門被唰的一聲拉開，小沈大夫冷著一張臉，將藥方交給田掌櫃，眼神冰冷的問道:“取藥、煎藥，速度要快！一刻鐘內，兩人都能活。一刻鐘後，你是保大還是保小？”
田掌櫃慘白著一張臉，喃喃道:“我…我保…”屋裡傳來阮娘撕心裂肺的喊叫聲:“保孩子，田生！一定要保住我們的孩子！”聲音越來越弱…
田掌櫃甩了自已一巴掌，祈求道:“保大保大！沈大夫，不管如何，您一定要保我媳婦！”
小沈大夫眼中的戾氣消散了些許，腳步匆匆的轉回房內，叮囑道:“快去！還有，端熱水進來！”
“來了來了！”秋姑端著剛燒開的水跑了過來！
“煎藥！煎藥！一刻鐘！”田掌櫃瘋魔般往外跑…
孟清搖頭嘆道:“若是靠雙腿跑一個來回都得一刻鐘的時間。若是坐馬車來回都要兩盞茶，還要加上煎藥的時間，這哪裡夠啊？”
溪雲搖著扇子的手不動了，衝影二抬了抬下巴:“去吧，把馬卸了能快上一倍。”影二應聲稱是…
他府上的可是最好的駿馬，比之輕功的速度也不差多少，如此…一個來回就只要三炷香的時間了。
溪雲若有所思的看了貌似無意出言的孟清一眼，後者衝他笑笑不說話。
上官皓聽著裡面先是撕心裂肺的哀嚎，然後是低啜，後來聲音越來越小，只剩下沈大夫時而安撫時而憤怒的聲音…
一盆盆的熱水被秋姑送進去，又變成腥臭的血水潑出來…
上官皓看著接連不停的血水，驚恐的抓住了溪雲的衣袍:“怎麼，怎麼這麼多血！她…她是不是要死了？”
溪雲蹲下來摸摸他的頭，嘆道:“師叔也不懂醫術，只知但凡女子生育，都要經歷這如同鬼門關的一遭，一不小心還會把命搭進去。你啊！以後要對你母妃好一點知不知道！”上官皓瘋狂點頭…
秋姑又急匆匆的跑出來，著急道:“不行，阮娘剛剛摔的那跤，腰部受了重傷。沈大夫說她現在使不上勁，孩子出不來，這樣下去大人和孩子都保不住了！”
田掌櫃拿著藥包跑了過來，氣喘吁吁的說道:“藥！我來了！我現在就去煎！沈大夫！沈大夫！我拿來了！”
沈大夫白色的衣袍上沾染的全是汙血，紅的令人觸目驚心，看著眼中懷揣著希望的田掌櫃，猶豫的開口:“抱歉，孩子…我可能保不住…”
田掌櫃聞言，承受不住的癱軟在地，連滾帶爬的跑過去問道:“那阮娘…阮娘呢！”
沈大夫抿唇嘆道:“她一心要保孩子，根本不願意配合我施針，再這樣下去，她會血盡而亡…”田掌櫃臉上滿是無措…
溪雲倒是猶豫著開口:“我曾親眼見過有人破腹取子，若是…”
“不可以！”沈大夫大聲吼道，雙眼猩紅:“破腹取子，那便是活生生的送當母親的去死，你憑什麼覺得那孩子願意被這樣子生出來！”
溪雲脾氣也上來了，氣惱道:“你這人怎麼回事？我不過就是提了一嘴，至於嗎？辦法不都是這麼想出來的嗎？你知不知道我說的那人是誰…簡直是不知所謂…”
沈大夫根本不聽溪雲的話，只冷冷的看著田掌櫃:“我只問你，是要與你日夜相伴的媳婦還是那素未謀面的孩子？”
田掌櫃這次不再猶豫，堅定道:“媳婦！我要媳婦！請沈大夫全力施為…”
沈大夫聞言對著溪雲翻了個白眼，帶著秋姑轉身回去了，溪雲被氣的跳腳:“他瞪我！你看見沒！他瞪我！”溪雲對著影二喊道。
影二無奈的低聲安撫道:“少主，鬼醫那些法子，在世人眼裡，可不就是歪門邪道嗎？而且，這沈大夫要是學藝不精，等下一屍兩命怎麼整！”
溪雲倒是深以為然，贊同的說道:“你說的對，這人就是學藝不精！哼！”
房內傳來了一陣嬰孩的啼哭之聲，門外眾人緊著的心還沒來得及放下，聲音就戛然而止了…
秋姑將用襁褓包裹好了的孩子抱了出來，對著田掌櫃搖了搖頭…
秋姑欲言又止的看向田掌櫃，問道:“你要不要再看一眼？畢竟…”
田掌櫃悽然一笑的點了點頭:“多謝秋姑，我都還不知道這孩子是男是女呢？”
秋姑雙手將孩子遞給他，同情的看了他一眼:“是個女娃娃！”
田掌櫃用衣服擦了擦手，小心翼翼的把孩子抱了過來，隔著襁褓感受到了孩子殘存的體溫…
他抖著手開啟，看著孩子皺巴巴的面容，自顧自的說著:“你怎麼這麼小啊…是爹爹不好，爹爹不該跑出去的。你娘要是醒了肯定要罵爹爹的，到時候小寧兒幫爹爹說說好話。好不好！”
“哦對了，寧兒是爹爹給你取的名字，好聽嗎？爹爹不識字，是有一次給太學的人送糕點，聽見裡面人唸的寧靜致遠，想來應該是頂好的詞吧…”
“你孟爺爺說，寧還有福壽康寧的意思，這就可以保佑你平平安安的了。爹爹跟你孃親商量好了，若是女孩就叫寧兒，男孩就叫遠兒。你喜歡嗎？”
“爹爹怕被你笑話，還特地跟你孟爺爺學了好久這兩個字怎麼寫呢！寧兒…寧兒對不起…對不起…是爹爹對不住你…”不知何時，田掌櫃早已泣不成聲，將頭埋在孩子的襁褓中，低聲嗚咽著。
院中眾人也都紅了眼眶，幾個小的更是沒忍住哭出來聲，秋姑抹了抹眼角的淚水勸道:“田小子，埋了吧！等下阮娘醒了看見，指不定得多傷心呢！”
田掌櫃慢慢從襁褓中抬頭，一瞬不瞬盯著小寧兒，似是要把她的模樣刻進骨子裡，摸著她巴掌大的小臉，抬頭看著天空呢喃道:“小寧兒是天上的仙女，是有大福氣的，是我田家福薄，留不住這份福氣。”
“小寧兒啊…下次記得選一個好一點的人家，護得住你，讓你平平安安的過完一生，知道嗎？”
田掌櫃哽咽著說完話，將懷裡早已打好的長命鎖給孩子掛上…
顫抖著手將孩子遞給秋姑，決絕的背過身去，狠狠的咬住自已的手，用這種方式抑制住自已的哭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