悅城裡面的街道都是錯綜複雜交織在一起。

唯一的幾條大道,能夠同時透過兩輛馬車。

但是這些小巷子卻只能透過兩個並行的人。

楚瀟然拐進的這個巷子,和他剛開始差點被欺負的巷子有幾分相似,心裡雖然還有一些後怕,但是如今已經沒有人可以替他遮擋風雨。

楚瀟然信步走在小巷中,手裡面已經拿出了剛開始藏在袖口裡面的匕首,這把匕首是他在父親的遺物中找到的,一直陪著他長大。

匕首的把柄上面是一條吐血猩紅熱信子的毒蛇,眼睛是用紅寶石契上的,匕首的形狀也如一輪彎月,拔出匕首時散發鐵灰色的光。

只要有足夠的時間,楚瀟然就會把匕首拿出來,用磨刀石磨這把匕首。

就算經過歲月的洗禮,這把匕首依然蹭亮,削鐵如泥。

這一個月過去了,楚梓軒恐怕還不知道自己找的那群人根本不可靠,自己反手殺死的那個人,估計也不了了之。

悅城沒有人會去在乎一個小嘍囉的生死,更不會為此去深究她是為何被人殺死的。

楚梓軒就算是知道自己跑了,也不會再派人追殺,因為他有那個心,沒有那個膽子。

楚連欽是會做生意,但是她從來不管楚梓軒究竟被養成什麼樣子了。

父親去世之後,楚連欽好像心裡還帶了一些愧疚,如今對家裡面的另外兩個人也沒有多少好臉色,在家裡面的時間更少了。

有些時候,楚瀟然也能夠撞見喝得酩酊大醉的楚連欽回到楚家。

楚連欽見到楚瀟然說得最多的一句話就是:“你長得和你父親真像,你為什麼還活著,你知道嗎?你的出生害死了你的父親。”

楚連欽每次見到楚瀟然的時候,總是透過楚瀟然想到了楚瀟然的父親。

可是,明明父親還活著的時候,得不到她的偏愛,如今死了,反而怪罪起孩子來了。

世人本就如此,活著的時候不好好珍惜,死了之後倒是開始懷念起來了。

“父親的死,與我,沒有任何的關係。”

楚瀟然眸子清冷,他暗地裡查過,當初父親懷孕的時候,明明胎相穩定,是有人動了手腳,才會害得他難產,自己如今生下來身子骨柔弱,也是因為胎裡帶出來的毛病。

楚連欽看著楚瀟然倔強的臉,她從沒打過孩子,就算是當著楚瀟然的面說出這種話,她也只是苦笑,隨後自己找了書房,再喝幾罐子酒。

“喂,你東西掉了。”

男子爽朗的聲音響起,帶著常年習武人的豪邁。

南晉茗揹著揹簍都已經走出了好遠,突然聽到身後傳來的聲音,轉過身去,卻發現有掌風朝著自己攻擊過來。

南晉茗側頭躲過攻擊,隨後一把擒住來人的手腕,將他拉了下來,困在了旁邊的牆壁上。

“公子這是做什麼?我東西掉了,你給我就是,難不成害怕我不要了?”

南宮鏡澄看著南晉茗湊到自己面前的臉,臉瞬間有些發熱,著實沒有想到她的反應這麼快。

“你……你快放開我。”

南晉茗湊到南宮鏡澄的耳邊,壓低了聲音道:“公子若是再無緣無故動手,休怪我不客氣。”

南宮鏡澄身子打了一個寒顫,當下也明白過來面前這個人是隱居市井的江湖中人,她的武功套路招數和慕容北棠完全不同。

南宮鏡澄心裡還有一些疑惑,如今也只能自己按下下來。

“知道了,我也只是覺得你像我一位故人,所以出手試探一下。”

南宮鏡澄把臉偏向一邊,南晉茗的呼吸打在他的脖頸上,讓他有幾分不適應。

“公子最近的身子可好些了?”

南晉茗鬆開了南宮鏡澄的手,轉移了話題。

南宮鏡澄沒有反應過來,自己受傷的事情只有下屬知道,但是白染好似提過一嘴,有個農婦借了馬車送自己來了城裡。

“你是……”

“我叫南晉茗,借馬車不過是舉手之勞罷了。”

“南小姐。”

南宮鏡澄喚了一聲,南晉茗笑著應答。

“原來是世外高人。”

“哪裡的話?”

南宮鏡澄記得自己昏迷之前看見有一個人擋在了自己的面前,還把那些人全部給殺了,如今……

那個恩人究竟是誰?

他南宮鏡澄向來是有仇報仇,有怨報怨。

南宮鏡澄揉了揉自己有些發紅的手腕,南晉茗制住他確實是用了一些力氣。

既然這個人當初救了自己,如今肯定也不會對自己動手,只是剛才看她在廚房裡逗留了這麼久,以為是別人派來的探子。

還有她手中的掌心痣。

“請問南小姐,你掌心裡面的紅痣是天生就有的嗎?”

南晉茗背脊有些僵硬,南宮鏡澄卻一直盯著她的眼睛,應該如何回答,才不會讓他起了疑心?

南宮鏡澄對自己的執念是在自己活著的時候,這一世自己故意詐死,只怕對他的刺激不小。

真正愛慕的人死在了自己最愛她的時候,只怕這一生想要走出來都難。

南晉茗微微嘆了一口氣,看向南宮鏡澄的眼睛時,卻見他眼底多了幾分期待。

自己還是不能告訴他真相,兩人也沒有可能會再回到從前。

“這是我從胎裡帶出來的,也沒什麼,公子為這個做甚?”

南宮鏡澄移開自己的視線,掩蓋住內心的失落:“沒事兒,故人手心也有一顆掌心痣,只不過不是天生的。”

“那可真是巧了,我與公子的故人這般有緣,手中皆有掌心痣。”

南晉茗尷尬笑笑,手指骨節摸著籮筐的手細細摸索著繩索。

自己就是不擅長在熟悉的人面前說謊。

一旦說謊,她就有些緊張,總想抓住一些東西,緩解內心的焦灼。

南宮鏡澄還在暗自神傷之中,並沒有注意到南晉茗的反常。

既然已經問清楚了,並非故人,那就沒有繼續再糾纏下去的必要。

南宮鏡澄雙手抱拳,向女子表達歉意,對南晉茗道:“南小姐,十分抱歉,也感謝你上次對我出手相救,鏡澄無以為報。”

“若是您什麼時候有空,便來小院小敘,與我共飲一杯濁酒。”

南晉茗連連推辭:“我與公子的故人竟然如此相像,公子不必傷感,若是有緣,你們自然會再相見。”

“我在集市上還有一些菜沒有賣完,就此告辭。你的身子才剛剛痊癒,還是趕緊回到院中修養,等你的身子好些了,我再來拜訪。”

南宮鏡澄點了點頭,算是同意了她的說法,卻在南晉茗轉身欲走的時候,喊了一聲。

“慕容北棠!”

南晉茗身子有些僵硬,也沒有反應過來,而從巷口的另一,邊走過來的楚瀟然,也愣在了原地。

剛才他沒有聽錯的話,那個男人似乎喚了一句,慕容北棠。

三個人就這麼僵持對峙著。

許久,南宮鏡澄轉過身來,尷尬的笑了笑。

“公子,我早說過,你認錯人了。我不是你口中的慕容小姐,我姓南,叫南晉茗。”

南晉茗轉過身的時候,原本是看著南宮鏡澄說的話,卻沒有想到南宮鏡澄的背後,還站著剛剛從另一條巷口轉過來的楚瀟然。

楚瀟然愣在原地,與她對視,有些不知所措。

南宮鏡澄俏皮的笑了笑,像是陰謀得逞,嘴角勾起一抹弧度,有些俏皮。

南宮鏡澄看著南晉茗笑得肆意,道:“既然南小姐不認識慕容北棠,為什麼聽到我叫這個名字,卻又要轉身?”

南晉茗知道自己被他詐了一回,隨後看著他背後的楚瀟然,伸出手指,指了指楚瀟然的方向。

“沒有啊,剛才只是感覺到背後有熟悉的氣息,轉過身來,便看到我家夫郎,他來尋我了。”

南宮鏡澄轉過身,便看到站在原地無措的楚瀟然。

楚瀟然面上的表情,很快便恢復了尋常,帶著幾分平淡。

楚瀟然看著南宮鏡澄,正盯著自己瞧著,也露出了一抹歉意的微笑。

“我在集市上,尋了你一圈,並未尋到你的人,所以便隨意的轉了轉,從小巷口進來的時候,也不知如何出去,便在這裡恰巧碰見了你與這位公子在攀談。”

楚瀟然面上的神色平靜,卻又讓南宮鏡澄抓不到半點的把柄,兩個人都是彬彬有禮。

南晉茗就走上前去,越過南宮鏡澄,來到楚蕭然的面前,伸出手來。

楚蕭然會意地把手伸到了南晉茗的手中,與她十指相扣。

南宮鏡澄看著他們兩人十指相扣的模樣,心裡面不知為何,卻有幾分不舒坦。

明明面前這個人並非故人,可是他心中就是升起了一抹醋意。

“剛才我來給這位公子送雞蛋,你看,公子還給了幾兩碎銀做小費。”

“我今日賺的錢,足夠給你買一些你想吃的。”

楚瀟然也十分上道,知道她的意思,也很樂意陪她演這一齣戲。

於是楚蕭然目光灼灼,十分誠懇地看著南宮鏡澄,道:“那就多謝公子,以後若是你以後還有需要,我便讓妻主特意給您留一些特產,順道兒給您送來。”

南宮鏡澄的目光在兩人之間來回穿梭,說不上心中什麼感覺,只覺得有些沉悶,又說不上話來。

“既如此,我們就先告辭了。”

南宮鏡澄點了點頭,看著南晉茗拉著楚瀟然的手,離開在了小巷子的拐角處。

“公子,你怎麼出來了?”

白染剛回來便看見南宮鏡澄站在巷子裡,灰白色的牆壁是歲月的痕跡,猶如一幅山水畫。

南宮鏡澄置身其中,一襲白衣如謫仙,蒼白的臉上帶著幾分病態白,他就站在那裡,就讓白染心疼萬分。

“白染,你去幫我查南晉茗,今天晚上我就要知道關於她的一切。”

白染臉色有些僵硬,剛才她就是去查南晉茗的底細,因為她總覺得這個女人不簡單。

白染走到南宮鏡澄的身旁,遞給南宮鏡澄一張信封。

“這是南晉茗的所有資訊,她住在來福村,年少時在悅城讀過書,聽說小有成就。”

“後來因為家中長輩重病,她又回到了來福村照顧家中長輩。”

“再後來,親人去世以後,她就留在了來福村裡當上了教書先生。”

白染大概說了一下南晉茗的情況,南宮鏡澄沉默了片刻,才道:“回去吧。”

南宮鏡澄回到自己的房間,坐在梳妝檯前,想了好久,還是沒有想明白究竟是為什麼南晉茗會武功,難道來福村真的有什麼隱居的江湖中人?

“剛才謝謝你。”

南晉茗回到自己的攤位前,看著隔壁大叔給自己賣出去了一些菜,想著也送了大叔一捆蔬菜。

“客氣什麼?你們這種小年輕就是不知道怎麼做生意。”

大叔脾氣很好。

“表姐!”

“晉茗!”

顏秋手裡面拿著一堆東西朝著南晉茗和楚瀟然這兒走了過來。

南忱良的手裡拿著糖葫蘆和糕點。

“蕭然,原來你在這兒啊!剛才人太多走散了,顏秋姐姐說你好歹也在城裡待過,一定記得路怎麼走的,所以我們就沒有去找你。”

楚瀟然勉強笑笑:“沒事兒,我和晉茗在一起,不用擔心我的。”

南晉茗與顏秋交換了一下眼神,大概也知道了,兩人認識這麼久了,也已經知道了個大概。

“喏,這是給你買的冰糖葫蘆。”

南忱良把手裡的一串冰糖葫蘆遞到了楚瀟然的面前。

楚瀟然看了一眼南晉茗,見她點頭,這才伸手把糖葫蘆接過來。

“嚐嚐,可好吃了,我一年也吃不上幾回。”

南忱良往自己嘴裡餵了一顆冰糖葫蘆,吃起來酸酸甜甜,開胃,面前的糖也不會蓋住山楂的味道。

“剛才見那賣糖葫蘆旁邊圍了很多人,想著味道應該也不錯,索性就買了幾串,嚐嚐味道。”

顏秋解釋著,南晉茗面前的菜還剩一些,也懶得帶回去了,全部送給了旁邊的大叔。

“你這麼有錢,怎麼不索性把那一捆的冰糖葫蘆全買走呢?”

南晉茗早就看透了她的心思,只是南忱良太過單純,有些時候興許玩不過顏秋這種老謀深算的女人。

“哎呀,這糖吃多了會牙疼的。”

顏秋挑眉,脖子上還掛著不少東西,如今一股腦往南晉茗的揹簍裡放東西。

“你這張嘴就是會哄男人。”

南晉茗把揹簍甩給顏秋:“你來背。”

“好嘞。”

南忱良湊到楚瀟然的面前,打量了楚瀟然片刻,才道:“蕭然,你的臉怎麼這麼紅?”

楚瀟然伸出修長白皙的手指,摸了摸自己的臉,想起剛才演的那出戏,只要一想到南晉茗可能是慕容北棠,他就有些心亂。

“沒事兒,可能是天氣熱起來了,有些悶熱。”

“那就趕緊回去吧,恰好馬大娘家的西瓜熟了,我們去買一個回來吃著解暑。”

南晉茗提議。

“這個主意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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