奉命南下的兩萬晉軍在主帥龐蠻的率領下,將征伐的矛頭直指隔江相望的甲斐國,在佔據絕對優勢兵力的情況下很快攻佔其淮江防線上的重鎮要塞——石合城,隨後一路高歌猛進,在很短的時間內便兵臨甲斐國首都山梨城下。

但由於甲斐國軍民的奮起反抗,加之太子武田信的英明指揮,晉軍前進的鐵蹄止步于山梨城,始終無法將其攻克,在陷入整整一年的僵持之後,整支軍隊早已疲憊不堪。

而且就在十天前,另一支作為策應入侵宋國的一萬晉軍,在建隴城下被南方聯軍主力聯合格里芬傭兵團擊敗。

這支部隊的主帥、兵部尚書陸進的胞弟、錠城之戰中的軍事主官陸明戰死,副帥驍軍於嘉樂僅帶領三千殘部殺出重圍,其後迅速向甲斐國境內的另一路晉軍靠攏。

在接到西路軍被擊敗的訊息之後,對於是否要馳援友軍一事,東路軍內部發生了分歧,以監軍吳嚴祥為代表對分兵去救援西路軍持堅決反對態度,害怕敵人趁此空虛之際進行偷襲,然而主帥龐蠻卻認為對方如果要進行偷襲,以武田信目前手上的這點兵力絕不足以成事,必須要依賴友軍配合,但是自己已在甲斐國侵佔了一年,卻從未見到其他南方軍隊派過一兵一卒前來增援山梨城,因此龐蠻料定南軍內部必定派系爭鬥嚴重,昔日山梨城危在旦夕,卻依然見死不救,如果此番前去救援,南軍也必不會有所行動,於是在軍事會議上力排眾議,分兵救援西路軍。

事實果不其然,武田信得到訊息以後,親自寫信並派人突出重圍,將信件送達至南方聯軍主力駐紮地,希望可以趁龐蠻分兵之際與其聯手破敵,然而收到訊息的接替死去的宋光勝出任南方聯軍統帥一職的其長子宋連秦卻遲遲按兵不動,致使武田信痛失戰機,憤怒不已。

宋連秦年僅十八,在看中資歷的軍隊中無寸功可言,無論從哪方面看,在宋光勝之後都應該由武田信接任主帥。

然而在席家的一番操作之後,這個位置卻神奇的落到了一個年僅十八歲的青年手中。

之所以坐上南軍主帥之職,不僅是因為宋連秦是宋光勝之子,更因為席家認為這個年輕人便於掌控,從而能透過他更牢的把住軍權。

在與於嘉樂的部隊會和之後,東路軍主帥龐蠻收到了前方斥候的報告,有幾路南軍正在向自己這邊移動,他由此判斷敵人很可能想借擊敗西路軍之餘威與自己進行決戰,然而此時的東路軍士氣低落,而且敵人勢眾,如果仍在此與甲斐軍消耗,很可能被其他南軍圍殲,因此果斷決定收縮戰線,將部隊撤回石合城再作調整。

不出龐蠻所料,宋連秦所率領的南方聯軍,以及追擊而來的格里芬兵團已經從兩翼開始包抄晉軍,並漸漸對其形成了合圍之勢。

經過一番小規模激戰,龐蠻基本將部隊安全的撤到石合城,一路上又陸續遇到並收編了一些西路軍殘部共計兩千餘人。

追擊而來的幾路南軍部隊很快兵臨石合城下,雙方數萬人馬在此進行武力對峙。

“沒想到這武田信還挺有能耐的,區區幾千人竟然頂住了晉軍主力整整一年。”開戰伊始就撤到南方中部高立國的席茂柏看過父親遞給他的最新戰報後不禁笑道。

“二叔,這不是挺好的嘛,如此一來你又能保住你在甲斐國的地位了。”坐在一旁的席文義冷不丁的冒出一句。

席茂柏惡狠狠的看了這個敢於挑釁自己的侄子一眼。在場的席氏家族成員都感覺到了空氣中濃重的火藥味,將這一切看在眼裡的席正德也瞥了席文義一眼,示意他安分一些,不要去挑釁自己的長輩。

席文義領會了祖父眼神所表達的意思,不再作聲。

而席茂柏的臉上仍顯得十分不悅,席正德見狀也立即對他說:“茂柏,你跟我到房間來,我有些事要和你說。”

席正德從位子上起身朝自己的房間走去,席茂柏不敢違背父親的意思,緊隨其後,進入房間內,席正德示意席茂柏將房門鎖上。

德:“茂柏,你對於上次北伐武田信殺死我派去的監軍一事有何看法?”

柏:“那個武田信,膽敢殺死父親派去的監軍實在是膽大妄為,如果不嚴懲,必將有損我席家威名!”

席正德看了看自己的次子,然後繼續問:“那依你看如何嚴懲?”

柏:“等擊退晉軍之後給他隨便按個罪名,斬首示眾!”

德:“斬首示眾?”看著父親高深莫測的一笑,席茂柏的心中沒了底:“父親,有何不妥嗎?”

德:“武田信好歹是甲斐國的皇太子,豈是我們能說殺就殺的?而且監軍名義上是宋國派去的,事後連宋國皇帝都沒任何責罰,我們有什麼資格發難?”

席正德的這番話一下子將席茂柏問住了,他還在腦海中想著如何回答,席正德這邊卻繼續追問道,“而且你想過沒有,武田信以區區數千人硬是頂住了兩萬晉軍整整一年,這等威力放眼南方有誰可比”?

柏:“這......”

德:“經過這一年的抗戰,他在甲斐國乃至整個南疆已然成為了英雄,這等在軍民中的威信有誰可比?他征戰多年,戰功卓著,整個南軍之中除了已死的宋光勝,論威望又有誰可比?”

席茂柏坐在位子上發呆,連一句話也答不上來。

德:“如今的武田信無論在威力、威信還是威望上都無人可及,你竟然想在戰後給他隨便按個罪名斬首示眾,這是這麼輕易能辦到的嗎?”

席正德一連串的問題,直接將席茂柏徹底問得啞口無言,他知道自己剛才只是急於想在父親面前表現一番,卻對事情本身有欠考慮,現在這一番問話使他一時間理不出頭緒。

席茂柏看著席正德神情緊張的說:“那……那父親是否已有了萬全之策?”

席正德微微一笑:“這正是我找你來的原因。”

大廳之中,席茂松走到坐在位子上的席文義身旁,輕聲的說:“文義,以後在公眾場合不要去主動惹你二叔,若你倆矛盾過深,將來我會很為難。”

席文義抬起頭看著自己的父親,他聽出了席茂松的話外之音:你父親我是將來族長的繼承人,經我之後,便輪到你,完全沒你二叔的份。

義:“我明白的,父親。”

“我說,文義,你二叔上次的那通話的確過了點,但你也不用太和他爭鋒相對,畢竟這還是我的府邸,怎麼說也得給姑姑一點面子吧?”

席文義回頭看去,說話的正是自己的小姑席茂燕。

“什麼!!!”隨著席茂柏的一聲驚叫,大廳內眾人都看向了他所在的房間,紛紛猜想父子倆正在談論什麼樣的話題,竟能讓席茂柏如此失態。

柏:“父親!如此一來,你將置我於何地?”

席正德雙眼一刻不眨的盯著情緒十分激動的席茂柏,而他也看著自己的父親,一臉的不滿溢於言表,兩個人誰都沒有說話。

過了好一會兒席正德開口說:“茂柏,你知道你最大的問題是什麼嗎?就是沉不住氣!你一點都不及你的大哥,甚至……”講到這,席正德沒有再說下去,他原本是想說:“甚至都不如你的侄子席文義。”但生怕將這句話說了出去,激化叔侄之間的矛盾,從而不利於家族內部的團結。

席茂柏靜靜地聽著,儘管他一臉的不悅。

德:“我知道你在擔心些什麼,不過你放心,這件事在你妹妹剛與高麗國皇帝金載彪提出的時候,我就已經將你考慮在內了,所以你的那些擔心都是多餘的。”

聽到這,席茂柏鬆了一口氣,總算自己的地位沒有受到波及,然後笑著說:“原來父親早有計劃,不過……”

德:“嗯?不過什麼?”

“不過……”席茂柏猶豫半天還是沒敢說出口。

德:“讓你說你就說,這房內就我們兩個,你還怕什麼?”

席茂柏遲疑了一會兒,說:“我的意思是,既然父親已有此計劃,何不讓我……”

“好了,我知道你想說什麼了。”席茂柏這才剛開口,席正德就已經猜到了他的心思,“還記得我們家業的創始人席甫程的祖訓嗎?‘不要讓家族的人站到歷史的風口浪尖,我們永遠只做操縱著表面一切的背後推手。’所以,茂柏,你要謹記祖訓:‘我們見證歷史,我們改變歷史,我們創造歷史’,但絕不要輕易地將自己放在歷史的前排,那樣很容易被時代的洪流所吞噬。”

宋國前線失利的訊息很快傳回晉國,使得舉朝震驚,朝堂上,馮成敬沉著臉看著眼前的一班大臣,許久都沒有開口說話,而朝堂下的眾大臣個個也是沉默不語。

宰相王允賦低著頭,偷偷瞥了兵部尚書陸進一眼,誰知陸進也正看向自己。

這時,馮成敬突然厲聲問向陸進:“這個西方兵團究竟是什麼人!?兵部難道沒有一點關於他們的情報嗎!?”

陸:“啟稟陛下,此兵團乃是一年前南方軍北征時從西方招募的僱傭軍,因此臣等沒有絲毫關於他們的情報。”

關於格里芬兵團,整個晉國除了在滎川、薊城與其交過手之外,的確再無更多情報,對於這些情況馮成敬並非不知,只是因為剛才一時氣憤發洩一番。

這時,王允賦開口說:“陛下,臣有事啟奏。”

馮成敬略有期待的看著自己的宰相說:“哦?王愛卿難道有關於西方兵團的情報?”

賦:“啟稟陛下,臣所要上奏的並非此事。”

聽到王允賦並沒有自己感興趣的情報,馮成敬又恢復到剛才的表情,說:“那有什麼事?”

賦:“陛下,高淩河一役,我軍大獲全勝,原本可以此為契機,讓南方賠款求和,但兵部尚書陸進蠱惑陛下貿然出兵南進,致使西路軍全軍覆沒,其物資人力的損失以及對全軍士氣的打擊更是不可估量,因此臣以為,若不將陸尚書治罪不足以告慰陣亡將士的在天之靈!望陛下三思。”

“望陛下三思!”王允賦這邊話音剛落,朝堂上的一大批官員立即隨聲附和。

聽到這話,馮成敬的臉更是一沉,卻沒有任何表態。

王允賦心知馮成敬是有心包庇陸進,他的這一番不表態其實已經是表明了態度,為了給朝堂上的氣氛“加加火”,他向身後使了個眼色,立即有諫官上奏道:“陛下,剛才王丞相所言極是,此次南進失利,兵部尚書陸進負有極大責任,若不治罪,則無以告慰陣亡將士的在天之靈,還望陛下以大局為重,賞罰果斷。”

隨後不斷地有諫官站出來要求馮成敬將陸進治罪,而陸進本人始終沉默不語,沒有為自己辯解一句,馮成敬的心裡清楚,這次的南征完全是他自己的主意,王允賦則是利用這次的軍事失利假借懲治陸進之名向自己發難,而陸進沒有辯解也是決心要替自己背這個黑鍋,況且就算說了也沒用,畢竟對方人多嘴多,一個人怎能敵得過那麼多張嘴呢?所以索性什麼都不說,任憑他們發揮。

正當朝堂上諫官的彈劾此起彼伏的時候,朝堂外突然報告說齊國使者來訪,馮成敬立即趁此機會宣佈退朝,並且派人將使者帶入御花園等待,算是暫時阻止了王允賦手下這批文官集團的“攻勢”。

退朝之後,眾大臣都是三三兩兩的走出大殿,唯獨兵部尚書陸進他單獨一人向宮門走去,一路上沒和任何人說上一句話。

“丞相,今天朝堂之上,皇上是有意庇護陸進,看來要除掉他不會那麼簡單。”

賦:“這我當然知道,以後還要煩請各位大人好生協作。”

“那是自然,那是自然。”幾位大臣一臉殷勤的說道。

眾人簇擁下的王允賦看著陸進逐漸遠去的背影,眼角間路過一絲兇光。

馮成敬先來到寢宮脫去冕服,換上一身平時穿的龍袍便一路來到御花園。

出使晉國的齊國使者是袁平手下的第一說客徐進,他在給晉國皇帝行禮之後就直接說明了來意:希望晉國歸還高淩河之戰時佔領的齊國邊防重鎮薊城。

洛京政變以後,袁平擁立前太子田爵的遺獨子田榮登基,自己則順理成章的成為攝政王。

但由於當時齊國局勢不穩,仍有不少梁浩朋黨的餘部,加之新君年幼,主少國疑,因此袁平自然而然的就成為了齊國的實際掌權人,他為了避免重蹈田成梁浩的覆轍,在取得政權的一年之內,並沒有立即與晉國進行交涉,而是將主要的精力放在了穩定局勢,鞏固政權上,在取得一定成效之後,政治目光由內向外轉移,而其中重中之重的首要問題便是令袁平這一整年來如鯁在喉的邊防重鎮——薊城。

敬:“既然貴使提出了你們的要求,但怎的朕就感覺不到一點誠意呢?”

誠意?徐進聽到這話腦袋提溜一轉立刻明白了馮成敬的意思,於是便說:“若晉國皇帝陛下答應歸還薊城,我們聖上願贈與貴國黃金千兩,絲綢絹帛萬匹以修兩國萬年之好,永不侵犯。”

敬:“哦?這是你們皇帝許諾的?”

進:“正是。”

馮成敬看著徐進不懷好意的笑了笑:“可朕怎麼聽說現在齊國執掌大權的卻是你們的攝政王袁平呢?”

“現今我主聖上年幼,故需攝政王輔政,可即便如此,沒有聖上的認可,攝政王也不敢擅作決定,因此外臣此次出使貴國也是奉了我國皇上的旨意。”

徐進嘴上說著客套話,心裡卻想著:馮成敬真是個刁鑽的傢伙。

敬:“既然如此,還請貴使回去通告貴國的攝政王,關於薊城,如有誠意,朕在函遠城歡迎他的到訪。”

徐進眉頭微微一皺,隨後立即恢復常態,臉上仍然笑呵呵的:“晉國皇帝陛下,依外臣之愚見,是否可以理解您剛才的意思是說,關於薊城,希望與我國攝政王當面商談?”

敬:“沒錯,可以這麼理解。”

進:“外臣知道了,會將陛下之意轉告給攝政王殿下的。”

四天以後,晉國再次召開早朝的時候,王允賦一開始便再次向馮成敬施壓,要求讓兵部尚書陸進為這次的南征失利負責,並與之嚴懲。

坐在龍椅上的馮成敬依然沈著臉,聽著堂下喋喋不休的“嘮叨”,他看了一眼站在班列中的陸進,一如既往的一臉從容,一如既往的沉默不語。

他知道這是陸進做好了一切的準備,包括替自己背起“冒險南進”這個黑鍋。

他長呼了一口氣,然後說:“王丞相,誰說這次的南征失利了?我軍仍有兩萬多將士戰鬥在前線奮戰,此時說失利,未免為時尚早了點吧!?”

看到馮成敬這明顯帶有怒意的一席話,即使王允賦的黨羽佔據朝中大半,他也不敢再繼續說下去,畢竟一個是君一個是臣,此時的整個朝堂更是鴉雀無聲。

看到堂下不再為此喋喋不休,馮成敬暫時消去了心中的怒意,然後說:“幾日前,齊國使者來訪,要求我國歸還一年前佔領的薊城,各位愛卿對此事有何看法?”

薊城問題,關係到整個晉國西部的國防,原本身為兵部尚書的陸進應當為皇帝進言,但最近一段時間以來,由於南方前線的戰局不利,他成了以王允賦為首的文官集團的攻擊物件,因此不可輕易發言,以免言多語失,惹禍上身。

而宰相王允賦主理朝政,此等大事也有責任為皇帝進言,但自己剛剛被馮成敬訓斥過一番,也不方便出面。

而就在這時,他發現戶部尚書方達正看著自己,於是立即對他使了個眼色,方達也是心領神會,出列說道:“陛下,薊城乃是齊國東部咽喉要地,易守難攻,只要此城掌握在我們手中,進,可以威脅齊國腹地,退,則可在滎川之前再立一道屏障,對我國西部防禦實在是有重要意義,因此,臣以為,薊城切不可這等輕易還給齊國。”

馮成敬聽到方達的這段話後臉上沒有任何表情,只是淡淡的說道:“方愛卿,你平時主管戶部,對軍事卻也如此在行,真是出乎朕的意料,是自學成才還是……有高人指點?”說話間,馮成敬的雙眼看向了一旁的王允賦。

方達的臉上尷尬的笑了笑,而王王允賦也仍然沒有吭聲。

當天的早朝就這樣不了了之般的散場。

石合城前線,總計五萬大軍的南方聯軍半個月來輪番進攻他們面前的這座孤城。

面對如此強大的攻勢,晉軍主帥龐蠻臨危不懼,沉著堅守,令南軍始終無法撼動此城。

然而,相比城外虎視眈眈的敵人,晉軍還有一個更大的敵人——糧草與疾病。

由於此次晉軍是跨江作戰,因此補給十分成為問題,原本還可以依靠掠奪甲斐國內的百姓進行應急補給,但因戰局不利,之前侵佔的大片領土如今皆已失守,只得堅守這最後的橋頭堡,而糧草短缺的問題也日漸變得嚴重。

而且南方氣候潮溼,北方的晉國將士並不適應這種氣候,部隊中出現了不少瘧疾患者,並很快影響到了整支軍隊。

為此,龐蠻特意將此次遠征的主要將領召集到一起,召開一次緊急軍事會議。

他面北朝南坐在長桌的一端 ,兩邊由遠及近坐著驍軍、驍師級將領,而在他們的身後站著的都是驍騎級軍官。

“龐將軍,現在城內的糧草已經越來越少了,且瘧疾四起,再這樣下去,恐怕軍心大亂,不戰自潰。”石海峰將軍在軍事會議的一開始就說出了心中的擔憂。

蠻:“石將軍所言極是,如今敵人的數萬大軍已將此城團團包圍,而我軍糧草又日漸枯竭,不知在座的各位將軍有何良策可使我軍解決眼下的當務之急?”

龐蠻環視一圈,見其各個面帶愁容,沉默不語。

忽然間,他的目光看向了一旁的監軍吳嚴祥:“不知吳監軍是否有良策可解眼瞎危局?”

吳嚴祥莫名其妙的看了龐蠻一眼,然後說:“我只是一名小小監軍,像這種重大的事情還得要龐將軍您這個主帥拿主意。”

面對吳嚴祥這種不負責任的態度龐蠻只是呵呵一笑,他的這番言論早在自己的預料之中,進入南方作戰的這一年多來,每逢大事,需他拿主意時,吳嚴祥必定一問三不答,逃避責任,然而在取得軍事勝利之時,卻又是爭功最厲害,他的這種人品在全軍上下都引起了不滿,不過之前因為一路高奏凱歌,且朝廷賞賜得當,所以其他將領也不與他計較,可如今面對這種可能全軍覆滅的危局,吳嚴祥仍然持以這種態度,就讓別的將領很是看不慣了。

“吳監軍這個差事可當的真是不容易啊,既要懂得避責,又要能夠爭功,實在是令在下佩服。”聽到石海峰這樣挖苦吳嚴祥,一些將領當場哈哈笑了起來,就連主帥龐蠻也差點忍不住笑出聲來。

反觀吳嚴祥,他對著石海峰怒目而視,整個臉漲得通紅,在心中暗暗詛咒他:你他媽的將來別讓我抓著把柄,否則老子一定往死裡整你!

面對對方的怒火,石海峰毫不示弱,也以惡狠狠的雙目盯著對方,石海峰體格高大魁梧,在他的心中根本瞧不起眼前這個爭功避責的“矮冬瓜”。

其實不只是他,在座的其他將領又有幾個會看的起吳嚴祥,否則剛才怎會同時嘲笑於他。

主帥龐蠻見兩人都怒氣衝衝,再不拉架可能都要情緒失控,於是趕緊對著石海峰說:“石將軍,我們現在召開的是重要的軍事會議,且吳監軍是你的長官,請注意你對他的態度。”

雖然表明上龐蠻是在斥責石海峰,但其實他是一邊說一邊對著對方使眼色,意思很明確:你別和這種小人掐了,不值得。

看到龐將軍如此“態度”,石海峰也是心領神會,沒有再說什麼。

原本吳嚴祥面對比自己高出一個頭的石海峰,即使表面上露出一副凶神惡煞的樣子,可心中還是十分害怕,擔心一旦幹起架來,自己還真不是他的對手,沒準被對方“一招秒殺”也不一定,但在看到龐蠻“教訓”了石海峰一通之後,對方便不再吭聲,頓時又氣焰囂張起來:“姓石的,你他媽給我等著!老子要把這件事情稟報給朝廷,讓皇上滅你九族!”

本來已經不再說話的石海峰面對對方這種小人得志般的挑釁,並沒顯得多麼生氣,只是冷冷一笑,然後甩給他一句:“想參我一本?好啊,那先等你活著離開這裡再說。”

被石海峰這麼嗆白一句,吳嚴祥一時間答不上話來,只得咬牙切齒在心中謾罵,臉色也再次漲得通紅。

龐蠻見兩人又爭了起來,趕緊衝著石海峰“喊”道:“石將軍!這裡沒你事了,你可以下去了!”

石海峰背過身,側臉瞥了一眼吳嚴祥,然後“哼”了一聲,直接走出了出去。

石海峰前腳剛走,龐蠻立即客氣的對吳嚴祥說:“吳監軍,你消消氣,咱們接著開會。”

“是啊,吳監軍,石將軍是個粗人,你別和他一般見識。”一旁的於嘉樂將軍也趕緊上來勸吳嚴祥。

可沒想到,他一聽到“石將軍”三個字,像親眼見到有人睡了他老婆一樣,立刻又火冒三丈,對著於嘉樂怒喊道:“你算什麼東西!要不是老子派人去把你撿回來,你他媽早就死在荒山野嶺了!一個敗軍之將居然還敢來教訓我!”

原本初衷只是想勸對方消消氣的於嘉樂將軍卻未曾想到竟然被這般侮辱,瞬間怒上心頭,想衝上去削這個沒教養的東西,剛要發作,卻被身旁的龐蠻一把按住,他十分不滿的抬起頭,只見對方意味深長的看了自己一眼,然後微微搖了搖頭,示意他剋制。

龐蠻看得清楚,比石海峰還高出半個頭的於嘉樂真要是上去,恐怕會把吳監軍給直接打死,那後果就真不堪設想了,所以他想方設法也要控制住局面。

但饒是於嘉樂不與吳嚴祥計較,在座的其他幾位將領看到眼前的這位監軍像條瘋狗一樣“見誰咬誰”,也很是看不過去,再加上他之前乾的那些沒品的事兒,要不是主帥在場,加上他有一個“監軍”的身份,早就衝上去把他按在地上狠揍一頓了。

龐蠻見與會的幾位將領都被吳嚴祥惹得幾分怒意,立刻插話道:“現今我軍糧草旦夕間告罄,必須立刻採取行動,否則必將軍心渙散,此城將不攻自破!”

龐蠻的這一番話,將幾位還在氣頭上的將領點醒了,畢竟這才是目前的當務之急。

於嘉樂將軍接過話茬說:“難道要放棄此城嗎?”

蠻:“這是萬萬不可行的,如果棄城北撤,我軍將無險可守,唯一的出路便是渡過淮江退回本國,可我軍畢竟仍有兩萬多將士,這麼多人渡江不是一朝一夕就可完成的,一旦被敵人追上,後果不堪設想!”

“的確……”諸將陷入了沉思。

“唯今之計,只有派人趁夜色突圍,火速趕往朝廷請求增援,即使不派援兵,也必須增補糧草。”說話間,龐蠻看向吳嚴祥:“不知吳監軍以為如何?”

吳嚴祥一聽龐蠻的問話,就知道他是想讓自己做出決斷,負起這個責任,他在心中咒罵起龐蠻是奸詐之徒,然後氣不打一處來地吼道:“你們不要問我!我不管這個事兒!要怎麼樣你們自己看著辦!我只負責監督你們打勝仗!別的一概不管!你們自己承擔!”

看著他的這幅鳥樣,諸將領心中又生起了幾分怒意,但是龐蠻卻笑呵呵的說:“既然如此,那就由我這個主帥為這項作戰計劃負責,今晚我們佯裝出城進攻敵軍以掩護出城求援,各位將軍先下去安排一下吧。”

散會以後,於嘉樂等幾位將領對吳嚴祥剛才的所作所為忍無可忍,主動找到龐蠻說:“龐將軍是此次南征的主帥,吳嚴祥是監軍,說起來你倆地位平起平坐,為何您要對這潑皮如此忍讓?”

蠻:“你們也知道那傢伙就是個潑皮了,還何必與他多費口舌?況且他是此次南征的監軍,是專門監督你我的,此番派人求援是繞不開他的,無論他是否敢於承擔責任,只要它預設透過便可。”眾將點頭稱是。

蠻:“對了,我們的糧草究竟還能維持多久?”

“按照目前的狀況,恐怕支撐不了半個月。”

“已經到了這種地步了麼……”龐蠻沉思片刻,說:“從今天起讓將士們的每頓飯量減為之前的一半吧。”

“哎,恐怕也只能如此了。”

蠻:“時候不早了,諸位將軍下去準備一下吧,我們今晚就行動。”

甲斐軍的大帳內,武田信正對這一面軍事地圖陷入了沉思,從合圍石合城至今已有兩個來月,始終未能收復此城,其中的緣由武田信心知肚明,除了晉軍憑堅稱固守之外,更多的是因為南軍的內部派系鬥爭嚴重,羅斯羅利安的格里芬兵團自不用說,那基本已經可以算是席家的私人部隊,由於眾所周知的原因,他們根本不會對自己鼎力相助,只需將局勢控制在可掌控的範圍內便可,說不定還希望自己這一邊與晉軍鬥得兩敗俱傷。

然而,另一支由宋連秦率領的南軍主力卻也出兵不出力,這就使得武田信很是惱火,畢竟說起來羅斯羅利安還只是個西方人,萬一戰局不利,他還可以率部撤回至西方,但是宋連秦所率領的南軍也同為東方人,而且兩國在地理上是互相緊鄰的鄰國,雖然他只是一個不滿二十的年輕人,可難道連“唇亡齒寒”這麼簡單的道理也會不懂嗎!?

想到這,武田信越發惱怒,而正在這個時候,幾聲腳步聲打斷了他的思緒。

“太子殿下,在想什麼呢?”

“沒,沒什麼。”武田信回頭看到年方十八的三弟武田政走了進來,“現在不是在皇宮大院內,不必稱我太子,叫‘皇兄’就可以了,對了,你運送糧草還算順利嗎?”

“恩,還算挺順利的,只不過……”說到這武田政停頓了一下,“只不過加上這一批我們的糧草也所剩無多,如果一個月內攻不下此城,我們將不得不撤兵,到時晉軍將獲得喘息之機,或許還會捲土重來。”

信:“那你們沒向友軍請糧嗎?”

政:“請了,而且是父皇寫的親筆信,但是負責我們整個南方聯軍糧草配給的席茂松卻以種種理由搪塞,始終不肯發糧,這一批糧草還是向國內的百姓臨時徵收的,而且哥哥你也知道,由於之前晉軍的佔領,百姓手中也是存糧無多,這次徵收的糧草一半是因為強徵,另一半是因為百姓聽說了前線的捷報群情激昂,並且還聽說只要再攻克這座石合城就能光復全境,所以一個個全都熱情高漲,硬是擠出了這麼一批口糧,如果在此之前我們還拿不下石合城,恐怕……”

“這幫混蛋!”武田信咬牙切齒的怒罵道。

金秋十月,涼風初起,稻田豐谷,麥浪滔滔。

正值一年中的農忙季節,晉國的田野裡滿是忙碌的農民,經過辛勤的勞作,終於換來了此時的豐收,每個人的臉上閃爍著幸福的汗珠。

突然間,田野裡來了許多官府的衙役打破了眼前這幅幸福的光景,他們命令這些正趕著收割的農民趕緊進到自己的屋內,並且告訴他們如果沒有指示,絕對不許從屋內出來。

不明就裡的人們只得乖乖回到屋內,過了不多久,他們透過窗戶看見一支長長的隊伍出現在田間道路的遠方,並緩緩向這裡走來。

“爹爹,這些是什麼人呀?他們的衣服都好漂亮”一個八九歲樣子的小孩看到這些個個錦衣華服的人不禁羨慕起來。

“看樣子應該是從西邊的齊國來的吧。”

這支隊伍剛剛走過麥田,在隊伍最前面進行護衛的一名將領就隱隱見到前方有一支隊伍,他本能的警覺起來,讓隊伍停止前行,自己策馬上前去看看究竟,等他稍稍走近一瞧,才發現對方頭上飄懸著幾面晉國的錦旗,而且是一佇列陣整齊,錦衣束裝的騎兵方陣。

這名將領皺眉望向對方,仍顯得十分警惕,而對方的大部隊待在原地絲毫未動,只有一名軍官帶著兩名騎兵策馬走上前來說:“我等特奉皇帝陛下之命,前來護衛齊國攝政王進京。”

見此狀況,那名護衛的將領策馬騎到隊伍中間的一輛豪華的馬車旁,對著坐在裡面的人說明了對方的來意,待得到肯定的答覆之後便又策馬上前說:“那就有勞諸位了。”

在騎兵隊的“護衛”下,齊國的使節團很快就來到了晉國都城函遠。一進城就吸引了城內百姓的目光,很快道路兩旁熙熙攘攘的圍滿了前來圍觀的人們,有如節日一般熱鬧。

穿過了喧繁的城區,使節團徑直開向皇城。

皇宮的御花園內,馮成敬與袁平對坐在一張石桌前,品著晉國上好的佳釀,旁邊有伺候馮成敬多年的貼身太監吳正不停地給兩人滿酒。

敬:“袁將軍,哦不對,現在應該是程王,一路勞車遠遁,辛苦了。”

平:“陛下真是太客氣,尤其是以那樣的方式進行‘歡迎’,實在是令外臣受寵若驚。”

馮成敬聽出了袁平的言外之意,呵呵一笑道:“程王是貴賓,這次您受朕之邀前來,朕當然要對您的安危負責。”

袁平舉起吳正剛滿上的酒杯,一飲而盡後說:“場面話也就不用多說了,外臣也不喜歡繞圈子,貴國要何條件方可歸還薊城?”

馮成敬輕輕晃動手中的酒杯,嘴角微微上揚,“程王這就見外了,薊城原本就是貴國的領土,只不過之前田成佔著您外甥的皇位,所以朕才替為保管,如今理當歸還,只不過……”

袁平當然知道馮成敬不會就這麼輕易的歸還薊城,否則上次徐進就把這事談成了,還需自己跋山涉水專程跑一趟麼?

平:“陛下但說無妨,外臣既然來到這裡,就是受了我國陛下之託,全權負責此事。”

“好!敞亮!朕就喜歡程王這樣直爽的性格!”馮成敬話鋒一轉顯得有些為難似的說:“只不過朕的朝臣可能會對此事頗有異議,畢竟之前兩國發生過一些誤會,就這麼輕易歸還恐怕他們多有不滿,對此,朕也很為難。”

本來還在回味著杯中餘香的袁平將酒杯放在桌上,抬起頭看著馮成敬說:“那要怎樣才不會令貴國的眾臣不滿呢?”

“這個麼……”馮成敬微微一笑道:“朕還真沒想好,不知程王有何良策?”

袁平一聽,知道這是馮成敬在賣弄關子,心想:真是個老奸巨猾的傢伙,現在誰都知道晉國在南方的戰事陷入僵局,他能跟我提的條件無非是兩條;一,用錢贖回薊城,這樣晉國就有軍費繼續與南方諸國打下去;二,要求我國出面調解,如此就能讓其體面地退出戰爭;不過既然你從頭到尾都沒提錢的事,那恐怕就是想著第二條了,但剛才話都說到這個份上了也沒開口,不過就是因為面子上的問題想讓我來提議,那好啊,本王倒要和你比比耐心,究竟是咱們求歸心切,還是你前線戰事更急。

想到這,袁平也同樣微微一笑道:“外臣也沒想好。”

這個回答超出了馮成敬的意料,他的眉頭輕皺一下,但也僅僅是一瞬間,隨即恢復常態說:“既然如此,程王可否賞臉多住幾日,與朕一同想一個萬全之策?”

聽到這番話,袁平的幾名護衛都握緊了手中兵器並且面露怒意:這分明是想軟禁程王!

御花園中的晉國護衛看到齊國人這種反應,也紛紛警惕起來,有幾人還將刀微微出鞘以示警告。

空氣中瞬間瀰漫著火藥味,隨時都有爆發可能。

察覺到這些的袁平立刻示意自己的護衛放下手中的武器,然後笑著對馮成敬說:“那外臣就多住幾日,看看能否想出一個萬全良策。”

敬:“如此甚好,來人,趕緊給程王準備住處。”

平:“那就有勞陛下了。”

這時,一個小太監急急忙忙從花園外一路小跑進來,將一份密信交到了吳正手中,並耳語了幾句。吳正一臉凝重的看了這小太監一眼,示意讓他先下去,隨後走到馮成敬身旁耳語了幾句,但並未將密信直接交給他。

馮成敬臉色也略顯凝重,但是一想旁邊還有“客人“,立即便恢復常態。

袁平將這一切看在眼裡,臉上並未有任何表情,站在原地一動不動,他就是想看看究竟發生了什麼事讓馮成敬如此“失態”。

而馮成敬也心知不能讓袁平知道此事,否則與他的談判籌碼將越發貶值。

他看到袁平站在原地一動不動猜測他一定看出了些許端倪,於是便說:“今天時日也不早了,朕要休息去了,還請程王也早點休息吧。”

說罷,使了個眼色,旁邊立馬有小太監走到袁平身旁說:“程王,這邊請。”

袁平見馮成敬竟如此要“趕”他走了,也不好多留,否則就會在別國面前失了齊國的禮數,於是只得帶著隨從讓小太監在前面領路。

看著一行人出了後花園,吳正一邊將密信遞給馮成敬一邊說:“這是前線龐將軍派人突出重圍送來的密信。”馮成敬接過信件,趕忙拆開,急急掃過幾眼後看到並不是前線兵敗的訊息,顯得稍稍鬆了口氣,然後對吳正說:“吩咐下去,著戶部在十日之內從糧庫中籌集一萬石糧食運往前線,不得有誤。”

“諾,屬下立刻去辦,不過,皇上。”吳正頓了頓,說:“現在國內的存糧也已不多了,還是應該早作打算。”

“朕知道了,你立刻去辦吧”片刻之後馮成敬又特意叮囑道:“還有,動靜小一點,千萬別讓袁平知道了。”

正:“諾。”

接到皇帝的命令,戶部尚書方達當夜來到王允賦的相府,支開了所有的下人,兩人在書房中密談。

達:“丞相,皇帝今天命我部徵調一萬石糧草運往前線,先不說現在國庫備量嚴重不足,運輸途中又會消耗更多的糧草,最關鍵的這這批糧草一旦運到,前線戰局有可能發生轉變,恐怕……”

王允賦聽聞呵呵一笑,說:“既然這是皇帝的旨意,必然要執行,否則必將問罪於你。”

對於王允賦的這種態度方達十分不解,“丞相的意思是……”

賦:“方尚書理解錯了吧,這是陛下的意思才是。”

送走了疑惑不解的方達,王允賦在書房中又見了一個下人,並說:“去告訴你們的皇帝,過段時間北方會有批糧草運往前線,讓他早做準備。”

幾天以後,馮成敬設宴招待袁平,朝中一些主要的大臣也一同出席。

席間,馮成敬幾度觀察袁平,只見他一味的喝酒,吃菜以及欣賞歌舞,似乎沒有半點想要提及薊城之事。

“袁平這傢伙怎麼這麼淡定?”馮成敬越想覺得越不對勁兒,他皺緊了眉頭,遠遠瞟了袁平幾眼,只見他邊喝酒邊欣賞歌舞,還時不時對著那些歌舞伎露出一絲色眯眯的眼神,整個人完全是一沉浸於享樂的神態。

其實袁平心裡再明白不過馮成敬這次設宴的目的,他以為自己經過這幾天會因為急於促成而趁這次宴會首先提起薊城的歸還問題,然後他再坐地起價,“誰先開口誰就輸”,這點大家心裡都清楚,所以自己才不會傻到成為第一個說起此事的人。

前線的戰事兇險未卜,而國庫中的糧食因為這一年多的戰爭也消耗嚴重,在南軍轉入全面反攻的情況下如何儘快體面地結束這場戰爭成了馮成敬的當務之急。

但是想要結束這場戰爭並非僅僅撤軍這麼簡單。

首先,前線的一部分部隊被南方的外籍僱傭兵團殲滅,剩餘主力被圍困在石合城內,就算想要北撤,在疾病與飢餓的雙重摺磨下,兵員戰鬥力會嚴重下降,而南軍也不會輕易喪失如此良機,到時必將損兵折將,保不齊會全軍覆沒。

其次,經過高淩河大捷,馮成敬在國民中的威望空前高漲,餘溫未散卻突然宣佈前線戰敗,有如赤鐵遇寒冰,長鳴吹啞笛,必然使百姓失望透頂,民眾激情陡然驟減。

最後也是最重要的,這場南侵戰爭是自己力排眾議發起的,如果一旦失利,不僅面子上掛不住,而且還會遭到以王允賦為首的一批文官的嚴厲批駁,雖然他們還不敢明目張膽針對自己,但肯定會將矛頭指向兵部尚書陸進,進而打擊武官派,削弱自己的實力,類似這種指桑罵槐的行為,馮成敬不用想都猜得到。

因此,他必須要想好一個萬全之策,以便讓自己從這場錯誤的戰爭中安然抽身,同時又不失體面。

薊城也就成了馮成敬手裡為達成此目標最有力的一張王牌。

但是,作為齊國前來交涉的全權代表,程王袁平卻顯得不緊不慢,完全一副泰然自若的模樣。

率領使節團親自前來的確顯示出了誠意,可在“首先提出條件”這個對馮成敬來說十分關鍵的問題上卻始終裝傻充愣,著實令其有些惱怒,但卻又無可奈何。

就在其他大臣喝得酒酣耳熱之際,兵部侍郎胡海敏注意到了皇帝不時的看向齊國的程王,知道他一定是為了薊城的事正在發愁,於是他與自己的上司兵部尚書陸進耳語幾句之後,端起一杯酒,徑直走到了袁平的桌前。

敏:“在下兵部侍郎胡海敏,預祝齊國程王殿下能順利完成此行目的。”

“嗯?”原本還在欣賞歌舞的袁平看到自己面前突然竄出這麼一個人,覺得十分奇怪,不過從他說話的字裡行間,也聽出了他的意思,袁平站起身來,端起酒杯說:“胡侍郎,借你吉言,但願本王能不虛此行。”

然後將身體稍稍靠前輕聲說:“但成功與否還要看貴國皇帝陛下能否想出一個萬全之策來。”說罷,便對著胡海敏飽含深意的微微一笑,然後將酒一飲而盡。

這一切都被在場的所有人看在眼裡。

其實滿朝上下都明白他們的皇帝在動什麼腦筋,只不過出於各自的原因不便將此事說破。

以陸進為首的武官派知道這是本國皇帝與齊國實際掌權人兩位國家最高決策者之間的直接對話,自己“人微言輕”不便過多參與進去。

而以王允賦為首的文官勢力,則樂享此事遇挫,甚至乾脆希望它“黃”掉,這樣就可以趁機打壓陸進一派,從而在以後的政策制定上獲得更多、更大的發言權。

胡海敏看著袁平將酒乾了,自己也不敢怠慢,跟著一同幹了酒,回到自己的座上。原本為創造機會商談薊城歸屬問題的酒宴就這樣在一片看似歡歌雀舞中悻悻收場。

就在齊國使節團來到函遠的第三天晚上,席正德在書房內聽著席茂松報告收到的最新情報。

“此事當真?”席正德緊鎖雙眉,一臉嚴肅地看著自己的長子。

松:“齊國的使節團浩浩蕩蕩的開進函遠,全城百姓都看見了,而且都城附近的人都在議論這次出訪晉國的不是別人,正是一年前透過政變上臺,現在身為攝政王的袁平,他此行的目的就是為了從晉國手中收復薊城。”

德:“如果真是這樣,事態可就嚴重了。”

松:“父親,您覺得馮成敬會不會拿薊城作條件,要求齊國一同向南方出兵?”

德:“這個我看到未必,之前的戰爭雖然沒有傷到齊國的元氣,可也損失不小,更何況袁平才剛剛取得政權一年,想必還未能完全掌控國內政局,許多梁浩餘黨還有蠢蠢欲動之勢,應該不太會輕易出兵。”

松:“恩,父親分析的有理,不過既然袁平都親自前往晉國了,就算不出兵,也不能排除會以其他方式贖回薊城,畢竟晉國只是農業國家,經濟不比我們富庶,而且經過了這一年多的消耗,國力肯定大受影響,我們還是應該早作準備,以免措手不及。”

德:“現在看來未免事情再有變數,必須儘快拿下石合城。”

松:“石合城是座堅城,目前僅憑武田信手上那點兵力根本不足以撼動,不過今天上朝的時候,朝廷有從晉國內部流出的確切訊息,城內晉軍糧草已經出現短缺了,或許過段時間會不攻自破吧”

德:“石合城內晉軍情況越是糟糕,越是會盡快促成馮成敬與袁平的談判,茂松,你以宋國內閣首輔的身份寫封信,命令宋連秦出兵,不過叮囑他拿捏好分寸,不必出十分力。”

松:“我明白,父親。”

兩天以後,幾乎在宋連秦收到席茂松信件的同一時辰,羅斯羅利安也收到了席正德的親筆信。

“總長,怎麼了?”副官約瑟夫好奇地問道。

羅:“席正德讓我們出兵協助武田信攻下石合城。”

“喲,這老傢伙突然改主意了?”沃爾夫一邊吃著蘋果一邊說道。

坐在一旁的里昂看了羅斯羅利安一眼,然後說:“席正德一直讓我們按兵不動,現在卻突然讓我們出兵,看來一定是出了什麼事。”

約:“總長,席正德在信裡具體說了些什麼?”

羅:“這個老傢伙,讓我們與南方聯軍一同配合武田信奪回石合城,不過他讓我們還是留了一手,不必一步到位,只需開啟一個缺口,讓那個甲斐國的太子爺去和晉軍拼個你死我活。”

沃:“這個老傢伙。”

羅:“好了,既然咱們的僱主發話了,你們也趕緊準備準備去吧,約瑟夫,你去幫我聯絡武田信,就跟他說,明天晚上我們一起行動。”

約:“遵命,總長。”

羅:“里昂你幫我聯絡宋國的那個公子哥,讓他明天晚上看我們的訊號行動。”

裡:“OK。”

“總長,宋連秦會乖乖聽我們指揮嗎?”約瑟夫顯得有些擔心地問道。

羅斯羅利安看著約瑟夫笑著說:“我親愛的約瑟夫,以宋連秦那樣二十不到、毫無軍功的公子哥能當上南軍統帥,你以為他憑的是什麼?既不是他家族的地位,也不是他的軍事才能,而是席家的舉薦,當然他自己也清楚這一點,所以凡事都聽他們的指揮,而我們只需要告訴他這是席老頭子的決定,他還不乖乖就範?”

約:“總長,我明白了。”

羅:“事不宜遲,你們趕緊行動吧。”

深夜涼風襲襲,站在石合城城樓上站崗的哨兵正全神貫注的俯視著城下的狀況,由於近來的戰況使得所有人都不敢鬆懈,每一個風吹草動都會拉起警覺的神經。

城外一小片空曠的草地在涼風的吹拂下發出瑟瑟響聲,一切顯得那麼的幽靜。

“兄弟,怎麼樣?今晚沒啥動靜吧?”前來換崗的晉軍士兵詢問一下狀況。

“沒事兒,一切正常,那個甲斐軍前幾次攻城失利,估摸著現在也不敢來了。”

“哈哈哈哈。”

正當眾人鬨笑之際,突然間幾聲沉悶的炮聲打破了平靜。

回過神來的哨兵立刻拉響警鐘,並大聲呼喊:“敵軍進攻了!敵軍進攻了!”

遠處的樹林內,十幾處原本被精心偽裝的火炮掀去遮蔽物,露出獠人的威儀,隨即吐出長長的火舌,將炮彈傾瀉到石合城的城牆上。

武田信讓號手吹起攻城的號角,頃刻間從樹林中湧出數千甲斐軍士兵,扛著雲梯等一眾攻城裝備向石合城衝去。

跟在他們後面的是宋連秦指揮的兩萬多南方聯軍,以及羅斯羅利安指揮的格里芬傭兵團。

面對突如其來的,而且規模較之前大許多的夜襲,守夜的哨兵顯得有些驚慌失措,但在隨後趕來的龐蠻的指揮下,迅速組織起了有效的防禦。

城樓上的火炮也開始吐出火舌,在南軍之中炸起陣陣碎土。

晉軍猛烈的炮火也沒有阻止南軍推進的步伐,或者說是甲斐軍士兵誓要收復故土的決心。

他們前進在戰鬥的最前列,跨過戰友餘溫未卻的屍體,毫無畏懼的向著石合城發起猛烈的衝鋒。

而城樓上的晉軍士兵雖然這段時間以來口糧減半,戰鬥力銳減,但為了再續高淩河之戰的輝煌,更為了生存也是奮起反擊。

經過了一夜的激戰,雙方互有損失,但晉軍最終還是擊退了此次進攻。

“各位將軍,從昨晚南軍進攻的態勢可以看出,此次敵人集結的規模不小,估計聯軍主力和那支西方僱傭兵也一同加入了進來。”昨夜大戰之後,晉軍主帥龐蠻緊急召開軍事會議,商討對策。

“經過昨天一戰可以斷定,南軍決心要收復此城了,如果在糧草充足的情況下,我軍完全可以憑城堅守,但現在不僅糧食,連其他後備物資也日益短缺,而且經歷了昨晚的戰鬥,也可以看出士兵們由於食不果腹戰鬥力有明顯下降,如此下去,我軍危矣。”於嘉樂將軍憂心忡忡的說道。

蠻:“形勢的確不容樂觀……”

正當眾將領一籌莫展之際,石海峰突然站出來說:“區區南軍這群烏合之眾有何懼哉!?龐將軍,請你給我三千精兵,今晚我就能將他們殺退三十里。”

原本坐在一旁一言不發的監軍吳嚴祥看到石海峰在那請戰,就說:“就你那衰樣,也能打仗?我看你是已經收拾好了行囊準備開溜了吧?”

聽到這話的石海峰瞬間怒上心頭,漲紅著臉一步一步走向他的跟前說:“臭蟲,你他媽再說一遍試試!?”

看到石海峰怒火沖天的模樣,吳嚴祥面露驚恐,顫顫巍巍的說,“你、你、你想幹什麼?我、我可是陛下派來的監軍!”

每當同僚被他的毒舌惹怒忍不住要揍他的時候,吳嚴祥總是拿皇上做擋箭牌,以為他們會因為害怕皇帝而息事寧人。

但這一次,石海峰似乎完全沒有想要停下來的意思,他惡狠狠的看著吳嚴祥,剛撩起拳頭準備揍下去的時候,突然被龐蠻拉住。

蠻:“石將軍,我們現在坐在這是商討對策,你如果要打架就到外面去打。”石海峰看了龐蠻一眼,然後回頭對著吳嚴祥說:“我在外面等你,你他媽要是個男人就跟我出來。”

看到石海峰走出了會議室,吳嚴祥就坐在座位上嚷嚷:“就你這傢伙,老子會怕你嗎?老子只是不屑理你,傻樣……”

其他的將領並沒有理會吳嚴祥的“小人得志”,繼續商討對策。

蠻:“如今形勢已十分危急,各位將軍如有計策儘管說來。”

龐蠻環看周圍,眾人面色焦急卻也都半天說不出一句話。

樂:“龐將軍,之前石將軍的提議或許值得一試。”

眾將聞聲看去,說話的正是於嘉樂將軍。

蠻:“於將軍有何想法?”

樂:“經過昨夜一戰,已經明顯能看出南軍此次是鐵了心要攻破此城了,而我軍現在又糧草告罄,如果一味憑城堅守恐怕也是死路一條,不如趁敵軍勞師至此,尚未站穩腳跟,我軍主動出擊,殺他們個措手不及。”

面對於嘉樂的提議,龐蠻陷入了沉思。

另一方面,南方聯軍是收到了席家的指示,昨晚只是試探性的進攻,宋連秦與羅斯羅利安還有一部分部隊在運糧途中,因此並沒有投入全部的兵力。

在羅斯羅利安的軍營內,他正與宋連清商討下一步作戰計劃。

羅:“宋將軍,經過昨夜一戰,你對我們下一步的做戰有何良策?”

秦:“這次既然席議長全權委託羅斯羅利安總長作為總指揮,在下作為晚輩理當聽從您的安排。”

聽到宋連秦的這番表態,羅斯羅利安看了坐在一旁的約瑟夫與博伊斯兄弟一眼,得意的笑了笑,說:“呵呵,宋將軍客氣了,從昨晚的戰鬥態勢可以看出,單從正面很難攻下石合城,所以我想明晚請宋將軍協同武田將軍的部隊從正面進攻,而我會率領部隊繞道側翼進行攻擊,宋將軍意下如何?”

宋連秦微微一笑,說:“聯軍自當會全力與總長配合。”

聽到這,羅斯羅利安與眾人又是得意的一笑。但宋連秦很快就話鋒一轉,問道:“不過總長的部隊何時動身繞道側翼?”

羅:“呃……”

這一問倒是將羅斯羅利安問住了,因為他根本就沒打算從側翼進攻,只是因為經歷了昨天的戰鬥,覺得目前晉軍的戰鬥力仍然很強,為了減少己方部隊的損失,才故意編了個理由讓這位‘公子哥’的部隊上去做炮灰。

“你們給我閃開!”突然間,營帳內的幾人聽到了賬外的動靜,紛紛將目光看向帳簾處。

只見一名格里芬兵團士兵進來報告說:“總長,外面……”才剛開口說話,就看見武田信已經怒氣衝衝的闖了進來。

他一見到宋連秦就憤怒的責問道:“宋將軍!宋主帥!我甲斐軍是不是屬於南方聯軍的一部分!?”

宋連秦微微一笑說:“當然是。”

信:“我們現在一致的目標是不是擊敗石合城內的晉軍!?”

秦:“當然是。”

信:“那好,既然我們同屬一軍,目標一致,你為何不給我軍糧草補給!?”

秦:“武田將軍,你先別生氣……”

武田信沒等他說完,又繼續怒斥道:“晉軍整個南侵,主力全在我甲斐國境內,你領著數萬主力在我們後方作壁上觀,昨天的進攻也是我軍身先士卒,衝鋒陷陣,對於這些倒也罷了,但如今我軍糧草告罄,你為何不給我糧草補給!?你說!!!”

武田信由於本國部隊長期孤軍奮戰,又得不到半點補給,加之昨夜的進攻宋連秦與羅斯羅利安又故意將部隊拖後,讓自己先上去和晉軍火拼,結果損失慘重,他實在按耐不住心中積壓已久的怒火,隻身去找宋連秦,但到了他的軍營後發現人並不在,從其部下得知他來到了羅斯羅利安的軍營,於是又火急火燎的追了過來。

面對武田信一連串怒火中燒的責問,年輕的宋連秦的臉上沒有半點尷尬,而是面帶微笑說:“武田將軍,您先別激動,關於補給的事並不是我所能決定的,如果您有困難可以去找負責物資調配的席茂松內閣,我想他會幫你的。”

面對宋連秦十足的官腔,自己反倒被說的一愣,心中又氣又惱,卻也無可奈何。

如果席茂松肯給糧草補給,又何至於來找你?武田信心中這般想道。

羅:“我說武田將軍,宋將軍所言極是,如果你的部隊需要補給應該去找有關部門,現在這樣會傷了友軍之間的和氣。”

武田信一看說話的正是羅斯羅利安,又看到桌上擺放著各種大魚大肉,氣不打一處來,自己的部隊連半點糧食都供應不上,而他們卻在這好酒好肉,同為南方聯軍,待遇卻如此天差地別,實在是太不像話。

但是對於這位已經被席家用重金收買的西方軍閥,武田信也懶得和他多費口舌。

既然連兩國皇室已經秘密結成全面戰略同盟情況下,宋連秦都不肯幫助自己,武田信也不準備指望任何人了。

他一把扯下帳簾,快步走到裡面,將桌上的酒肉統統擼進簾布內,然後將其紮緊,在眾人目瞪口呆的表情中怒氣衝衝的走了出去,騎上快馬直奔自己的駐地而去。

“這……這傢伙恐怕是已經餓瘋了吧,連我們的殘羹剩飯都不放過……”沃爾夫看著身為一國太子兼一軍統帥的武田信居然能做出如此荒誕之事,實在是覺得不可思議。

“宋將軍,今天就這樣吧,明晚的行動就按照約定由你和武田將軍一同進攻。”

回過神來的羅斯羅利安趕緊打起馬虎,說罷就使了個眼色讓約瑟夫和博伊斯兄弟跟隨自己走出營外。

目視一行人漸漸走遠的背影,宋連秦臉上的表情並無多大起伏,只是苦笑著搖了搖頭,他心中明白這位總長似乎是另有打算。

武田信剛回到自己的營帳內,武田政急切的上前問道:“皇兄,有沒有找到宋連秦?”

信:“找到了,但是他打著官腔也不肯給我們糧草,你先派人把這些吃的帶下去給受傷計程車兵們。”

“這下可怎麼辦,眼瞅著糧食就快見底了……”武田政面露愁容,顯得十分焦躁不安。

武田信坐在座位上,無奈的用手擼了擼臉,突然靈機一動,說:“實在不行,我們就去偷。”

“偷?”武田政有點懷疑自己的耳朵,以為是聽錯了。

信:“對,偷!既然席茂松這老傢伙不肯給我們糧草,那只有靠我們自己了,皇弟,你去挑一百個壯實點的兵士,晚上摸進宋連秦的兵營內偷糧食去。”

當晚,武田信以商討軍情為藉口,來到宋連秦的營帳內東拉西扯了老半天。

宋連秦看著白天還一臉憤恨的武田信,此時卻如同一個供人逗樂的戲子在自己面前生拉硬扯講了一大堆不著邊際的話,也搞不明白他葫蘆裡賣的什麼藥。

不過宋連秦還是保持了良好的涵養,一直靜靜的“欣賞”著武田信的“個人秀”,順便看看他到底唱的是哪一齣。

夜深人靜之際,武田信覺得時候差不多了,就藉口想要出去“方便”一下。

他迅速來到軍營的一個角落,趁四下無人之際,向著早已埋伏好的甲斐軍“賊兵”處扔了一塊小石子,一行人迅速的起身摸進了營寨內。

在進來之時,武田信已經大致瞅準了聯軍屯放糧草的地方,所以他很快就給手下“賊兵”們做出了指示,隨後又趕緊回到營帳內繼續扯淡。

“武田將軍去了有些久,不會是有什麼事吧?”宋連秦看武田信出去了那麼久,知道他一定有什麼事瞞著自己,所以試探性的問了一句。

“沒、沒什麼,剛肚子不太舒服。”看到宋連秦起了疑心,武田信下意識的緊張了一下。

“哦,是嗎?”從武田信的回答中,宋連秦確定了自己的猜測,他臉上的表情並沒有顯示出任何起伏,但腦海中卻十分好奇以武田信平日如此耿直的為人究竟會做出些什麼事?

突然,他想到了關鍵的一點,然後問道:“武田將軍,貴軍的糧草還能夠堅持多久?”

這個問題像點中了武田信的死穴一般,整個人瞬間僵住,心中想著:宋連秦不會是察覺出了什麼吧?不會,應該不會,這麼個新手怎麼可能會察覺出問題,不會,絕對不會。

而就在此時,聯軍軍營內響起一陣急促的鳴金聲。

看到此番狀況,武田信慌慌張張連忙飛奔出營帳,直到他聽到聯軍士兵喊出:“晉軍偷襲了”之後才稍稍鬆了口氣,但很快他也回過神來:晉軍前來偷襲,聯軍士兵一出動自己的盜竊行為不是很快就要暴露?想到這,臉色一下子難看起來。

緊隨其後跑出來的宋連秦見到武田信看向自己的儲糧處神情難堪,已經猜出了他之前都在耍什麼把戲了,但他並沒有揭穿武田信,而是說:“武田將軍,晉軍此刻來犯,你還是儘快趕回你的軍營指揮作戰吧。”

武田信沒有作任何回答,只是神情焦慮地看著遠處,過了良許才回過神來,此時的形勢已經容不得宋連秦再耽擱半分了,他拿起自己的佩劍,在親衛兵的護衛下上前指揮戰鬥去了。

然而事情卻沒有發展成武田信想象的那樣,當聯軍士兵從自己的營帳內出動迎擊的時候,並沒有傳來後方出現任何異常。

這就使得武田信十分驚訝:難道宋連秦這小子識破了我的計謀,已經把我的人給幹掉了?

他越想越怕,趕緊跑到儲糧地一看究竟,卻發現周圍一個人都沒有,正當他疑惑之際,身旁突然竄出好多人影。

“將軍,你怎麼又回來了?”

信:“嗯?你們這幫傢伙跑哪去了?宋連秦的部下沒發現你們?”

“剛才我們聽到有人大喊‘晉軍偷襲’就感到苗頭不對,趕緊讓兄弟們找個陰暗的角落避一避,不過還是被兩個愣小子給發現了,但很快就被我們揍暈了,現在看到他們全都出動了,所以又跑回來準備搬糧食。”

“原來如此……”武田信看到角落裡兩個趴在地上的聯軍士兵,稍稍安了心:“趁那兩人醒過來之前趕緊搬吧,每個人能搬多少搬多少,搬完趕緊撤。”

隨著命令的下達,甲斐國的這些軍士一個個都忙活開了,而武田信卻又在心中嘀咕:不知道我們的駐地有沒有受到晉軍的偷襲。

由於此次夜襲的晉軍數量並不是很多,所以宋連秦很快便將局勢控制住,隨後他無意中的一個回頭卻看見了有趣的一幕:自己軍營後方的不遠處有一群黑影正偷偷摸摸的向營外移動,他哭笑不得的搖了搖頭,然後繼續指揮戰鬥。

隨著黎明的到來,戰鬥了一宿的晉軍主動撤退至石合城。

回到自己駐地的武田信,發現本國的部隊竟然幾乎沒有收到什麼損失,顯得十分詫異。

“皇兄,你回來啦,沒遇到什麼麻煩吧?”武田政看到自己的哥哥安然返回,又看了看他身後計程車兵個個都揹著少則兩袋,多則三、四袋的糧食,顯得十分高興。

“沒、沒遇到。”武田信環看四周,越發覺得疑惑:“昨晚晉軍沒來偷襲這裡嗎?”

政:“昨晚我倒是遠遠地看到了晉軍的動向,我還讓全軍做好戰鬥準備,可他們卻沒朝這邊過來。”

信:“這就奇怪了……”

政:“我覺得這也沒什麼奇怪的,或許他們知道我們這邊沒糧,或許是根本沒注意到。”

儘管武田政說出了一些理由,但武田信依然眉頭緊鎖,他十分不理解為何晉軍偏偏不來攻擊自己。

突然,武田信腦海中劃過一絲年頭,隨即脫口而出:“不好!這是晉軍的奸計!”

政:“皇兄,你何出此言呢?”武田信一臉嚴肅的看著武田政說:“你想想,我們堅守都城整整一年,未見其他南方軍隊前來支援,這點晉軍不可能看不出有問題,那這次他們攻擊另外兩軍,而偏偏忽略我們,換做你是宋連秦你會怎麼想?”

被點醒的武田政渾身冒出一陣冷汗,說:“這是敵人的離間計!”

信:“正是如此!”

“約瑟夫,我們的損失如何?”戰鬥結束後,羅斯羅利安十分關切己方的損失,他第一時間找到自己的副官詢問狀況。

約:“報告總長,此次晉軍夜襲,我軍人員損失並不大,但糧草被燒掉大半。”

“哦,是嗎。”羅斯羅利安的臉色稍稍平復了一些,“派人去報告席茂松,就說我們的糧草被晉軍偷襲燒乾淨了,讓他再發一批。”

“呵呵呵呵呵,想想這裡,再想想當初我們在西方的待遇,完全是天壤之別啊。”

兩人回頭看去,沃爾夫正帶著自己的部下從前線歸來。

羅:“待遇雖好,可我們現在的敵人也比過去遇到的強多了,那些烏合之眾怎能與我們面對的純職業軍隊相比。

沃:“切,在我看來也不過如此,昨天我還沒過癮呢,就跑的沒影了。”

對於沃爾夫的狂妄自大,羅斯羅利安沉吟半晌,然後叮囑他道:“任何時候不要小看你的對手。”

“哼哼。”沃爾夫不屑一顧的笑了笑,便朝自己的營地走去。

“里昂,你……”看到他面對總長的態度如此傲慢,約瑟夫本想上去訓斥一下他,但很快被羅斯羅利安阻止了,看著對方遠去的身影,他的眼中顯露出了不滿,但卻沒有當場發作。

約:“總長,剛才沃爾夫如此無禮,你為何不讓我去教訓他一下。”

羅斯羅利安看著自己忠誠的副官說:“約瑟夫,你說的我都知道,現在博伊斯兄弟越來越囂張跋扈,難以駕馭,而且他們兩兄弟的部隊是我軍諸位千夫長中是最多的,正因為如此,我才阻止你剛才的行為,就讓他繼續跋扈下去,晉軍的實力你我心裡都清楚,我正想借他們之手削弱一下這兩兄弟。”

石合城之上,龐蠻看著昨晚出擊的兩路人馬皆已安全回城,立即向身邊的人下令:“傳我的命令,讓全城士兵加強戒備,今日黃昏之前敵軍必將來犯!”

“諾!”

蠻:“還有,上次從朝廷來的訊息稱戶部早在十天以前已經籌集一批糧草準備運來,現在有何最新訊息?”

“報告將軍,關於此事我等未受到任何訊息。”

“哦,是嗎……”龐蠻眉頭微皺,顯出一臉愁容。

“報!”

恰恰在此時,一陣急促的報告聲打破了龐蠻的思緒。

“報告將軍,從本國派來的一支輜重部隊在城東三十里處遭到西方兵團襲擊!”

“什麼!!!”聽到這個噩耗,龐蠻的雙眼瞪得如同牛鈴,全身上下更是如噴發的火山一般炸出一股氣浪。

他火急火燎的從城頭衝下去,有些士兵剛從前線歸來鎧甲脫了一半,還未得到片刻休息就被他重新召集起來,也不管部隊是否成建制的召集完畢,就立即下令開啟城門向城東開去。

顯然,聽聞從本國支援來的輜重遭到西方兵團襲擊的噩耗,已使其方寸大亂,穩定軍心、堅守城池,全指望著這一萬石糧草,這可是寄託了眼下的所有希望,是萬萬不容有失的。

龐蠻臨時湊了三、四千人馬,先行出發,一路向東前去阻擊敵軍,出擊前命令東路軍副統帥任宏負責守城,而讓於嘉樂將軍繼續組織人馬,完成召集後也立即趕往支援。

“千夫長,你看那邊!”原本已經結束戰鬥,準備帶著戰利品凱旋的沃爾夫回頭看到遠處揚起一陣沙塵,料定這是石合城內的援軍收到訊息,趕緊前來支援。

他一邊派人回去向羅斯羅利安報告情況,讓其派兵支援,一邊命令士兵迅速帶著這批輜重向營地撤退。

龐蠻老遠就注視到了敵軍的動向,命令一支騎兵部隊繞道側翼去攻擊敵軍,自己則率領部隊直撲過去。

沃爾夫眼看晉軍越來越近,自己又捨不得撇下這些輜重,索性心一橫,命令部佇列陣迎敵。

雖然晉軍這一段時間以來每天的口糧減半,且之前剛經歷過一場戰鬥顯的十分疲憊,但畢竟是因為主帥的親自上陣,以及眼前這些乃是關乎自己生死存亡的糧車,戰鬥意志仍十分高昂,一路衝向敵軍。

雙方在空曠的荒野中展開激烈搏殺,兩軍計程車兵短兵相接甚至貼身撞擊、扭打。

對於晉軍來說,這是一場不能退縮的戰鬥,因為己方數萬將士的存亡都指著這批糧草;而沃爾夫的部隊,因為長官的嗜殺成性,作戰稍有不利就會將部下處死,整個部隊都生活在這種對沃爾夫的恐懼之中,但也因為這樣,所以他們的戰鬥力在以兇悍著稱的格里芬兵團內部更顯得格外耀眼。

龐蠻揮舞著他的長板斧身先士卒的衝入敵陣,接連砍翻數十人,帶著身邊的幾十名士兵如入無人之境般逐漸殺入敵人陣型腹地。

隨著“當”的一聲,龐蠻得長板斧被一支長矛格擋住,心中一驚。

龐蠻出身于軍官世家,自幼習武,論馬上功夫,在整個晉國也算是一等一的好手,而對方卻能如此輕易接住自己的這一招,想必並非等閒之輩,他屏神凝視對方並問道:“來將何人!?”原本只是下意識的問了一句,以為對方並沒有聽懂他話,卻沒想到,這位金髮碧眼的西方將領用十分流利的中文回答:“格里芬兵團,沃爾夫·博伊斯。”

龐蠻著實吃了一驚,而他的這瞬間遲疑,被對方犀銳的眼神抓住,一下抽出手中的長矛,直直刺向自己。

感覺到危險襲來的龐蠻這才回過神來,趕忙應戰,但已被沃爾夫佔盡先機,自己只有招架之功,毫無還手之力,氣勢上被完全壓制。

龐蠻身旁的兩名護衛兵見狀大喊一聲:“將軍,我等來助你!”,兩人策馬趕來支援,面對被三方夾擊的沃爾夫,毫無懼色,只是冷冷一笑,靈活運用手中的長矛輕鬆將兩人挑破,斬於馬下。

能成為主帥護衛者絕非普通士卒,但兩人竟被如此輕鬆撂倒,龐蠻心中大驚,不過畢竟是久經沙場的老將,他趁對手分心的間隙趁連續出招,而剛剛解決兩名“雜碎”的沃爾夫猝不及防,被龐蠻一招砍中左肩,鮮紅的鮮血立刻噴湧飛濺,沃爾夫大叫一聲,然後強忍著劇痛,右手握緊手中的長矛向著攻擊得手正興奮的龐蠻的心臟直接刺去,但由於受傷過重,沃爾夫的右手抓握不牢,攻擊方向發生了偏差,同時由於龐蠻一個躲閃,雖然沒有直接避開攻擊,卻也避免了被刺中要害。

龐蠻一手握緊刺入自己左腹的長矛,一手試圖用力再將斧子拔出,繼續發動進攻,但沃爾夫已經看穿他的意圖,他的另一隻手也緊緊抓住長板斧,不給對手任何攻擊的機會。

兩人互相抓著對方的武器,彼此動彈不得,任憑傷處鮮血橫流。

沃爾夫以一貫高傲鄙夷的眼神瞅著龐蠻:“你的傷勢比我重,只要我們這麼耗下去,你就會先比我因失血過多而死。”

龐蠻則回以冷冷一笑:“我這點傷算不了什麼,療養幾日便可,但你的左手卻已經廢了。”

說著一手將板斧用力向外一掰,使對方的肩傷加深裂痕。沃爾夫英俊的臉龐瞬間因劇痛而變得扭曲,心中已用盡惡毒的語言進行各種咒罵。

由於受傷過重加上互相卯足勁耗著,兩人很快因體力不支跌下馬來,周圍計程車兵紛紛衝上前來試圖解救自己的主帥。

兩隊士兵一邊舉著兵器警惕對方的一舉一動,一邊攙扶著自己的主帥慢慢往後退,嘴裡還不斷念叨著:不要亂來,不要亂來,但由於語言不通,誰都聽不懂對方在說些什麼。

就在此時,遠方的視野內已經出現了於嘉樂所帶領著大批援軍,眼看就要衝殺過來,沃爾夫手下計程車兵一下子顯得驚慌失措,再也顧不上眼前的一大片戰利品,趕忙將沃爾夫重新扶上另一匹馬往營地撤退。

晉軍方面,由於主帥負傷,也無暇顧忌追擊敵軍,趕忙掩護撤退至城內。隨著雙方的各自撤退,城東的這場遭遇戰也告一段落,晉軍最終還是奪回了命系全軍的這批糧草。

“這究竟是怎麼了!?”得到訊息領兵前來支援的里昂見到自己的弟弟如此慘像,不禁怒吼道。

“報告里昂千夫長,沃爾夫千夫長截獲了一批東方人的糧車,回來途中與敵軍遭遇,被敵方一名將領傷成這樣……”

里昂還沒等士兵說完就迫不及待的推開旁邊的人,快步走到沃爾夫身邊,看著滿身是血的他心痛不已,輕聲問道:“弟弟!弟弟!你怎麼樣了!?”

沃爾夫朦朧的意識中突然聽到了一個熟悉的聲音在呼喚他,忍著全身的劇痛抬起頭看了一眼,用極其沙啞的聲音說“哥哥……”

只是這一句“哥哥“,就讓里昂一顆懸著的心總算略微安定了下來,他微笑著說:“好了,弟弟,我們這就回去。”

隨後里昂隨手抓住一名士兵的衣領說:“你給我聽著,好好照顧我弟弟,如果他有什麼閃失,我要你們全都給他陪葬,聽到沒有!”

這名士兵看著里昂兇視的眼神顯得驚恐異常,嚇得不知所措,先是搖頭,然後突然回過神來,拼命點頭。

里昂沒有過多理會這名嚇傻計程車兵,一把扔下他,轉頭對其他人說:“你們也是一樣!給我好好照顧他,如果他有什麼不測,我拿你們血祭我弟弟!”

說完,他又輕聲對沃爾夫說:“弟弟,我們現在回駐地去。”

一路上,里昂沒有騎上自己的戰馬,而是牽著身馱沃爾夫的戰馬的韁繩緩步行走,小心翼翼的選擇行進道路,生怕一個顛簸影響到身負重傷的弟弟。

但是路程剛走一半,以為已無大礙的里昂卻沒有注意到沃爾夫原本搭在馬頸上的左手此時已徹底垂了下來……

晉國皇宮御花園中,馮成敬與袁平對坐下圍棋,盤中的局勢已漸漸明朗化,袁平看到自己的黑子敗局已定,淡然一笑,說:“輸了輸了,陛下棋藝精湛,看來外臣還得再鑽研鑽研。”

見袁平如此坦然,馮成敬露出了欣賞的目光,“呵呵,程王客氣了,勝敗乃兵家常事,而且您也只是看錯一步而已。”

“這就是失之毫釐,差之千里,最終還是功敗垂成。”然後袁平話鋒一轉:“人生就猶如這棋局,有勝便有敗,勝者得控全域性,敗者疏乎一隅,此非偶然,而是冥冥之中自有定數,故勝敗互替,天道輪迴也。”

馮成敬眉頭微微一皺,知道袁平這是話裡有話:“程王有話不妨直言。”

袁:“世上沒有永遠的勝者也沒有永遠的敗者,就比如外臣,一年前還是田成一朝的緝拿欽犯,如今卻也一人之下萬人之上,這又有何人曾想到?”

聽到這裡,馮成敬已經知道袁平想要表達的意思,有點不悅的說道“程王究竟想說什麼?”

袁:“外臣此行的目的就算不說想必晉國皇帝陛下也明白,而現在貴國已經留外臣住了半個月,照理說在這好吃好喝好招待的,再多住幾日也無妨,只是不知貴國前線的將士還能否堅持得住?”

袁平的這一番話使馮成敬本就不悅的臉色更加難看了:“程王這話到底是什麼意思!?”

“呵呵呵呵,看來晉國皇帝陛下還不知道吧,貴國在南方前線的最後一座據點情況已十分危急,破城只在旦夕之間,如果陛下還不能早下決斷,恐怕……”講到這裡,袁平沒有再說下去,只是意味深長的笑了笑。

的確,在袁平說這番話的前一天,馮成敬接到前線戰報,敵軍趁主帥龐蠻重傷在臥,調集重兵全力攻城,如今已危在旦夕,主帥更是第一次在給朝廷的奏章中請求退兵。

此事對馮成敬震動不小,心中也在不停琢磨:如今前線形勢已十分危急,如果放任不管,極有可能將會全軍覆沒,屆時王允賦必定藉機打擊以陸進為主的武官派,趁機擴張在朝中的影響力。

不過令馮成敬感到驚奇的是,在自己層層監視下的袁平是如何知道此資訊的,難道自己的皇宮之內有他安插的細作?這應該不可能,也懶為這不著邊際的事費腦筋。

馮成敬將之前的不悅神情一掃而空,面帶微笑道:“既然程王如此有誠意,那朕也不能失了禮數,等下朕就派人與程王幕僚詳談晉齊兩國睦鄰友好事宜,明日早朝還煩請程王一同參加,屆時,朕將宣佈其協商結果,您看如何?”

一聽對方這般表態,袁平自然大喜過望,當即便說:“如此甚好,外臣自當不負陛下美意。”

石合城前線,南軍凌厲的攻勢已使得守城的晉軍焦頭爛額。

之前城東的一場遭遇戰由於沃爾夫左手傷勢過重,且長時間得不到醫治,已經完全廢了,不得已只得截肢。

這個訊息猶如晴天霹靂般深深的刺激了里昂,他怒不可遏,毫不理會羅斯羅利安按兵不動的命令,率領自己及沃爾夫的本部兵馬親上前線,誓要手刃奪去沃爾夫左手的仇敵。

而對於里昂的“不理智”,羅斯羅利安看在眼裡,卻並沒有阻止他,也沒有任何懲罰,任由他的部隊衝鋒陷陣,但卻嚴禁其他將領貿然進攻。

城外隆隆的炮聲此起彼伏,飛射的炮彈不斷敲擊著厚重的城牆,內城時不時感到一些震動,重傷臥床的龐蠻看著近在咫尺的縷縷黑煙,急切地詢問身邊的衛士:“現在戰況怎麼樣了?”

“報告主帥,城外南軍兩支南軍正在全力攻城,情勢、情勢……”說到這,這名士兵沒再往下說。

“情勢已十分危急!!!”隨著一陣焦躁的吼叫,監軍吳嚴祥火急火燎的衝進了房間,手舞足蹈的大吼道:“龐將軍!龐將軍!敵人都快打進城來了,你怎麼還躺在這!?還不敢進去指揮戰鬥!這座城真的失手了你能向陛下交代嗎?啊!”

吳嚴祥雖然嘴上說著擔心石合城失手,但在場的人其實都明白他擔心的是一旦城破,南軍殺進來自己的性命不保,所以特地趕到這來催促著已身負重傷的主帥出戰指揮。

看到監軍的這幅嘴臉,一旁的衛兵實在看不過去,就說:“吳監軍,主帥現在已經為了奪回糧草而身負重傷,連行走都不便,你怎麼可以在這個時候要求他出戰?”

吳嚴祥惱怒的回頭看了一眼這名士兵,緊跟著就一個巴掌扇過去,將他重重的打倒在地,並破口大罵:“你算什麼東西!敢來教訓我!?”隨後對著龐蠻大聲喝道:“你身為主帥不知臨陣指揮,難道還想在這裡睡大覺不成!?待我奏明聖上還不殺你全家!”

這番囂張的行為以及粗俗的汙語令一貫對其保持忍讓態度的龐蠻也剋制不住心中的怒火,呵斥道:“吳嚴祥!你深受皇恩,拜授東路軍監軍,如今面對來犯之敵卻又不履行監軍職責,臨陣督戰,竟還如此惡行囂張,不知愛惜部下,我們晉國軍人的臉全都讓你給丟盡了!來人,把他給我扔出去!”聽到主帥下令,身旁幾名平日裡就已經對吳嚴祥十分不滿的衛士有如醍醐灌頂般精神一振,衝上來架住他的臂膀,也不管他嘴裡罵罵咧咧,一路拖向門口,隨後十分默契的用力一甩,將他從房間內扔了出去。

“好啊!你們這是造反啊!你們給我等著!他媽的都給我等著!”被關在門外的吳嚴祥氣急敗壞的破口大罵,然而屋內的人卻毫不理會他的汙言穢語。

經過了一天的戰鬥,南軍的猛攻被勉強擊退,困守石合城的晉軍又暫時得到了喘息之機。

戰鬥結束伊始,感到事態嚴重的龐蠻立即召集除了監軍吳嚴祥之外的全體將領來他的病房開軍事會議。

一走進他的病房,龐蠻就看到各位將軍全都破甲爛衫,大大小小的血印隨處可見,一些人用手捂著的傷處還在不停滲血。

龐蠻長呼一口氣,問道:“將士們的傷亡怎麼樣了?”

“敵人這幾天攻勢很猛,尤其是那些西方人像發了瘋似的,再這樣下去……”說到這,副帥任宏停頓了一下,欲言又止。

龐蠻與他對視一眼,大致猜出了他想說卻又沒說的話,沉思片刻後又問:“我們的糧草還剩多少?”

樂:“雖然之前從本國支援了一萬石糧草,但現在也已消耗大半了。”

龐蠻再次陷入沉思,他的表情顯得十分痛苦,久久沒有說話。

眾人見主帥沉默不語,也都不敢吭聲。

宏:“龐將軍,退兵吧……”

龐蠻抬頭看去,說話的正是之前欲言又止的副帥任宏。

只見他也神情痛苦的說:“我軍現在糧草不濟,傷兵又得不到有效醫治,再這樣下去,這數萬將士可全都要困死在這裡了,龐將軍,趁現在我軍還有些實力趕緊退兵吧,只要能渡過淮江,南軍萬不敢輕易追來。”

在場所有人全都鴉雀無聲的看著龐蠻,作為一線軍官的他們比誰都清楚目前形勢的嚴重性,只是由於主帥下令堅守,他們也只能死扛著,而現在任宏的一席話說出了全體將領的心聲,他們滿懷期待的看著龐蠻。

然而,他始終保持沉默,表情也顯得十分痛苦,過了許久才開口道:“我也知道現在形勢有多危險,但不是我不肯退兵,上次兵部派人送來的關於糧草的訊息裡,有陛下的口諭,齊國已經派使節團來京商討歸還薊城之事,現在朝廷準備利用歸還薊城作為條件,讓齊國出兵,所以現在朝廷讓我們所要做的就是堅守城池,等待齊國出兵。”

任宏長嘆一聲:“可眼下我軍軍需醫療物資嚴重短缺,已有數千士兵已經無法戰鬥,更有一些重傷士卒因得不到有效醫治而死亡,待時間一長,屍體腐爛必定瘟疫橫行,到那個時候這座城將不攻自破,就算想走也走不了了。”

任宏的這番話猶如一道天雷將沉思中的龐蠻驚醒,但當他抬頭看到其他軍官同他一樣感到震驚時,突然眉頭一皺,故作厲聲呵斥:“任將軍,如今大敵當前,你卻在此危言聳聽,動亂軍心,此罪你可擔待得起!?”

任宏一聽這話當即就不幹了,“龐將軍,這並非危言聳聽,而是活生生就擺在我們面前的問題!”

“任將軍,你夠了!如果你對當前戰局感到害怕,我允許你率領你的人馬突圍求援,但決不允許在此擾亂軍心,動搖我軍士氣!”龐蠻更加厲聲呵斥。

一聽到“害怕”二字,任宏瞬間被激怒,他站起身來大聲說道:“龐將軍!如果你認為我害怕了,那現在我就出城去與敵軍決一死戰!但這麼做對於我軍全體將士又有何意義!?現在不是顧及面子的事,而是全軍的安危!”

在場的其他軍官見兩位最高軍官如此針鋒相對,誰都不敢出聲。

兩人這樣一番爭吵之後,也都沒再說話,各自冷靜了一下。

過了一會兒,任宏長嘆一口氣,語重心長的說:“龐將軍,你我受陛下厚恩,共同率軍南征,如今形勢危急,如果貿然退兵,你我自然逃脫不了干係,必將受到陛下責罰,但作為一軍統帥,值此危境之時,是否應先顧全大局,而將個人榮辱置於一邊?”

龐蠻被任宏的這一番話說的也有些動容,但他的內心仍然下不了這個決心,因為他害怕了,多年的官宦生涯令他深知朝中的明爭暗鬥,如果自己一旦決定退兵,必然給王允賦一派人留下口實,到時皇帝為了推清自己執意南征的事實,必然丟車保帥。

因此龐蠻猶豫了,更確切的說是害怕了,尤其經歷上一次遭遇戰中一度在鬼門關內外徘徊,使他內心產生了對死亡的極度恐懼,這種恐懼既有人性中與生俱來的貪生,也有源自對朝廷黨爭的深刻了解:宰相王允賦高舉太子大旗集結眾多黨羽,其中也有不少手握兵權的王氏族員,即使當今聖上也忌憚其三分,因此他知道如果鎩羽而歸,必然遭到宰相一黨的猛烈抨擊,屆時不但自己身死,恐怕還會連累家人。

龐蠻思想鬥爭了很久,一抬頭,看到滿是期待的目光,然而卻遲遲下不了這個決心,他面有愧色的低下頭,閃爍其詞說:“此事......明、明、明日再議......”

“龐將軍!”任宏看到身為主帥龐蠻竟然如此遲疑不決,心中甚是著急,放大嗓門喊道:“此事需當機立斷,否則再遲,恐怕想走就走不了了!你我身為正副統帥,要為在此奮鬥的數萬將士的安危負責!否則上對不起陛下委以重任,下對不起將士性命相托!”

任宏雙目緊緊盯住低頭不語的龐蠻,見他仍沒有發聲,心中萬分著急:“龐將軍!”

“好了!此事到此為止,明日再議,散會!”龐蠻被任宏的“糾纏”弄得不厭其煩,故意大聲喊出了這句話,好終止自己的被動局面。

但隨著龐蠻的話音一落,周圍其他將領原本的期待一下落空,換上了滿臉的失望。

任宏久久站在原地,看著這位關鍵時刻怯場的主帥,待其他將領全都離開之後,長嘆一聲,轉身離去,沒再說一句話,只有龐蠻獨自一人在房內低著頭陷入無限猶豫與痛苦中。

散會以後,眾位將領兩人成隊,三人為伍的邊走邊嘀咕:“城中糧草將盡,我們難道要困死在這裡了嗎……”

“這下可如何是好啊……”

“龐將軍看來是沒打算退兵了……”

“如今看來……”

正當他們全都聚在一起交頭接耳之際,副帥任宏從路中間一路走過,幾位將領見了他立即站到一旁向他致軍禮,頭上一下冒出冷汗,生怕自己的言語被其聽到。

然而,心煩意亂的任宏根本沒心思理會他們剛才說了什麼,只是一味的低著頭筆直向前走著,一路上默不作聲顯得若有所思,他突然間牙根一緊,似乎已暗暗在心中做出了一個重大決定。

回到自己駐地的里昂看著躺在床上的沃爾夫,快步走到他身旁,急切的問隨軍醫師情況如何。

“沃爾夫千夫長目前已無大礙,只是他的左手無法保住,希望能儘快做截肢,否則手臂腐爛後會影響到其他部位。”

里昂臉色一下變得難看,身旁的醫師嚇得渾身哆嗦,不敢再多說一句,生怕他一個不高興就將自己殺了洩憤。

里昂強壓心中的怒火,儘量用平和的語氣對這位一直照顧在沃爾夫身旁的醫師說:“好的,我知道了,你先下去吧。”

醫師不敢多停留,轉身出了營帳快步離開。

“哥哥。”原本閉目休息的沃爾夫聽到動靜坐起身來。

“沒事不要起來,好好躺下休息,你的手臂沒什麼事,過兩天就會好的。”

沃爾夫呵呵一笑:“哥哥,你不用安慰我,我自己比誰都清楚,而且剛才你們的對話我也聽見了,你不用為我擔心,你我馳騁沙場那麼多年,這點小傷算不了什麼,你儘快幫我安排截肢吧,等傷好了,咱們兄弟倆再可以一同並肩作戰。”

里昂臉上露出欣慰的笑容:“好!”

隨後,沃爾夫話鋒一轉:“哥哥,這次攻城羅斯羅利安這傢伙沒派一兵一卒,只有我們的本部兵馬?”

想到這事,里昂也臉色一沉:“這傢伙你又不是第一天認識他,這次不管他,我一定要攻下這座城,然後手刃砍傷你的仇人!”

沃:“但是,哥哥不可操之過急,這批東方人戰鬥力不弱,以我們目前的實力短時間內不足以吃掉他們,不過根據上次我截獲那批糧草後,這些東方人的反應可以分析出,他們的糧草供應應當不足,我們並不需要急著攻城,只要圍困住他們,到時他們糧草耗盡,必然不戰自潰。”

“不!不用等待!經過這幾輪交手可以看出他們戰鬥力已經愈加貧弱,只要我們再發動幾輪攻勢一定可以將這座城拿下!到時我要血洗整座石合城來祭你的左手!”說話間,里昂的雙眸對映出憎恨的兇光,全身迸發出凜冽的殺意,令他嗜血成性的弟弟都感到不寒而慄。

隨著糧草及物資的日益短缺,晉軍的情況又變得越發危險,很多士兵因得不到有效醫治,因傷口感染、瘟疫瘧疾等而死者眾多,部隊非戰鬥減員十分嚴重,全軍計程車氣已十分低落。

代替主帥龐蠻臨陣指揮以及督戰的任宏看著整座城如火如荼的戰鬥,心中既憤恨又無奈。

憤怒於龐蠻的懦弱退縮,憎恨於他的一己為私,同時也無奈於自己只是副職,不能下達退兵命令。

任宏越想越懊惱,乾脆召集自己的本部五千人馬中殘存的兩千人,準備出城與敵軍決一死戰。

還在拼命攻城的甲斐軍與里昂的部隊看到原本一直憑城堅守的晉軍突然大開城門,頓時都又驚又喜。

任宏的人馬列隊出城,整齊的在城門前列成一個方陣,他本人策馬上前喊道:“我乃晉軍驍軍任宏,敵將可敢與我一戰!?”

人群中,里昂目不轉睛的看著陣前的任宏,問他身邊原本隸屬於沃爾夫的一名百夫長:“可是此人?”

“不,不是他。”

裡:“哼,是嗎?看來那傢伙做了縮頭烏龜,不敢出來了。”

這名百夫長在東方待了那麼久,對其軍銜體系有了一定的瞭解,看著對方自稱“驍軍”,感覺難得來了一條大魚,而且見里昂沒什麼戰意,覺得自己立功的時機到了,於是上前請戰說:“千夫長,我請求出戰。”

里昂回頭看了他一下,眼神中充滿了譏諷與不屑,然後輕哼一聲,說:“你去吧。”

這名百夫長策馬上前,腦中回想起剛才里昂嘲弄自己的嘴臉,滿臉的憤恨,但他心裡也知道,以自己的地位與實力的確沒法與這位格里芬兵團中最驍勇善戰的千夫長匹敵,所以要抓住這次機遇一舉斬殺眼前這名晉軍驍統,一來在全軍面前展示自己的實力,二來改變里昂對自己的態度,起碼獲得應有的尊重。

任宏見敵陣中走出一人騎馬向自己衝殺過來,握緊了手中的長柄朴刀,也向對方衝殺過去。

由於心中充滿憤恨,任宏在戰場上爆發出驚人的實力,只是一輪交鋒,一擋一砍,直接將對方腰斬,上身飛出一段距離後重重的砸在地上,下身也應聲跌下馬背。

任宏的這一暴擊使得雙方將士看的目瞪口呆,沉寂片刻之後,晉軍陣營爆發出如雷的歡呼。

而在人群中的里昂雖然嘴角仍泛起不屑的笑容,但也開始正眼看待眼前的這位對手了。

武田信看到剛才的一幕則是倒吸了一口涼氣,晉軍將領竟有如此實力,難怪石合城久攻不下,倒也不奇怪了。

任宏看著地上斷成兩截的敵將屍體,臉上木無表情,心中卻多少有些沾沾自喜:沒想到自己竟是如此神勇,難道這是天不亡我軍?他環看四周,見對方陣營中沒人再敢於前來應戰,正準備下令鳴鼓進攻。

突然見敵方佇列中散出一條道路,一金色短髮男子騎著馬緩緩走了出來。

任宏舉起手中的朴刀指向對方:“來將何人!”

里昂輕哼一聲,嘴角揚起輕蔑的笑容:“將死之人不配知道我的名字。”

自己好歹也是將門世家,這一不知名的傢伙竟如此囂張跋扈,任宏心中一股無名之火湧上心頭,隨即提起朴刀大喊著衝向對方。

任宏的衝動正中里昂下懷,他右手握緊長矛,左手放在身後不讓對方看到手裡的沙土,待對方快衝至跟前時,突然將藏在身後的沙土甩向他的臉龐。

被憤怒點燃的任宏萬萬沒有想到地方竟如此卑鄙,被急速飛來的沙土擊到雙眼,疼痛難忍,下意識的緊閉雙眼,感到大事不好的他立刻拉緊馬韁,欲停止衝鋒。

但是一切都已太遲,由於速度太快,即便拉緊了馬韁,任宏的坐騎仍慣性向前跑動了數米。

而里昂也抓住了這瞬間的戰機,雙手握緊長矛直直刺向任宏,並瞬間貫穿他的胸口,然後反手一甩,將其重重砸在地上。

任宏不停地口吐鮮血,全身抽搐,胸口仍插著里昂的長矛,他用盡最後的力氣睜開雙眼,卻因為被砂石擊打到眼睛什麼都看不清,只見一個十分模糊的身影走到自己身旁。

里昂輕蔑的俯視著地上痛苦難耐並且奄奄一息的任宏,看著對方死前的掙扎,他顯出一臉享受的神情。

里昂右手握住長矛輕輕轉動長柄,看著對方已經十分痛苦的臉上又多出幾絲猙獰,他的嘴裡發出如男女媾合性慾迸發時所發出的嘶嘶聲,完全一副沉浸其中的模樣。

被裡昂如此折磨的任宏不禁表情痛苦不堪,連心裡也覺得這是難以忍受的羞辱,他想要趕緊結束自己的生命,卻因全身多處骨折,無法動彈分毫。

親眼看著對手被自己折磨至死的里昂滿臉的愉悅,他回頭看了一眼晉軍,再次露出輕蔑的一笑。

看見整個過程的武田信不禁被裡昂嚇出一身冷汗:世上竟有如此變態血腥之人。

而目睹了副總帥被敵人如此變態虐殺的兩千晉軍個個憤怒不堪,而他的副將見自己的長官如此慘死,更是怒不可遏,他不顧己方在人數上處於絕對劣勢,下令全軍進攻。

由於實力相差懸殊,加之主將被殺導致群龍無首,這兩千晉軍很快淹沒在里昂和甲斐軍的包圍中。

戰鬥結束後,里昂砍下任宏的頭顱,將其插到長矛上,並命人豎在石合城前,用以震懾晉軍。

任宏的這一死,極大地震動了主帥龐蠻:如果繼續堅守,一旦糧盡城破,自己的下場恐怕不會比他好到哪去,還不如趁現在尚有力量之時北撤,說不定皇上念及昔日功勳,或許還有一線生機。

監軍吳嚴祥看見任宏的這般下場則更是嚇得兩腿發軟,癱坐在位子上,他回頭看了看龐蠻,然後低下頭,呆若木雞的自言自語道:“敵、敵人如此窮兇極惡,看、看、看來……”

過了一會兒,他突然從座位上站了起來,像受過刺激的神經病一樣對著龐蠻大喊大叫:“形勢已經這樣了,龐蠻你還不準備撤兵嗎!?難道要我們陪你一起死在這裡嗎!?啊!你說!到底撤不撤兵!”

面對吳嚴祥的一再逼問,龐蠻並沒有理會他,其實在他的心中也明白,已經到了不得不退兵的時候,一味堅守最後只能自取滅亡,但是如今朝廷黨爭形勢嚴峻,宰相王允賦正伸長脖子等著機會向武官派發難,這恐怕也是陛下遲遲未下決定的關鍵原因。

然而,從目前情況看,顯然戰場形勢更為嚴峻,南軍本土作戰,糧草充足,耗上一兩年完全不是問題,更何況還有那支神秘的西方傭兵團的支援,戰鬥力比以前提升不少。

經過一番激烈的思想鬥爭,身為南征主帥的龐蠻最終決定撤兵。雖說已經做了決定,但是撤退戰也並非一件易事,稍有疏乎,極有可能演變成一場潰敗,屆時如果南軍再嗅出點什麼味道,從背後追擊,後果將不堪設想。

晉軍副帥被殺的戰報很快傳到了席正德的手中,他顯得十分高興,孫媳肖怡見夫君的祖父心情如此愉悅也顯得很開心,趕緊為其遞上一杯參湯,並說:“祖父今兒個怎麼這麼高興?”

自從戰爭開始之後,肖怡就跟隨席文義以及其他席家主要成員一同來到高麗國。

身為肖國皇族和席家嫡長孫媳的她並沒有因自己的身份尊養深宅,而是和下人們一起侍奉夫君家族中的長輩,這使得席家上上下下都十分喜歡她,同時也令席文義更加深了對這位溫柔體貼媳婦的愛意。

席正德看著這位懂事的孫媳笑容可掬的接過參湯,並說:“幫我把席文義叫來。”

肖怡點頭應允,很快席文義來到席正德跟前:“祖父,您找我?”

德:“文義,你跟我過來,我有話跟你說。”

“哦……”席正德突然把自己找來,還搞得如此神秘,讓席文義一時間有些摸不著頭腦。

席正德從座位上起身,看到肖怡又幫著下人們一起幹活,心中覺得有些可惜,無奈只得笑著搖了搖頭。

席文義看著祖父的表情心裡覺得甚是奇怪,出於好奇,就隨著他的目光看去,正是自己的愛妻,更不得其解,但心中卻隱隱的有不祥之感,不過也不敢多問,只好跟著走進了書房。

德:“文義,你還記得之前我跟你提過關於武田信的事麼?”

席文義一時猜不透祖父的意思,只是試探性的回答道:“祖父是說他在上次戰爭中殺你派去的監軍一事麼?”

德:“正是。”

席文義雙眉緊皺,表情嚴肅說:“此事定不可輕饒,之前因為戰爭暫時擱置了,可如今晉軍敗局已定,是時候了。”

德:“我也正有此意,但是這次戰爭之後,武田信可就成了阻擋晉軍南下的英雄,若處理不當,則會引來不小的麻煩,對此,文義你有何計策?”

席文義苦思許久也沒想到好方法,他抬起頭從席正德一副胸有成竹的樣子猜到了他也許已經有了計策,便說:“此事事關重大,還得從長計議,不知祖父是否已有妙計?”

席正德高深莫測的笑了笑:“有是有,只不過需要你犧牲身邊的一件東西。”

席文義著實不明白祖父的意思,但當他聯想到就在剛才席正德詭異的看著肖怡的眼神時,突然有不祥的預感,為了希望證實自己的想法是錯的,他小心翼翼的問道:“祖、祖父指的是……”

席正德淡然卻又肯定的說出兩個字:“肖怡。”

一聽到“肖怡”二字,席文義的眼神瞬間變得驚恐萬狀,整個人一下子僵在那,半天說不出話來。

相比之下,席正德卻好像早就預料到孫子的反應,因此並沒有覺得突然,只是微笑著說:“我就猜到你剛開始一定會這樣,我也知道你很愛你妻子,但我希望你也能夠理解。”

席文義沉吟半晌,他低著頭,眼神中充滿著驚恐與矛盾,腦海中更是高速閃過著各種對策。

但是,由於剛才席正德的答案實在出乎自己的意料之外,使他大腦一片混亂,因此一時之間也想不出什麼辦法。

席文義抬起頭,用略顯顫抖的聲音問道:“為、為什麼是她?”

德:“這場戰爭很快就會結束,這期間武田信可以說居功至偉,經過此役他在整個南疆的威望將不可避免的達到一個新的高度,如果我們沒有一個合適的藉口,如何對他進行懲處?”

席文義低著頭,他基本猜到了祖父想要表達的意思,然而高速運轉的頭腦中依然想不出好的對策,只得說:“那、那這和肖怡有何關係?”

這句話使得席正德顯得有些不太高興:“文義,你這是揣著明白裝糊塗?武田信與肖怡從小青梅竹馬,並且早已有婚約,當初若非肖桐做主這門親事,恐怕肖怡已做他人妻了吧。”

被席正德點穿的席文義目光呆滯,面肌僵硬,他知道祖父的強勢,一旦做出決定旁人很難改變,但他心裡也十分深愛自己的妻子,在萬般無奈之下他只得跪下求饒道:“祖父,我知道您已經有了決定,無論您要我怎麼做我都不會有異議,但我只懇請您放過肖怡吧,畢竟她是我妻子,我不想失去她……”

平時一向舉止溫文爾雅的席正德再也沒有耐心聽下去,他突然站起身來重重的抽了席文義一記耳光:“你是我們家族中除了你爹外我最看重的一個,平日我如此的重視你,栽培你,但你今天居然完全不顧及家族利益,而且還居然是為了一個女人!?你還配做我們席家的子孫嗎!?”

屋外,聽到動靜的肖怡朝祖孫倆所在的房間看去,以為他們因為政事發生了分歧,也沒多在意,只是心中不免為自己的夫君有些擔心,畢竟席正德的強勢是家族內部人盡皆知的事情。

席文義捂著臉,跪在地上沉吟不語,他的內心痛苦萬分,一方面不想就這樣放棄肖怡,但另一方面,祖父剛才的舉動已經是對他的嚴重警告,如果自己再有什麼不當言論,很可能會失去在其心中的地位,這樣將來繼承族長的位置很可能無望,說不定還會進一步影響到自己的父親。

所以,在內心巨大的痛苦糾結與利益的取捨中,他沉默了,沒有再為肖怡求過一句情。

冷靜下來的席正德看著自己最心愛的嫡長孫這幅模樣也心生不忍,他當然知道席文義深愛肖怡,但出於家族利益的需要,不得不做出這樣的決定。

他坐到座位上,輕輕摸著席文義的頭的說:“文義,愛情是什麼!?愛情只是人生中的調味劑,在你寂寞時、無聊時、痛苦時調調味,潤潤色,但它並不會是你的全部,也不該是你的全部,你出生在這個家族,一切都要以家族利益為首要目的,不能感情用事,而且你放心,我已經讓你小姨去幫你向高麗國皇室說了一門親,高立國皇帝很樂意與我們席家聯姻。”

“難、難道家族中每個成員的婚姻都是沒有感情的嗎?”席文義低著頭輕聲問道。

這次,席正德沒有發怒,而是語重心長的說:“婚姻是維繫家族利益的一種手段,我不能說家族中每個成員的婚姻都沒有感情因素,但這並不妨礙他們結合到一起,畢竟他們中哪個人不是因為利益需要而彼此結合的呢?就比如你的父親在成親前並未見過你身為宋國長公主的母親。”

義:“但當初您同意我和肖怡結合不也是您所滿意的政治聯姻嗎?現在為何要突然這樣?”

“今時不同往日,作為族長必須要以家族利益為第一考量,所以這個犧牲是必須的。”

席正德說出這些話時神情十分嚴肅。

這個答案對席文義猶如驚天霹靂般深深地刺激了內心,他感覺腦袋嗡嗡作響,眼前一陣漆黑,完全不能接受這樣的現實。

過了許久,席文義失心般喊道:“不!我不能接受這樣的現實!我不要這樣!我不要這樣!”

再一次失去耐心的席正德又站起身來說:“不管你接不接受,總之,這件事我已經決定了,不容你分說!出生在這樣的家族,就意味著你的婚姻絕不能參雜任何感情因素!”

說完,席正德就怒氣衝衝的走出了房間,留下癱坐在地上的席文義一個人在屋內。

第二天的早餐會,平日裡總是很早就到的席文義卻遲遲沒有出現,以前當其他人來到餐廳的時候還會看到他幫著愛妻一起幫忙準備。

但今天卻一反常態,對於這種狀況,除了席正德外,其他人都一頭霧水。

而且平日一向關心席文義的席正德對他的缺席一語未發,這就更讓人覺得奇怪了。

席茂燕看到自己的父親對侄子的缺席沒表態,就偷偷問坐在她身旁的肖怡:“文義這是怎麼了,昨天見他還好好的。”

怡:“我也不知道誒,昨天下午之後就看他狀態不太好,我問他怎麼了,他也總說沒事,哎,真讓人擔心。”

席正德注意到了兩人的交頭接耳,說:“肖怡,你去看下文義怎麼還沒來。”

怡:“是,祖父。”

肖怡起身離開餐桌不久,一名下人急匆匆的跑到席正德旁耳語幾句,然後將一封信件交到他手上。

席正德拆開信封掃過幾眼,一下眉頭緊皺,臉上顯得略有所思。

松:“父親,怎麼了?”

德:“茂松,你對目前前線的情況瞭解多少?”

席茂松見父親表情如此嚴肅,猜到那封信一定關係重大,於是不敢怠慢:“根據最新得到的訊息,在各路南軍的攻擊之下,晉軍頹勢日漸,前幾日晉軍副帥被格里芬兵團斬殺,順帶還消滅了數千人馬,一切都朝著有利於我軍的方向在發展……”

在場的眾人聽了之後也都面帶笑容,認為再用不了多久晉軍就快崩潰了。

然而席正德的表情依然嚴肅,直接抓住要領問道:“城攻下來了沒有?”

松:“目前還、還沒有……”

席茂松話音剛落,席正德就立馬跟上說:“我要你以宋國內閣首輔和我的名義分別給宋連秦和羅斯羅利安下令,限他們兩日之內一定要拿下石合城!”說完這句話後,他又輕聲的嘀咕了一句:“我們的時間不多了……”

正當席茂松想進一步詢問具體情況,恰巧肖怡陪著席文義走了進來。

只見他精神恍惚,走路踉踉蹌蹌,眼角周圍有一圈淡淡的黑眼圈。

席茂柏見到自己的侄子這幅樣子心裡倒是顯得十分高興,於是說:“喲,文義,走路看著點,小心跌倒了摔斷了腿。”

這話一出口,席正德和席茂松都面露不悅,並同時朝他看了過去,席茂松的眼神尤為更甚。

在場的其他人也分別看向二人,以為這對向來不和的叔侄又要幹嘴架了。

然而席文義神情呆滯的好似完全沒有聽到二叔剛才說了什麼,肖怡則攙扶著自己的夫君,沒有搭理席茂柏。

坐在一旁的席茂燕對席茂柏的所作所為看不過去,便說:“二哥,文義他或許只是昨晚沒睡好,太累了而已。”

目視著席文義在肖怡的攙扶下坐到了餐桌上,雖然精神萎靡,但知道他並無大礙,於是席正德又繼續剛才的話題,他將信紙遞給席茂松說:“這是齊國當朝攝政王的親筆信。”

席茂松接過信紙急急掃過幾眼,然後一拍桌子,說:“這個袁平,說什麼希望南方各國與晉國共同罷兵,言歸於好,他難道不知道現在晉軍的狀況?這分明是馮成敬知道這仗打不下去了,把他找來好給了自己一個臺階下!”

席正德面露愁容的緩緩道:“馮成敬為了這個臺階也算是下了血本了,他已經同意將晉國控制下的薊城歸還給齊國了,這對於袁平來說,既證明了他上臺一年多來的執政能力,又解決了一個邊防隱患,同時又鞏固了田祖朝時期簽訂的齊晉兩國的和平協議,無論是政治、外交還是軍事方面,這都是他的一個重大的勝利,為此賣個人情給晉國又如何?”

席茂松臉色顯得十分凝重:“以我們目前的實力戰勝晉軍或許還有餘,但如果齊軍再南下,恐怕將很難應付了。”

“所以,這是一份我們不得不同意的停戰協議……”隨後,席正德話鋒一轉:“但是!也不能太便宜了馮成敬!我要你命令宋連秦和羅斯羅利安必須在兩天之內攻下石合城,要將晉軍殺個片甲不留,即使不能全殲也一定要令他們出出血!讓這些北狄知道知道,我南疆可不是這麼說來就來說走就走的!”

在飢餓與疾病雙重摺磨下的晉軍再次奇蹟般的抵擋住了南軍的全力進攻。

經歷了這幾個月缺藥少糧的情況下仍然拼死抵抗住敵軍兇猛的進攻,晉軍計程車氣雖然沒有崩潰,但也已處在了邊緣。

由於戰況激烈,晉國派來傳遞這場戰爭即將結束的使者已被格里芬兵團俘獲並滅口,為的就是不讓石合城內的晉軍知曉此事。

前幾次南軍的進攻規模遠比今天要小,今天這一仗,使龐蠻明顯感覺到南軍無論從人數上還是氣勢上都比之前的幾輪攻勢顯得更多更猛烈。

多年的沙場生涯的直覺告訴他,南軍恐怕已經調解了內部矛盾,要下全力發動總攻了。

石合城的城防在大炮連續不斷的轟擊下已破敗不堪,出現了一個大大的缺口,他知道如果再不走,南軍哪怕只要再一輪的進攻,這座城就極有可能失守。

由於時間緊迫,即使在撤退計劃尚不完善的情況下龐蠻仍然決定撤兵,只為抓住一個時間差,希望能在南軍下一輪進攻之前將部隊安全地撤到淮江對岸。

部隊暫時撤退之後,羅斯羅利安親自來到前線督戰並部署下一步的進攻計劃。

席正德為了全力調動格里芬兵團的戰意,在之前與羅斯羅利安達成人頭獎金協議的基礎上,再多出三倍的獎金命令他必須在兩天之內拿下石合城,並且最大程度消滅敵有生力量。

有了金錢的誘惑,羅斯羅利安身體內每一個貪婪的細胞都被充分調動起來。

為了將獎金利潤最大化,親臨前線指揮部隊,並臨陣督戰。

就在羅斯羅利安部署下一步進攻的間隙,有幾個格里芬兵團計程車兵,趁著夜色跑到戰場中搜刮死人身上的財物,說到底終究是個僱傭兵部隊,都是由行行種種,各色各樣的人組成,而他們成為僱傭兵的原因也不盡相同,所以格里芬兵團的軍紀並沒有像正規軍那樣嚴格。

對於這種趁戰爭間隙,撿拾雙方陣亡將士遺物的行為也是屢見不鮮,羅斯羅利安也並不嚴格管制。

幾個人利用夜色的掩護,匍匐穿梭在死人堆之中,不知不覺就來到了白天戰鬥時被火炮轟塌的一處牆根下。他們探頭探腦的往牆內看去,裡面毫無燈火,也不見有任何人影,最奇怪的是白天被轟塌的這堵牆,竟然無人修理,這引起了幾人的好奇。

他們賊手賊腳的翻過牆,進入城內,周圍空無一人,又抬頭四周張望,也不見城牆上有任何崗哨。

其中一人自言自語道:“難道已經棄城逃跑了?”

這句話引起了另一人的警覺:“趕緊將這件事報告給總長!”

深秋的夜空,暗月殘星,照射到地面的光線昏暗無比。

趁著這樣的夜色,龐蠻明令部隊加快行進速度,他因為身有重傷,行動不便,坐在簡易的坐轎上,但仍不時地向後方望去,雖然已經離開石合城相當一段距離,但龐蠻的心中仍有不祥的預感,心情異常忐忑。

由於擔心路上糧草不濟,所以從打算撤退之初,龐蠻就下令士兵對全城百姓進行徹底的搜查,晉軍將當初剛進城時對百姓做出的不擾民的承諾拋之腦後,完全不顧待哺母親的苦苦哀求、孩童的哭啼以及臥病老人的孤苦,將它們僅存的最後一點口糧“徵收”乾淨,為此甚至不惜將幾個膽敢反抗的人當場殺死,並梟首示眾。

由於城中居民不到萬人,所以晉軍的“徵收”工作只用了一天就完成了。南疆全境總人口八十萬,又分為六個大小不同的國家,甲斐國算是第二大的國家,人口也只有十萬,全國的城市僅三座,分別是北部要塞石合城、首都山梨城以及南部的八代城,除此之外都是一些大大小小的村落。

部隊緩緩的向前行進著,士兵們個個疲憊的無精打采,不過因為知道這次是踏上回家的路,所以心情都還不錯。

相對於士兵的愉悅,主帥龐蠻可謂憂心忡忡,除了擔心不知何時會出現的南軍之外,也對自己歸國後前途未卜的遭遇做著種種壞的猜想。

然而,隊伍中除了龐蠻,還有一人也對這條歸途充滿了憂慮,雖然撤退的命令不是他下達的,但是作為此次南征的主要高階將領之一,也實在難逃干係,此人便是監軍吳嚴祥。

他騎在馬上,低著頭,腦海中高速運轉著各種歪門邪道的想法,只要能讓自己逃脫責任,即使拉上再多的人墊背,他也會在所不惜。

剛過子時,部隊已經依稀可以看到遠處的江岸,面對著即將渡江回國的喜悅,全體將士們個個喜形於色,一掃灰頭土臉的衰氣。

就在加快步伐向江邊碼頭行軍的時候,部隊後排計程車兵突然感到腳下的小石子開始不停震顫,而且幅度越來越大,很快連前排的將士也感覺到了。

就在龐蠻驚恐的回望中,遠方的地平線上燃起點點火光,並逐漸逼近。

“敵軍!是敵軍!準備迎敵!”主帥龐蠻被這突如其來的狀況驚得不知所措,腦海頓時陷入一片空白,徹底沒了方向,原西路軍副帥於嘉樂將軍見此狀況為了全軍安危,不得不越權,立刻提高嗓門給全軍下達迎敵命令。

但是畢竟是兩萬多人馬的部隊,而且場面又十分混亂,除了周圍的將士聽到之外,稍遠一點的就完全沒有聽到於嘉樂的喊話。而且在這月昏暮沉的夜晚,士兵連長官的旗語都看不到,所以整支部隊實際上已經陷入無指揮的混亂局面。

羅斯羅利安騎在馬上,藉助昏暗的月光,隱隱可以看出不遠處的晉軍因為自己的出現而顯得方陣大亂,他的嘴角泛起得意的笑容,覺得這次又能狠狠撈一筆了。

對身邊的傳令兵吩咐:“向各位千夫長傳達命令,按照既定計劃,分兩路包抄,行動要快!一定要在敵軍抵達港口前截住他們!”

雙方數萬人馬就在這樣一場不期而至中展開廝殺,但是羅斯羅利安在接到幾個撈外快計程車兵報告之後就對可能出現的狀況做出了幾種預案,而龐蠻急於撤退,對敵軍可能的追擊沒有充分的應對措施,或者說以目前全軍的狀態也不可能有良好的對策。

以預備對無備,這場戰鬥的結果可想而戰,格里芬兵團在各千夫長的率領下從左右兩翼對兩萬晉軍進行穿插進攻,先將其分割成若干個小塊,隨後進行逐一消滅,再穿插分割,進行消滅。

就這樣,外圍的晉軍很快被殺得屍橫遍野,只有部隊中央龐蠻周圍的一小股部隊在於嘉樂的指揮下進行了有效的抵抗,一路且戰且退,勉強撤到了江邊港口,於嘉樂環視一掃,發現身邊竟已不足百人,再眺望戰場,發現遠處又多了許多火光正向戰場襲來。

監軍吳嚴祥看見岸邊有三片小舟,趁眾人遲疑之際,不管三七二十一,大喊一聲“給我閃開!”一把推開身邊的戰友,縱身跳到舟上,渾然不顧岸上的幾十來人,獨自一人搖起船槳向著江面對岸駛去。

人群之中,一位將領實在對這個狗東西一般的監軍看不過去,拿起身邊一名士兵的弓箭,搭弓就射,一箭射在他的左腿上。

吳嚴祥的左腿一崴,摔倒在舟上,但這次,他為了趕緊逃命什麼都顧不上了,既沒細看究竟是誰向他射的這支冷箭,嘴裡也沒了潑婦罵街的髒話,他趕緊起身硬撐著這條受傷的腿繼續划船駛離岸邊。

不遠處格里芬兵團計程車兵已經追了過來,於嘉樂知道情況已十分危急,不宜久留,他看到岸邊還有兩片小舟,讓大家趕緊上去,先離開這裡再說。

但是這兩條舟實在太小了,他們的這百十號人根本坐不下。面對這種狀況,龐蠻閉上了眼,顯得十分痛苦與絕望:“也罷,看來這都是天意,於將軍,你趕緊走吧,今日慘敗,即使我回到朝廷也難逃一死,不如就讓我戰死在這裡吧,一切後果都由我來承擔”

於嘉樂面對主帥已經絕望的陳詞,表情嚴肅地說道:“男子漢大丈夫,說什麼喪氣話!即使要承擔責任也要回到朝廷再說,龐將軍,您趕緊登船,這裡有末將替您抵擋一陣。”

說完就讓士兵將龐蠻抬到了舟上,並安慰他道:“留得青山在不怕沒柴燒,況且勝敗乃兵家常事,陛下也未必會重責你,日後重振旗鼓也不是沒有可能。”

這時,眼看敵人越來越近,剛才搭箭射了吳嚴祥的將領先對身邊計程車兵使了個眼色,然後眾人一把將於嘉樂推到了舟上,並說:“二位將軍不要互相推辭了,我剛才射了吳嚴祥這狗東西,就算我現在回去他也不會放過我,說不定還會連累我的家人,與其這樣,不如讓末將在這抵擋,還能撈個戰死沙場的榮譽。”說著他突然雙膝跪地:“能與二位將軍並肩作戰實乃末將之榮幸,為國盡忠雖死亦無憾,但家中還有一老母未能盡孝,望二位將軍回去之後能替末將好生照料,在此感激不盡。”說完,就對著兩人磕了一個頭,身邊的其他士兵見此情景也無不動容、紛紛潸然淚下,全部朝著兩人跪下,“敵軍將至,二位將軍休要再做推辭,我等願以死護送二位將軍,只希望將軍能替我等贍養家眷,別無他求。”說完也朝二人磕了個頭。

於嘉樂的下顎微微顫抖,將頭看向一邊,拭去眼眶中忍不住流下的兩道淚痕。

而一旁的龐蠻則低著頭,羞愧難當,因為自己一時的貪生怕死,將兩萬多將士帶入如此絕境,可即便如此,如今仍有部下願以性命相托,死保自己安全北歸,作為一軍主帥,龐蠻實在感到無地自容。

於嘉樂跪在船頭,:“大恩不言謝,今日兄弟們捨生忘死,成全我等,於某銘記在心,眾位兄弟放心,我自當散盡家財力保諸位家人衣食無憂,如有來世,一定竭盡所能報答各位兄弟的恩情,在此,多謝了!”說著飽含熱淚向眾人深深地磕了三個響頭。

而眾將士也回敬了兩位將軍一個磕頭,隨後起身拔刀,拭去淚痕,稀稀鬆松的幾十人,頭也不回的衝向了追擊而來的密集敵軍。

淮江南岸的烽火漸漸平息,歷時近一年半的南征,以晉軍的全軍覆沒而落魄收場。

漂浮於淮江之上的幾片孤舟,在黑夜的朦朦籠罩下緩緩的朝著象徵生存之地的故土駛去,可在江河的另一頭,等待他們的又將會是如何的遭遇?

憂重煩擾的思緒在幾人心中久久不能平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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