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主君說笑了,如今天子自身難保,縱然出面調停,誰又會聽從呢?”楊端和搖著頭在一旁說道。

天子?這一句無心之言讓田秀一怔,腦海中頓時萌生出一個大膽的想法。

楊端和不明所以,道:“主君,您這是怎麼了?”

田秀伸手示意楊端和和安靜,他站起身在房間中踱了幾步,道:“我也許能利用天子,讓關東六國團結起來,共同對抗秦國 。”

“主君,你又在說笑了!周天子都墮落成什麼樣子了?關東六國憑什麼聽他的?”

楊端和滿臉不信的搖頭說道。

田秀的眼神卻變得萬分堅定,說道:“天子當然沒有那樣的能力,但恐懼可以!”

恐懼?楊端和與展同時看了對方一眼,誰也不知道田秀又在想什麼鬼主意。

次日清晨,秦王宮中。

天剛矇矇亮,秦王就已經起床了。老秦王坐在銅鏡前,安靜的讓身後的侍女為他束髮。秦王是個很自律的人,幾十年來他從沒有睡懶覺的習慣,無論外面颳風下雨,只要天氣稍微一亮,他就會起來處理朝政。

秦王稷頭上的髮型還未束好,這時一名侍女急匆匆的來到殿中,行禮道:“昭武君欲面王,請王示下,王見否?”

“速傳!”秦王稷激動的說道,由於過於激動他下意識的一個轉身,身後的侍女沒有防備,不小心扯下了秦王一撮頭髮,秦王吃痛嘴角一咧。

侍女嚇得面如土色慌忙跪在地上請罪。秦王並沒追究他,而是在銅鏡前看了看自己還未束好的髮型,道:“就先這樣吧,你下去吧,寡人不怪罪你!”

侍女誠惶誠恐的退下以後,田秀在另外一名侍女的引領下進入大殿。

禮畢,田秀看著頭髮還有一些散亂的秦王,微微一怔。秦王端坐在筵席上,笑道:“昭武君,你大清早的來面見寡人,可是有什麼要事?”

田秀忙拱起手說道:“秀困窮來投,承蒙大王不棄,以國士待臣,臣感激涕零,實在無以為報。故今日願為大王獻平天下之策,不知大王可願聽否?”

“昭武君既有助寡人平天下之策,請速速教寡人。”秦王對著田秀長拜道,在禮賢下士這方面,秦王可比趙王要強多了。

田秀扶起秦王,沉吟道:“敢問大王,可欲滅六國否?”

“然也!”秦王答道。

“既如此,那麼大王滅六國之時機到矣!”

“嗯?”秦王先是一怔,而後拱起手道:“請昭武君賜教!”

田秀謙恭的跪坐在秦王對面,侃侃而談道:“自平王東遷以來豪傑並起,前有五霸爭雄,後有七雄並立。三家分晉以後,文侯以微弱之基業稱雄天下,奠定百年霸業,然魏國終失其霸業,為大王所取代,不知上王可知原因?”

秦王稷搖搖頭:“請卿賜教!”

田秀說道:“魏國失其霸業,除卻君主昏庸,臣子無能,更大原因是魏國無地利之優勢。魏國乃四戰之地,而魏武侯征伐四方,卻始終不明白,替魏國崛取一塊易守難攻的根據之地,正是因為如此,魏國始終未能擺脫四戰之地的局面,最終被諸侯圍攻,霸業凋零。

六國之中,與魏國相同的還有韓國、齊國。韓國同樣處於四戰之地而又沒有可依託之根據,因此連年積弱,一蹶不振。齊國鼎盛之時號為東帝滅燕、伐楚、吞宋,可五國伐齊一戰便讓齊國一蹶不振,其根源還是因為齊國沒有可以天險依託,最終被六國輕易所破。”

秦王稷跟著點了點頭,認真的聽著田秀的話。

頓了一頓之後,田秀又接著說道:“當今天下,具備統一天下的,實質上只有秦國,趙國和楚國三國。大王雄踞關中又佔有巴蜀,軍容強大民殷國富,乃佔天時也。而楚國地方五千裡帶甲百餘萬,雄踞於江淮兩荊,可稱得上佔其地利。至於趙國擁有幷州之地西有太行天險,東邊是衰弱的燕齊,南方是他的傳統盟友魏韓,可稱為人和。”

“楚國佔有地利,大王若舉兵攻之,楚王可依靠國土的戰略縱深與秦軍相持,大王沒有選擇伐楚,這是明智的。而趙國佔有人和,國內既有精兵強將,外部又擁有盟友,您當初貿然發動長平之戰意欲滅楚,此舉乃破壞六國平衡之舉,終於召來各國之干涉,這便是您的失誤之處。”

秦王稷點點頭,說道:“這您先前已經提到過,可是寡人認為,秦國既然不能攻打楚國,那隻能攻打三晉。三晉中最強大的就是趙國,寡人不去攻打最強大的趙國,難道要去攻打弱小的韓國嗎?”

田秀看著秦王,哈哈大笑,這種態度非但沒有引起秦王的憤怒,反而使老秦王的態度更加謙恭。

田秀也不弔著對方的胃口,他一臉正色的看著秦王,問:“臣方才提到了魏國的戰略不清晰,因此丟失了霸業,那您知道秦國的戰略是什麼樣子嗎?”

“這……”秦王稷微微一怔,他和範睢相處了這麼久,對方也僅僅是給他提過一個遠交近攻的戰術,好像的確沒跟他提到過秦國的戰略。

“請您賜教!”秦王拱手拜道。

田秀趕忙去扶秦王,說道:

“大王,秦國的戰略其實從一開始就不清醒,這也是為什麼秦國佔有關中巴蜀,而始終不能統一六國的原因。

燕國和齊國這兩個國家距離秦國較遠,大王絕不可圖謀,只能將他們當做盟友。這便是沿用應侯遠交近攻之策。

洛邑位於天下之中,如果將天下比作一個巨人,這個巨人的心臟便是洛邑。洛邑北連趙國,南距楚國,東西兩面聯通韓魏,其土地更為膏腴之地,此處乃帝王之基業,偏偏其主又不能守此地,大王若取之,便猶如踹開了統一天下的大門那樣,統一天下便只是時間而已。

大王取得洛邑之地後,就像用一把尖刀插進了韓魏的心臟,韓魏只有束手臣服而無力在與大王抗爭。韓魏既服大王便可內修國政外結燕齊,以秦、齊、韓、魏、燕五雄之力對抗趙、楚,到時即便是趙國楚國團結一心,也不能敵之。如此大王只需步步蠶食,先取趙國,再滅楚國,而後吞併韓魏,在命一上將北上滅燕,到時候三路並進,一路自燕國南下取高唐,一路自魏國東進取平陸,最後一路自楚國北上取莒城,齊魯必束手而降矣!”

秦王聽得心神大震,田秀為他勾勒的這幅謀取天下的版圖,實在是太誘人了!

一瞬間,秦王幾乎想抬起頭感謝上天,真不知道他祖宗積了什麼德,讓上天把田秀這個禮物賜給秦國。

寡人今日文有範睢武有白起,更得田秀,天下何愁不歸於寡人!

“昭武君之才不下於昔日之伊尹、呂望,請受孤王一拜!”

激動之下,秦王稷再次對田秀俯身長拜 。

田秀從王宮出來的時候,豔陽高照,亦如同他的心情一樣。

關東四國正在混戰,秦王肯定會按耐不住攻打洛邑,只要周朝一滅,六國馬上就會意識到秦國要掀桌子,到時必然又將聯合起來合縱攻秦。

坑已經幫秦王挖好了,就看秦王什麼時候跳了。

……

王宮中。

秦王看著對坐昏昏欲睡的太子柱,不由輕咳了一聲,對方聽到父親的咳嗽聲,立即抬起頭望向秦王,道:“父王,這大中午的您把臣叫到宮中是有什麼吩咐嗎?”

“昭武君是個曠世奇才,寡人慾將孟贏許配給他,以收其心,你以為如何?”

秦王稷話音一落,太子柱的睏意立馬沒了。孟贏是太子柱的長女,太子柱有20多個子嗣,但女兒就只有三個。這三個女兒裡面,二女兒仲贏已經嫁給了趙王,長女孟贏也被秦王前陣子許配給了白起的兒子白仲。

白起可是秦國的戰神,把女兒嫁給他兒子對太子柱而言也不是不能接受。但讓太子柱不能理解的是,怎麼他父親會突然臨時變卦?把原本打算許配給白起之子的長女轉嫁給田秀,這是什麼操作?

想著,太子柱擺手道:“父王不可啊!孟贏都已經準備嫁給武安君的兒子了,兩人的婚期就在下個月了,您怎麼能臨時變卦呢?”

秦王稷的臉色一下沉了下去。接著秦王面色不虞的開口道:“其實寡人也不想這樣,但孟贏是你的嫡長女,她的身份尊貴,又是咸陽有名的美人。只有把她許給田秀,才能讓田秀死心塌地的為我贏氏賣命!

如果隨便從宗室裡找個女子嫁給他,恐怕不能顯出寡人對他的重視。更何況他的前妻是趙丹的姐姐,嫁個普通宗室女子給他,那等於是肉包子打狗。

故而,寡人思來想去只能犧牲一下武安君的兒子,把孟贏許給田秀,這也是沒有辦法的事情!”

“用自己的長女來讓田秀死心為贏氏賣命?”太子柱聽完老爹的話後,立即在心裡盤算了起來。

田秀的才能就算是瞎子都看得出來,如果犧牲一個女兒就能換來他的忠心,這買賣倒是可做。

而且自己把女兒嫁給他,那自己不就是田秀的老丈人了?對方自然會變成他這一派系的人物。

所以,把長女嫁給田秀,這簡直是個穩賺不賠的買賣!

至於白起雖然是秦國最為重要的武將,相比起田秀,他就沒那麼重要了。畢竟後者文武兼備,而且更加年輕,以後還能輔佐子楚,從方方面面來說田秀都比白起更值得拉攏。

太子柱仔細權衡了利害得失,覺得自己確實不會吃虧,這才開口道:“孟贏倒是能許給田秀,只是武安君那邊,該怎麼交代?”

秦王稷見太子柱沒有一口應下,本來還擔心對方會為了白起和他據理力爭,但沒想到對方這麼快就妥協了。

見此,秦王稷大喜過望。

秦王稷不以為意的擺了擺手,說道:“這事好辦!你不是還有個小女兒季贏,就把你的小女兒許給武安君之子作為補償!”

太子柱猶豫道:“可是,季贏那孩子從小就體弱多病,還有肺疾……”

“無妨!寡人會和武安君說明此事,他會理解的!”

秦王一心要想著籠絡田秀,他可沒心思去管白起之子將來娶到的老婆是什麼樣子。

夜深人靜,田秀安靜的坐在書房中練字,他以前上過書法班,字寫的本來就不錯,這陣子請假練習,字寫的可是更好了。

田秀寫完最後一個字,他正捧著自己的作品欣賞,門口突然響起了輕微的敲門聲。

“進來!”田秀隨口說了一句,然後將自己剛剛寫的字掛在了牆上。

楊端和從門外進來,一進門就看到田秀掛在牆上的字,連忙恭維道:“主君,你的字寫的可是越來越好了!”

“那當然,我可是跟著大佬練過的!”田秀被誇的有些飄飄然,隨後才斜眼看向楊端和:“楊將軍,你難道是專程來欣賞我的書法嗎?”

“不是!是那個田雲毅又來了!”楊端和急忙拱起手,小聲的在田秀耳邊嘀咕了幾句,田秀一聽臉色大變,連忙跟著楊端和往門外走去。

來到府院後門,楊端和將門開啟一條縫,田秀提著燈籠一看,果然是田雲毅,這傢伙背後還揹著個大布袋。

田秀連忙讓他進了門,然後將門反鎖上。

“這可是在秦國!你大晚上的背個布袋來見我幹什麼?”

田秀疑惑的問道,他很想知道對方麻袋裡裝了個什麼東西。

“昭武君,我上次來投奔你,你不願意收留我。這次我給你帶了禮物來,請您務必要收下我!”

說著田雲毅把背上的布袋放到了田秀腳邊。田秀用手戳了戳袋子,感覺裡面軟軟的,好像是個人。

“你不會綁了個人來吧?”田秀吃驚的看著田雲毅說道。

田雲毅傲然地拍了拍胸脯,道:“這裡面裝著的就是個絕色美女!我看昭武君也不缺錢,那你肯定就只缺女人了,所以我田雲毅就給您偷了個絕色美女。

這個娘們就在袋子裡,我把她送給昭武君,讓她給你暖床吧!如果您要是喜歡,我還能再幫您偷幾個來!

對了,我還幫我師傅準備了禮物,只不過得明天才能拿來,我先走了。放心吧我田雲毅嘴巴嚴的很,武安君就慢慢和這個小美人爽吧!”

田雲毅拉開門揚長而去,只剩下田秀和楊端和等人面面相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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