玩意,他根本就沒實踐過,鬼知道人吃了會怎麼樣。

要不我自己先吃一枚試試效果?

田秀拿著藥丸眼看都到了嘴邊,但一想到這裡面還加了水銀和硃砂,又放棄了品嚐的想法。

當初為了讓這藥丸更有勁,他特地讓勸半仙往裡面摻了水銀和硃砂,這時代的土著不知道這兩樣東西的毒性,田秀這個先知帝可是清清楚楚。

“勸神仙,丹是您煉的,要不您先嚐嘗?”

田秀想讓勸半仙幫自己試試這個雷。

勸半仙一聽,頓時露出惶恐之色,這丹藥可不能亂吃,萬一吃不對會出人命的。

更何況田秀給的那個配方,天知道人吃下去會怎麼樣,勸半仙還想多活兩年呢,他可不想死!

但田秀是他的金主爸爸,金主爸爸有吩咐他又不敢不從。

勸半仙眼珠一轉,拿出一枚藥丸,交給一旁的小童:“吃了它!”

小童也不傻,知道是師傅想讓自己趟雷,自然不願意。

見小童不願意,勸半仙怒了:“師傅我白養你們了?就想讓你們替師傅嚐個丹你們都不願意?”

小童知道,今天這丹是非嘗不可了要不估計今天晚上就得被師傅掃地出門。

小童硬著頭皮接過師傅遞來的藥丸,然後放到嘴裡脖子一仰,直接嚥了下去。

過了一會兒後,小童的臉色忽然變得潮紅,眼神也變得迷離起來,就像喝醉了酒一樣。

“怎麼樣了?”

勸半仙急忙追問道。

小童機械的看向自己的師傅,過了很久才從嘴裡擠出兩個字:“舒服!”

“怎麼個舒服法?”

勸半仙追問道。

“我感到渾身燥熱,好像渾身的血脈都在沸騰,太爽了!”

勸半仙聞言不禁看向手裡剩餘的藥丸,這丹藥真這麼厲害?

帶著懷疑,勸半仙自己也吃了一粒。

吃完以後,勸半仙果然感受到小童說的那種感覺。

“如何?”

田秀在一旁問道勸半仙的體驗感。

沒成想對方竟一下跪在了田秀面前,道:“昭武君,您才是真神啊!老朽老眼昏花,有眼不識泰山,請您多包涵!”

“快起來!”

田秀扶勸半仙起來。

對方滿臉崇拜的看著田秀,激動道:“這簡直就是真正的仙丹!我原以為所謂的仙丹都只是傳說,沒想到今日居然真的能成功!”

田秀聽到勸半仙這麼說,不由長舒一口氣。

這幾個月來一直流年不順,只有煉丹這件事讓他感到了舒心,這也算這幾個月來唯一的一件好訊息吧。

田秀拿起了一枚丹藥,放在了嘴邊,終究還是沒嚥下去。

“昭武君,這麼好的東西,您準備讓何人品嚐?”

勸半仙躍躍欲試的問道,顯然他對這丹藥已經有了想法。

“這麼好的東西,當然要給有身份的人吃了!”

田秀看著手上的丹藥,心裡已然有了盤算。

轉眼間,田秀來到了王宮。

“昭武君,您怎麼來了?末將正說要去找您呢!”

田秀剛從自己的馬車上下來,就看到啟風風火火的從王宮出來,好像有急事的樣子。

“怎麼,宮裡又出事了”

“是!”

啟點了點頭,看那臉色就知道肯定是王宮又發生了什麼大事。

“究竟出什麼事了,將軍慢慢說!”

田秀一邊試探的問著,一邊從袖子裡掏出一隻馬蹄金交給啟。

“此處不是說話的地方,昭武君我們到那邊去說!”

啟推開了田秀的手裡的金子,這種事情他絕對不能收錢,要不然讓秦王知道他收人賄賂,那性質可就不一樣了。

兩人來到了一處比較偏僻的地方,周圍只有幾個禁軍看守。

啟確定那幾個禁軍沒有注意他們,這才壓低聲音說道:“齊國跟楚國要打仗的事情,您聽說了嗎?”

田秀點點頭,齊楚兩國目前的情況天下,誰不知道?

兩國都在邊境暴兵,只是誰都沒勇氣先動手而已。

“大王也不知道怎麼了,這幾天他總想趁著齊楚即將開戰,從中獲利。

今天他把丞相叫到了宮裡,一見面就說讓丞相去聚兵。”

“聚兵?大王聚兵幹什麼?”

田秀心裡突然有不好的念頭,秦王不會又想要搞事吧?

“大王說要丞相準備30萬兵力,他要去討伐齊國!”

啥?

田秀以為自己聽錯了,齊楚兩國打仗,秦國就算要打也應該去偷襲楚國呀。

這齊國都跟秦國不接壤,秦國怎麼打?

就算真能打下來那也是飛地,秦王難道是瘋了?

田秀正想著秦王的用意,就聽啟在一旁說道:“大王可能是年紀大了,神志不清了,您一會可要好好勸勸大王,讓他收起攻打齊國的念頭!”

“所以你剛才就是想讓我進宮去勸大王不要打齊國?”

“對!”

秦王今年也60好幾了,要說人上了年紀,腦子確實會糊塗。

莫非這秦王真的是已經糊塗了?

田秀不敢相信啟的話,他生怕這又是秦王搞的什麼陰謀。

懷著忐忑的心情,田秀跟隨啟來到宮裡。

兩人吃力的爬著王宮的臺階,秦王宮議事的大殿地基很高,所以臺階鋪的也很長, 每次爬臺階的時候,總有種爬黃山的感覺。

話說秦國的官員身體也真夠好的,每天爬這麼高的臺階上朝。

“昭武君!您怎麼來了?快請坐!”

秦王一看到田秀進來,就從席位上站起來迎接他,而此時,大殿裡也並不止秦王和蔡澤。

太子、王齕、子楚居然也在,還有一個留著鬍子,面板黝黑穿著粗布衣裳的人,這人田秀並沒見過,大概是從地方來的官員。

“昭武君啊!來來來,寡人給你引薦一下,這位是我秦國的大賢,鄭國先生,他是韓人,精通水利!”

鄭國?聽著秦王的介紹,田秀才想起來這個人。

歷史上鄭國可是個很厲害的水利專家,他本是韓人,後來被韓王送到秦國,也不知道韓王怎麼想的,據說韓王是想用鄭國的修水渠技術,讓秦王不斷髮動人力物力修建水渠,從而拖垮秦國。

只是事與願違,鄭國不但沒把秦國的國力拖垮,反而因為他的到來使得秦國在巴蜀地區修建了一座巨大的水渠。

據說這座水渠能灌溉幾十萬畝農田,後來秦國的統一,鄭國主修的這條水渠也是功不可沒呀!

等田秀坐下了以後,就見秦王看著他興致勃勃的說道:

“田卿,齊國地居東海,物產豐腴,是我大秦統一天下最大的阻礙。寡人以為,我們應該趁著齊國跟楚國打仗,出兵擊之,一勞永逸的剷除這個威脅,你覺得怎麼樣?”

“不怎麼樣!”

田秀直接給興頭上的秦王澆了一瓢冷水。

這一瓢冷水下去,秦王臉色明顯不悅,蔡澤幾人則都是暗鬆了一口氣。

得虧田秀沒附和秦王,要不然秦國真去打齊國,那此舉堪稱是秦國50年來最大的戰略失誤。

“為什麼,昭武君以為我大秦難道打不下齊國嗎?”

“當然可以,齊國雖然強大但他們自從五國伐齊之後就一蹶不振,論起國力,秦國已經遠勝於齊國,論其軍隊的戰鬥力,只會打順風仗的齊軍,也絕不是我大秦的對手!”

秦王聞言,非常滿意,臉上又滿是興致:“昭武君所言不錯,既然如此寡人為什麼不能攻打齊國?”

“因為攻打齊國的時機還不成熟!”

田秀可不希望秦王這種時候去打齊國,雖說這是個削弱秦國的好機會,但秦國伐齊,無論成敗得利最大的都是楚國。

“為什麼不成熟?”

秦王皺著眉頭問。

“很簡單,齊國雖然衰落,但國中仍有智者,若我們此時伐齊,齊國上下必萬眾一心,齊人奮力抵抗,我國又怎能得手?

退一步來說,就算我們僥倖滅齊,最後成果也只會被趙國,魏國,楚國三國瓜分,這對我大秦沒有任何好處,請大王您冷靜點!”

田秀話音一落,蔡澤幾人就站出來拱手附和。

其實田秀剛才這番話,蔡澤幾個人早跟秦王說過了,但是秦王卻怎麼也聽不進去。

“難道這齊國真的是打不得?

其實寡人也只是想在有生之年能滅掉一個強國,為我大秦將來統一天下掃平障礙而已。

你們為什麼都要攔著寡人呢?”

秦王坐在席上,一副懊惱的樣子。

蔡澤見此,給太子投去一個眼神,意思是讓對方上去勸說一下。

太子本來想勸,又怕自己張嘴會捱罵,於是又將目光看向自己的好女婿田秀。

眾人殷切的目光中,田秀一臉無語的直起了身子,道:“大王,您的想法我們都明白,但是齊國真的不能打!”

“齊國打不了,那寡人打楚國?韓國?趙國?如何?”

聽著秦王的話,田秀終於明白了,這秦王腦子確實有點糊塗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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