湖畔的杏花開得極其含蓄，在微風中輕輕搖曳。每一朵花都像是精心雕琢而成的藝術品，散發著迷人的芬芳，給湖畔增添了無盡的生機與活力。
“前輩，好漂亮的景緻。”
他們的遊船行進很慢，能將眼前的好風光都盡收眼底。
林起興奮的從水面拾起一朵不知什麼原因掉落的新鮮花朵，一回頭，眸光猛然撞進那道風華卓絕的身影裡。
這一瞬間，彷彿時間都停止了流淌。
太過盛麗的容顏，連對視一眼都會感覺到心慌。彷彿凝聚了天地間所有的靈氣與光華一般，令人不敢直視。
就在他怔怔出神之際，一陣喧鬧聲從遠處傳來，成功地將他的思緒拉了回來。
聽起來像是有人掉進水裡去了？
好奇心作祟下，他忍不住朝著聲源處望去。
果然，不遠處的湖面上有一艘遊船，船頭站著一水兒的風姿綽約，面容俊朗的男子。
他們身著華服，氣質高雅，但全都紋絲不動，宛如一座座雕塑般矗立在那裡。
唯有一名婢女心急如焚地呼喊著救命。
看到這一幕，他不禁眉頭微皺，他好像猜到落水的人是誰了。
難怪，難怪。
嘩啦，一道銀白的光影掠過眼底。
“前輩？”
幾個呼吸之間，落水的女子便被前輩以驚人的速度撈了起來。
那女子身著一襲豔麗爛俗的紅色長裙，臉上化著厚厚的妝容，濃墨重彩，倒像個棺材鋪裡的紙人。
然而此刻，女子因為落水的緣故，裝扮變得更加狼狽不堪。宛如一隻從水中浮現的鬼魅，能嚇哭三歲小兒。
林起心中一驚，急忙躬身施禮道：“公主金安！”
這位五公主，可謂臭名昭著，她最大的癖好便是蒐集各色美男，而那些出現在船上的男子，則統統都是被她強行擄掠而來的。
如此行徑，也難怪他們會對落水之人見死不救了。
軒轅如雪輕聲咳嗽了兩下，眼神微微黯淡下來，明明就差一點了。
隨即，仰頭看向將她救起之人。
剎那間，她啞然失聲。
正所謂美人在骨不在皮，但眼前此人卻彷彿渾身上下每一處皆堪稱完美無瑕，挑不出半點兒瑕疵。
令人心絃震顫，再也無法忘懷。
“你想尋死？”
清冷的聲音彷彿來自九幽地獄一般，帶著絲絲寒意，激得她渾身發冷，如墜冰窖。
“本公主怎會想尋死，你休要胡說！”她猛地抬起頭來，眼神堅定地看著對方，毫不退縮。
“既然如此，那你為何會落入水中？”
“本公主……本公主只是不小心失足而已。”
軒轅如雪有些底氣不足，但還是努力讓自已保持鎮定。
葉玄星不再追問，每個人都有秘密，她沒必要去戳破。
“你救了本公主一命，說吧，想要什麼賞賜？只要本公主能夠做到，絕不會吝嗇。”
“金銀珠寶，越多越好。”
“你……”
軒轅如雪著實沒有想到，眼前這個氣質高雅、超凡脫俗的美麗女子，所求竟然是這些世俗之物。
一時間，她不禁有些愣住了。
就在這時，一位婢女跑了過來，眼淚婆娑：“殿下，嚇死奴婢了。剛才奴婢親眼看到，是寧墨公子將您推入水中的。虧得這位姑娘出手相救，否則後果不堪設想啊。”
“你沒有看錯嗎？”
“殿下，奴婢絕對沒有看錯，這種人實在太可惡了，他竟敢對您不敬，簡直就是大逆不道！”
“還好殿下福大命大，遇到了這位好心的姑娘。”
原本能伺候公主，已經是天大的福氣了，可此人不知好歹，竟敢嫉恨公主殿下，做出如此卑劣之事，實在是罪不可赦。
“將寧墨關進柴房裡，本公主要親自折磨他。”
“是，殿下。”
她們家公主就是太善良了。
“你叫什麼名字？”
如此氣度不凡之人，在這偌大的皇城中，她竟然從未遇見過。她身姿挺拔，立於原地，不卑不亢，神色間透著一股清貴與傲然之氣。
從她身上，她好像看到了父皇。
不對，甚至比父皇更像一個生殺奪於的帝王。
“葉玄星。”
“本公主記住你了，本公主要賞賜你一些好東西。”
軒轅如雪微微一笑，眼中閃過一絲不易察覺的狡黠。
接著，她輕輕揮了揮手，船裡便走出了五個年輕貌美的男子。
他們面容俊美，但眼神中卻流露出一絲淡淡的憂傷。
“這五個乃是本公主剛剛買下的清倌，皆是因家族沒落而被迫賣身的富家子弟，身世清白，而且已經調教好了。如今，本公主將他們賞賜於你。”
軒轅如雪說著，目光隨意地掃了一眼躲在她身後的那個小生。
那小生模樣生得頗為秀氣，只是相較之下，還是遜色許多，也就勉強夠資格留在她身旁當個小廝罷了。
然而，面對這樣的恩賜，葉玄星只是淡淡地說了一句：“不必。”
這些美男子，她是無福消受。
“一些玩物而已，不被主子需要，他們便沒有存活的理由了。”
“本公主要是有你這般的美貌，可定要全天下的兒郎都拜在我的石榴裙下。”
“區區五個玩物，很快就會玩膩的，到時，本公主再為你尋些新鮮的。”
“別這麼古板，男子能三妻四妾，女子又何苦困守綱常，本公主偏要冒天下之大不韙。”
“你們一定要好生侍奉本公主的救命恩人，如果誰敢有絲毫的輕慢懈怠，惹得本公主不快，你們就算是死無葬身之地也無所謂，但可別牽連到你們可憐的爹孃弟妹。”
“本公主先回府了。”
隨著這句話落下，浩浩蕩蕩的一群人便如潮水般退去。
他們的遊船也變得冷冷清清、形單影隻起來。
而船板之上，依舊跪著那五位風格迥異的男子。看著眼前這一幕，她不禁感到一陣頭疼襲來。
就在這時，身旁傳來一個聲音：“前輩，您打算如何安置他們呢？”
她沉吟片刻，並未立刻回應。
他們已入奴籍，賣身契還在公主手中，放他們走，亂棍打死都是輕的。
還真是個燙手山芋啊。
見狀，林起繼續說道：“小生有個小小的建議，不知當講不當講。”
“說。”
“依小生之見，最好還是莫要將他們帶回七皇子的府邸，畢竟這些人身份低微，會影響到前輩和七殿下的聲譽。”
何況，那七皇子絕不可能容下他們。
要是真給帶回七皇子的府邸，那人怕得發大瘋。就怕哪天連帶著他，也給神不知鬼不覺的做了。
一把辛酸淚，活著也太難了。
“不如，就讓他們住小生那裡，還有一些空的屋子，賃錢也便宜。”
“好。”
夜色遽然降臨，彷彿一隻巨大的黑手遮住了整個天空。
當她遠遠望去時，目光恰好與站在府邸門前等待的軒轅蘭辭相遇。
暗黃色的燈籠高高懸掛著，散發著微弱而溫暖的光芒，將他背後的黑暗驅散了一半。
“葉姑娘。”
他輕聲喚道，聲音低沉而溫柔，彷彿怕驚擾了這靜謐的夜晚。
“更深露重，小心著涼。”
他邊說著，邊將手中的襖子輕輕地系在她的身後。指尖不經意間觸碰到了她的青絲，那如絲綢般柔滑的觸感，令他的手指微微一顫。
他迅速收回手，藏入衣袖之中，生怕被她察覺到自已的失態。
“近日不太平，蘭辭擔心葉姑娘，所以今日沒有聽葉姑娘的話。蘭辭……一直跟著葉姑娘。”
他低著頭，不敢看她的眼睛，神情歉疚而又小心翼翼。
夜風吹過，帶來絲絲涼意。
他猶如一個即將面臨審判的罪犯一般，努力壓下心中的驚恐與害怕，生怕自已會遭到她的厭惡和唾棄。
她倒是意外，沒想到他會如此誠實。
“無妨。”
對於被跟蹤一事，她表現得異常淡定從容。畢竟，她並未做出任何見不得光的事情，即使有人尾隨其後，也不會對她造成絲毫影響。
更何況，如果她真打算去做一些私密之事的時候，又豈是旁人能夠輕易窺見或干擾得了的呢？
軒轅蘭辭的神情微微放鬆下來，但轉眼間卻流露出一絲難以言喻的落寞。
原來，因為不在意，所以她不會介意。
心臟，悶悶的。
讓他幾乎喘不過氣來，這種感覺既苦澀又無奈，像是陷入了泥沼，越掙扎陷入得越深。
“葉姑娘，那幾人不如把他們交給蘭辭吧，他們也是能識文斷字的，給他們安排些事做，也好過成為賣弄色相的憐人。”
“也好。”
倒是她有些思慮不周，若是放在林起那兒，她還得出銀子養活他們。
犯不著，划不來。
“你可知道軒轅如雪？”
也許，軒轅如雪並沒有像表面那樣看起來浪蕩不堪。
今日在水中，她那求死的意志做不得假。
“我久在宮裡，不受待見，對於皇姐的事不甚瞭解。”
“只聽說皇姐她……五年前不是這樣的。那時，皇姐是蘭質蕙心，才貌雙全的長公主，只是跟隨小將軍去了戰場後，回來便性情大變了。”
“小將軍？”
“秦小將軍，秦羨朗。五年前，戰死沙場，好像是因為守城的皇姐遲遲不肯出兵救援，最終慘死戰場，連屍首也沒有找到。”
“天水城也沒能守得住，敵軍破城後，燒殺搶掠，城中將士和百姓無一倖免。”
“唯獨皇姐一人活著回來了。”
聞言，她問了一句：“軒轅如雪和那小將軍是什麼關係？”
“皇姐和小將軍是青梅竹馬，自小便有婚約。”
“哦。”
她若有所思，無論怎樣，當年的戰役若只有軒轅如雪一人活了下來，便是最大的原罪。就像一個逃兵，不會被任何人瞧得上。
“若是當真沒有人倖存下來，那又怎麼會有人知道軒轅如雪不願派兵前去營救呢？”
她略微有些不解，更何況被圍困之人可是與她有著婚約，從小一起長大的未婚夫。無論從感情還是道義上來講，她都沒有理由見死不救才對。
然而事實卻截然相反，這實在讓人難以理解。
這裡頭，想必隱藏著許多不為人知的內情。
“這些都是皇姐她自已親口所言。”
那時，皇姐的狀態有些瘋癲。
隱隱約約記得，她在皇宮門口自言自語，尖銳的笑聲。
“死了，都死了。”
“我活下來了，逃走了，逃走了。”
“哈哈哈哈……”
那癲狂的笑聲彷彿還縈繞在耳邊，令人毛骨悚然。
軒轅蘭辭輕輕嘆了口氣，語氣中透露出一絲惋惜：“自從皇姐歸來之後，整個人就變了。”
她終日縱情聲色，紙醉金迷，過著無比驕奢淫逸的日子。曾經那個聰慧睿智，高貴典雅的公主形象已經蕩然無存，取而代之的是一個放蕩不羈、墮落沉淪的女子。
甚至遭到了無數文人百姓唾罵，到了人見人嫌，狗見狗嫌的地步。
“有意思。”
有些真相，恐怕比看到的還要悲慟和絕望。
“葉姑娘。”
皇姐名聲掃地，他本想勸她離皇姐遠點，以免皇姐將葉姑娘帶壞了。
看看軒轅如雪那個蠢女人，竟然敢塞一些小倌到葉姑娘身邊。說是清倌，誰知道他們清不清白，一個個妄想沾染葉姑娘，都該死。
但看葉姑娘的神色，明顯是對軒轅如雪有興趣，他不能掃她興。
“怎麼了？”
“沒事。”
他搖了搖頭，復又說道：“皇姐她現在性情陰晴不定，聽說在她府中被打得皮開肉綻的男子比比皆是，蘭辭怕葉姑娘惹上麻煩。”
“嗯，我會小心的。”
“就……就算惹上麻煩也不要緊。”
他略微遲疑地說道，語氣中帶著一絲決然與堅定。
接著，他的臉上泛起了一抹淡淡的紅暈，彷彿羞澀之情難以掩飾。聲音變得愈發低沉柔和，宛如微風輕拂琴絃般悅耳動聽。
“葉姑娘……蘭辭會護著你。”
這句話說出口時，他的眼神中流露出真摯的情感，彷彿要將心中所有的關切都傳遞給對方。
葉姑娘是他的命，是他此生唯一要守護的人。
她歪了歪頭，這人可比她弱小多了。
“那就謝謝了？”
“不，不謝。”
是他，才應該謝謝她，出現在他的生命中，選擇了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