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你個白起,真真是居功自傲,連寡人都不放在眼裡了!”

秦王的寢宮中,這位將近70歲的老秦王,怒髮衝冠,怒氣讓他幾乎要殺人。

今日在朝會上,秦王決定要東出滅周,下朝以後秦王請白起到宮中商議。

按照秦王的想法,他打算讓田秀為將,以白起為副,兩人共同領軍東進伐周。

秦王如此安排是經過了深思熟慮的,首先這樣可以讓田秀獲取一個滅國之功,以便將來自己對他進行提拔重用(當然也是考慮到太子的力薦)。其次有白起兜底,也不必擔心田秀會遭到失敗。

但如此周密的安排,白起竟然一口回絕了!理由是自己身體不適,不能領兵了。

白起當然不是身體不適,最為主要的原因是他不願意屈居於田秀之下,換言之他不想用自己來當田秀的墊腳石。

在白起眼中,他的資歷簡直比田秀高上太多,田秀就一毛頭小子,讓自己堂堂武安君給一個毛頭小子當副手,傳出去還不貽笑大方,他白起實在丟不起這個人。

如果說僅僅是因為此,秦王還不至於生氣,真正讓秦王震怒的是接下來的事情。

白起不願給田秀為副,秦王又提出願以他為將,讓田秀給他當副手。可讓人沒想到,這個提議白起竟然又一口回絕了!

其實到了這裡,秦王已經非常生氣了,他是王,他不是在和白起商量,是在給他下命令,可這傢伙居然兩次拒絕他的命令,這很難讓秦王不動怒。但他還是強忍著怒氣,退而求其次希望白起能夠坐鎮鄢城震懾楚國。

原本秦王以為這點小事,白起沒有理由再拒絕了,然而對方再度拒絕,理由同樣是身體不適!

俗話說再一再二沒有再三,白起連續三次拒絕秦王,這已經讓老秦王的憤怒到達極點。

在老秦王看來,他是大秦的王,只能他拒絕別人,臣子是不能拒絕他的。

臣子拒絕君王,那就是挑戰君王的權威是可忍孰不可忍!

然而秦王還是咬著牙忍住了!

因為白起到底還是他的老臣,替秦國忠心耿耿打了幾十年仗,秦王還不想因為這點事情就去斥責老臣落個罵名。

事情原本到這裡也就結束了,秦王請白起離開,誰都沒想到,白起起身離開的時候對秦王說了一句話:“臣已年老,王今有昭武,請王準臣歸鄉養老。”

白起竟然想要退休回家?秦王先是一怔,然後瞬間怒不可遏。

倘若白起單單說要歸鄉養老,秦王也不會多想,但他偏偏要說上一句“王今有昭武”,這是什麼意思?

難道寡人有了昭武君,你白起就要走?還是你白起在威脅寡人,田秀和你,寡人只能二留其一?

秦王震怒之際,白起竟然直接轉身走了,沒錯他說完要辭行之後就直接離開了!!

白起這一走,秦王徹底繃不住了!這是什麼意思?

這是白起在向他示威呀!

白起的確曾經給他打過不少勝仗,堪稱功蓋天下都不為過。

但你就算功勞再大,寡人才是王,你白起終究是臣子!

臣子就得有臣子的樣子,要是臣子因為功勞大,就能不把君王放在眼裡,那麼離死就不遠了。

君王都是無情的,只要觸及到了君王的底線,不管對方是誰,哪怕是親生兒子,都難逃一死。

“這白起,或許留不得了!”秦王第一次產生了要除掉白起的念頭。

……

城外軍營。

“殺殺殺!”

秦軍正在營中訓練,傳出的喊殺聲響徹雲霄,幾里之外都可以聽到。

鄭安平的營帳,好友王稽靜坐在他的對面,兩人互相看著對方,面色都非常沉重。

良久以後,王稽沉聲道:“將軍,為今之計,你只有一條路可走。”

“什麼路?”鄭安平眉頭緊皺的問道。

“跑!”王稽緩緩說道:“你倒賣軍糧乃是死罪,一旦被發覺斷無生還希望,只有出逃才能保住性命!”

“你要我跑路?”鄭安平心中一沉。

他不是沒想過要跑,但他又不甘心!

他鄭安平捨棄家業從魏國來到秦國,忠心耿耿十多年,為的是什麼?不就是榮華富貴?

現在榮華富貴沒有博到,反而灰溜溜的從秦國離開,他實在不甘心。

而且就算他真的從秦國離開,又能去哪呢?他既不是什麼高階將領更沒有範睢那樣的才幹,離開了秦國也不會得到什麼好。

“先生,莫非除了逃跑,我無路可走了嗎?”

鄭安平語氣不甘的看著王稽問道。

“不跑,將軍只有死路一條!”

王稽搖著頭說道。

“死路一條,死路一條!”鄭安平從筵席上站起來,在營帳中走來走去,他猛地停下步子看著王稽道:“誰死恐怕還不一定!”

王稽聞言瞬間不淡定了,道:“將軍想幹什麼?”

鄭安平拔出腰間佩劍,用手摸了摸凌厲的劍鋒,臉色如同那劍身一樣散發著駭人的寒氣。

王稽已經有點怕了,他嚥了咽口水驚恐的看著鄭安平道:“將軍,你,,,你到底想幹什麼?”

“我等為大王忠心耿耿,賣了這麼多年命,但竟得不到絲毫提拔,像這樣年老糊塗的昏君,何以為王?我欲發動兵諫,另立賢明宗室為王!”

鄭安平話音一落,王稽第一反應就是想要去舉報對方。

謀反可是誅族的死罪,更不說按照秦之法度,知情不報者也要同罪。

“怎麼先生?您莫非想要舉報我嗎?”

鄭安平緊握佩劍殺氣騰騰的看著王稽質問。

王稽嚥了咽口水,他已經徹底被嚇傻了,大腦一片空白,完全說不上來話。

“先生!”鄭安平提著劍來到王稽身邊,說道:“若是我鄭安平得不到那昏君提拔也就算了,先生你呢?當初可是你把範睢帶到齊國的,你也稱得上慧眼識人了,而且你還替他出使過韓魏,沒有功勞也有苦勞吧?

可那昏君是怎麼對你的?這麼多年了,你連一個大夫爵都沒有混上。而那個田秀,他像只喪家之犬一樣被趙王趕到秦國,可秦王是怎麼對待這隻喪家之犬的?

憑什麼田秀那種人都能得到昏君青睞,你我就要被逼到如此境地?”

這一番話說完,王稽不禁細思起了對方的話,他給老秦王賣命的年歲比範睢、鄭安平加起來還要長,可他忠心耿耿賣了這麼多年,還不如一個初到秦國的田秀。

田秀一到秦國,都被秦王封為昭武君,按照秦國二十等爵,這僅次於徹侯。聽說秦王還準備要把王孫嫁給他。

王稽以前還覺得沒什麼,現在被鄭安平這一煽動,心裡的確有點不平衡了。

鄭安平看出王稽動搖,又接著勸說道:“倘若事情成功,取榮華富貴易如反掌!不知先生可願與我同心?”

“唉!”王稽深嘆了一口氣。

事到如今,他已無路可走,要是他不答應鄭安平,那就別想活著走出他的營帳了。更何況鄭安平謀反,按照秦之法度,舉薦他的人也要連坐。

當初舉薦鄭安平的有兩個一個是範睢,另一個就是他。

鄭安平謀反,就算他去及時舉報,也難逃連坐之罪。

左右是個死了,王稽只有跟著對方一搏。

“我願與先生同死!只是先生,你我想要兵諫,只怕是不容易!”

王稽說出了心中的擔憂。

按照秦法,調兵50人以上就要看兵符,沒有兵符,就算是大將軍,也調不動多少人。

鄭安平對此不以為意,道:“這麼多年以來,我在我的營中還有幾個信得過的弟兄,算上我的親兵、門客、奴僕湊個千把人不成問題!”

千把人?王稽一聽頓時在心中思索起來,這千把人聽起來不多,但也不少。

春秋的時候楚穆王發動兵變,手上才不過百人,有了楚穆王的例子,王稽倒覺得,他們這千把人或許真能成事。

“既然將軍手上已有人手,那我們只要謀劃一下行動細節,大事可成!”

王稽和鄭安平兩人密謀起了行動的諸項細節,兩人一直談到了夜深人靜,最後終於談妥。

臨走以前,王稽忽然說道:“將軍,我們要起事,必須得獲得軍隊支援。咸陽城外駐紮著十餘萬大軍,萬一他們入城平亂,那我們就完了。”

“先生以為我們如何取得秦軍支援?”

鄭安平看著王稽問,此刻王稽儼然已經成為了他的軍師。

王稽沉吟道:“前陣子朝中都瘋傳著,張大夫被秦王賜死,此事將軍可曾聽說?”

鄭安平點點頭:“我曾聽人提起過,但不知細節!”

王稽將此事的前因後果娓娓道出,鄭安平聽完以後非常詫異:“真想不到事情會是這樣。”

接著鄭安平又道:“可這件事情與我們取得秦軍的支援有什麼關係嗎?”

王稽沉聲道:“秦王要把原本嫁給武安君的兒媳轉嫁給田秀,像張大夫這樣的外人尚且憤憤不平,何況是武安君?你我何不明日進城拜會武安君?設法說服他加入我們,若是得武安君相助,何愁不能取得秦軍之支援?”

次日。鄭安平與王稽帶著禮物前往白起的府邸拜訪。

秦之法度,哪怕官員也要服役,王、鄭都曾跟隨白起打戰,因此兩人也算白起的老部下。

白起並不是一個喜歡交際的人,他甚至連門客都沒有,但聽說昔日的老部下來見, 白起還是讓兒子將他們兩人帶了進來。

兩人進門以後,先是一頓客套,白起聽得非常不耐煩,伸手將他們兩人打斷,道:“你們兩個到底想說什麼?”

王、鄭二人交換一個眼神,王稽拱手道:“武安君,我們知道您乃是無雙國士,更是我秦軍中威名赫赫的戰神。前陣子我等聽說秦王將原本要嫁給少將軍的女人轉嫁給田秀,我等作為您的老部下,甚為之不平啊!”

說完王稽給鄭安平投去一個眼神,鄭安平立馬跟著附和:“不錯!”

白起聽到這話也是臉色一變,道:“大王如此安排,自有他的道理,這不是我等臣子可以議論的。”

王鄭二人交換一個眼神,王稽試探的說道:“此等屈辱之事,武安君就絲毫不在意嘛?”

白起閉上眼睛,淡淡的說道:“老夫東征西討,戎馬半生,又有什麼看不開的?實不相瞞,我已向大王辭行,準備退隱了。”

“將軍準備要隱退?”王鄭二人露出驚訝的神色。

“不錯!老夫年紀大了,實在累了,不願再折騰了,倒不如回家種田,過幾天清閒日子。”

聽到這話,王鄭二人頓時放棄了遊說白起加入他們的想法,對方都準備要歸隱了,肯定不會跟著他們謀反幹這種晚節不保的事了。

離開白起的府邸,回到城外的軍營中。

鄭安平看著王稽,說道:“先生,若是武安君不幫助我們,我們如何取得秦軍的支援?”

王稽想了想,道:“沒有白起的支援,也無妨!你我只要能迅速領兵攻下王宮控制住大王,同時把太子擒住,有了這二人在手,我們就能立於不敗之地!”

……

“賢婿啊!若是父王以你為將東征伐周,可有把握?”

太子府上,太子柱和田秀這對翁婿正把酒言歡。

田秀是太子柱女婿,這事已經人盡皆知,因此田秀可以自由出入太子的府邸。

“太子放心,只要大王以我為將,必有十成把握將九鼎取來獻於大王。”

田秀夾了一口菜,淡淡的說道。

周朝現在只剩三萬多百姓,撐死能湊齊2000軍隊,而秦國這次可是調動了十幾萬大軍。

十幾萬人打兩千人,優勢在我好吧!

“賢婿如此有把握,老夫就放心了。來來來我敬賢婿你一杯!”

太子柱熱情的舉著酒杯向田秀敬酒道。

兩人一直喝到晚上,太子柱喝的酩酊大醉被人扶了下去。

田秀還像個沒事人一樣靜靜的跪坐在他的席上,戰國時期的酒普遍只有幾度,對喝慣了蒸餾酒的田秀來說,那基本上和喝水也沒什麼區別。

侍女從外面進來收拾桌上的碗碟,田秀也準備站起身來離開。

他剛走到門口,還沒從堂上出去,孟贏就從後面拽住了他,道:“壞人!怎麼來我家招呼也不打就要走?”

田秀回過身看著孟贏,用手替對方整理了一下頭髮,道:“阿贏,這是在你家,被人看到咱們兩個打打鬧鬧的,多不好!”

孟贏撇了撇嘴,道:“看唄!我跟我丈夫親熱,誰敢多嘴我割了他的舌頭!”

哇塞,你這女人這麼殘暴的嗎?

田秀越發覺得自己對孟贏了解太少,這妹子好像很暴力。

“我不管,跟我到房間去!人家要聽你講故事!”

孟贏挽著田秀往她的閨房走去,沿途碰上奴僕,這些人就像被事先打好招呼一樣,都假裝沒有看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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