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小的一個院落,四四方方。

院中雜草叢生,枯枝敗葉堆積如山,被覆蓋在皚皚白雪下。四面空房破舊不堪,牆上斑駁一片,一陣寒風吹過,破敗的門窗在風中吱呀作響。

屋內有些冷,地龍年久失修早已經不能使用,只在屋子中間擱了一個爐子,燒著炭火。

牆角一張老舊的雕花大床,幃幔沉沉,空氣中瀰漫著一股腐朽的味道。

淑妃就躺在其中,說不盡的淒涼。

江書晚見此情狀,心中對李佑的恨意又添了幾分。

強忍心中的痛楚,回頭衝著小安子低語幾句,小安子就奔出門外張羅一應事物去了。

“晚兒,你過來!”

淑妃聽到動靜,衝著江書晚虛虛招手。

錦心含淚退到一邊,接過紅綃帶來的一些過冬物件,兩人出去張羅去了,只留下江書晚和淑妃二人說話。

“娘娘!”

江書晚一句娘娘還沒喊出口,已經淚如雨下。

“別哭!”

淑妃伸手想要替她擦淚,可到底太過虛弱,手伸到半空就又垂了下去,被江書晚一把抓住捏在手中。只覺得那手比前幾天更瘦更冰了。

“你為本宮做的一切本宮感激不盡。只可惜,她到底勢大,終究奈何不了她!”

江書晚悲泣道:

“皇后娘娘在後宮經營多年,勢力盤根錯節,前朝又有周丞相在,皇上必有多煩顧慮。不過,娘娘放心,如今她被下令閉宮養病,又沒了管理後宮之權,於她已經是大大的折損。但來日方長,晚兒一定會幫娘娘您達成心願的。”

淑妃虛虛地拍了拍江書晚的手背,輕嘆一口氣,

“本宮原也知道,要對付她不是易事。能做到這一步,本宮已經盡了全力了。他日見到軒兒,本宮總算不至於沒臉見他。”

說話間,小安子帶著人回來了。一群人在廊下,又是打掃又是刷牆糊窗的,一時間絳雪軒里人來人往,熱鬧了不少。

淑妃含笑道:

“你費心了。”

江書晚扶淑妃起來,讓人重新換了嶄新厚實的被褥,這才又扶著她躺下。

“娘娘,皇上只說移宮別居,可沒說什麼別的。晚兒這不算破壞宮規。再說,就算壞了規矩又如何?他這般薄情寡性的,晚兒倒要找他好好理論理論的。”

淑妃早已對李佑死心。若非如此,她也不會將李佑一直拒之門外。此刻聽江書晚如此說他,消瘦臘黃的臉上虛虛一笑,

“原本,本宮還擔心你,怕你心中戀慕皇上,今後總要吃些苦頭的。如今看來,你倒是比本宮通透。你能看得明白自然是最好的。他是帝王,從來都不是誰的夫君!”

江書晚笑道:

“娘娘放心,晚兒有的是對付他的招數。娘娘您好好養病,擦亮了眼睛看晚兒如何折磨他!”

淑妃笑著點點頭,眼角一滴晶瑩的淚花。

江書晚心知淑妃哀莫大於心死,如今的身子已如風中殘燭一般,隨時都會撒手人寰。

此刻她倆卻只當是尋常閒話家常一般,講一些從前在重華宮中的歡樂時光,講講長樂小時候的樂事。隻字不提淑妃的病和對未來的打算。

江書晚強壓著無盡的心酸和苦楚,強顏歡笑,一直陪著淑妃睡著了,才從絳雪軒裡退了出來。

“小安子。這幾天你帶人盯著絳雪軒,另外你再傳話給周太醫隨時待命。”

江書晚心中擔憂淑妃,怕她隨時會撒手人寰。

原本,紅綃見江書晚費心佈置絳雪軒,以為淑妃還能長長久久陪伴在她們身邊。此刻聽江書晚如此安排,不禁痛哭出聲。

“主子,淑妃娘娘真的沒救了麼?”

小安子嘆道:

“娘娘的心已經死了,就算是靈丹妙藥,只怕也於事無補。”

紅綃捂著嘴,默默抽泣。

江書晚忍住傷心,正色道:

“不要哭。娘娘捨身入局,就是為了要拉皇后下臺。可如今皇后不過閉宮養病,憑她的手段和勢力難保 他日不能東山再起。咱們還有許多大事要做,可不能掉以輕心。”

紅綃這才擦了眼淚,哽咽道:

“主子說的不錯。況且皇后經此一事,只怕已經回過神來,咱們今後要更加小心謹慎才是。”

永和宮裡,皇后發狂地摔了滿地的杯盞,滿宮宮婢內侍皆跪在地上噤若寒蟬。

海德祿小心翼翼地上前,正要開口勸道,啪的一聲巨響,一個巨大的茶缸砸在他的腳邊,碎成了無數片。嚇得他縮了縮脖子,矮身跪下。

“混賬!賤人!”

皇后氣急敗壞,一張臉青紫一片,眼圈處更是泛著明顯的青色,無論脂粉如何塗抹都沒法遮掩。

她猙獰的臉上,五官都扭曲成了一團,劇烈的動作震得髮髻都有些鬆散,釵環斜斜地掛在髮髻邊,搖搖欲墜。

“重華宮的兩個賤人!竟明修棧道,暗度成倉。一個在皇上那裡絕食相逼,一個竟在本宮眼皮子底下偷人翻本宮的舊賬!還有那個宋常在,竟敢裝瘋賣傻騙過本宮和所有人!海德祿!”

皇后發狂地轉過身子,衝著地上的海德祿一聲嘶吼,嚇得他又抖了抖,顧不得身前滿地狼藉,連忙跪爬了過去,匐在地上顫聲道:

“奴才在!”

皇后抬起一腳,狠狠地踹在了海德祿的肩頭,

“本宮叫你看人,你就是這樣看人的!你不是說宋常在吃了那藥萬無一失嗎?”

海德祿心中害怕得緊。

這些天大夥都忙著大皇子的喪事,皇后又整日哭得要死要活的,他根本沒空顧得上景陽宮。

等宛貴人帶著宋常在上門了,他才想起這件要緊的大事。可當時他想著宋常在瘋瘋癲癲的,根本也不會有什麼事情。

可誰曾想,這一進了長春宮,人家竟清醒了。

這事,怎麼說都要怪在他的頭上。

他嚇得聲音都變形了,“娘娘,奴才真的不知道啊!想是那宛貴人早有預謀,這才能躲過奴才的眼線。可恨那宛貴人,竟如此處心積慮,奴才是真的沒想到啊!”

皇后哼了一聲,扭曲的臉上恨意磅礴,

“她一個小小的貴人,竟也想跟本宮作對,真是蚍蜉撼樹,不自量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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