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明星稀,烏鵲南飛。

南晉茗回到來福村,先去許大娘那兒送還了馬車,許大娘家離南晉茗的院子也不遠,走幾步路就回去了。

剛走到門口的時候就見廚房裡有著些許的燈光,走近了就見楚瀟然坐在院子裡仰頭看著星星。

“忱良回去了嗎?”

南晉銘推開柵欄,走進院子裡,楚瀟然收回自己的目光,落在南晉銘的身上,臉上有了些許動容,目光一直落在南晉銘的身上,許久才想起來,道:“南家爹爹過來尋他,我就讓他先回去了。”

“那就好。”

南晉銘點頭,轉身把柵欄關上。

“你的腳受傷了……”

楚瀟然伸出手指了指南晉銘的腳。

南晉銘回來的路上情緒一直很低落,直到現在都沒有辦法走出來,過往的一幕幕在現如今都成為了利劍,在回家的路上,心口已經被扎得鮮血淋漓。

“沒事……你先回去睡了吧。”

楚瀟然沒有多言,轉身就回了房間。

南晉銘來到廚房裡用水瓢打了一勺水,本身腳上穿也是草鞋,來到院子裡直接沖洗了腳上的灰塵淤泥。

南晉銘放下水瓢準備回雜物房的時候,楚瀟然剛好手裡拿著小瓷瓶從房間裡走了出來。

“這是你給我的藥,你的腳受傷了,我想著應該有用的。”

南晉銘低頭掃了一眼楚瀟然手裡的藥瓶,也沒有伸手接過:“不用,我那兒還有,這是給你的,你自己用吧。”

楚瀟然抿唇,眼睛低垂,看著自己手裡的藥瓶,心中也疑惑為什麼原先開朗的南晉銘出門一趟,回家之後就變成這個樣子了。

“今天下午一切順利嗎?”

南晉銘本身也是個不知道男子心思的人,聽到他問出來,本身也沒有睡覺的心思,唇角微勾:“你若是還沒有睏意,不妨陪我說說話?”

“蕭然奉陪。”

楚瀟然本就不是像大家公子一般扭扭捏捏,在他的眼裡,知書達理,琴棋書畫不過是輔助工具,在宅院裡面更多的不過是心機,自己不願意在淤泥中被浸染,所以他才會想要逃出來,這次也是楚梓軒給了自己這個機會,若不是楚梓軒想要除掉自己的心思這麼重,恐怕也不會這麼著急出手。

南晉銘來到灶臺旁邊,從旁邊的石頭縫裡拿出了一瓶陶瓷白酒,這是開春時釀造的桃花酒,隨誰酒這種東西,放得越久香味越濃,但其實不然,對於這儲存的條件也是頗為講究。

南晉銘心裡難過或者是想起往事的時候總是對於酒有很強的依賴性,也許醉生夢死是她這幾年來最信奉的真理,人啊……總是想要做一場美夢,活在虛幻的時空也許比自己的現實更美好吧。

“鍋裡還熱了飯菜。”

楚瀟然把窩裡的兔子抱了出來,南晉銘把桌椅搬到了院子裡,這個院子很開闊,夏天的時候剛好可以用來看星星,剛好入伏,天上星空明亮,來福村地市寬廣,沒有出現四面環山的情況,北山坡正好能夠阻擋南下的寒流,總而言之,這個村子的地理位置可謂是得天獨厚的。

“忱良弟弟說,晚上的做了你喜歡的蘑菇炒肉,給你熱著,馬大娘說你去幫忙了,只說了太陽下山能回來,卻也沒想到會這麼久。”

“好在那公子的傷已經沒有什麼大礙,只需要靜養一些時日就可以痊癒了。”

楚瀟然並不知道南晉銘去城裡面是因為什麼事情,中午的時候只是看見她和馬大娘說了幾句話就匆匆出去了,後面就只剩下了馬大娘回來帶話。

“你一向這般熱心腸嗎?”

楚瀟然仰頭看著天上的星星,有一顆星星是最亮的,還有七顆星星連在一起好像一把勺子。

“不是,只是聽著那公子受傷嚴重還中毒了,如果不及時送到城裡去,會有生命危險的。”

南晉銘拿起筷子夾了一塊肉放進了嘴裡。

“忱良的手藝一如既往的好。”

南晉茗開啟酒瓶給自己的酒杯滿上,又要給楚瀟然的杯子來上一杯。

“我不會喝酒。”

“不會?這是桃花酒,不醉人的,你喝了之後肯定會愛上的。”

南晉茗根本不顧楚瀟然的拒絕,直接給他滿上了一杯,看著面前精巧的酒杯裡散發出來的桃花香,楚瀟然的眼神有些不確定,心裡總有一個聲音在告訴自己,不妨試試?

南晉茗也不勉強,看著他糾結的模樣,也覺得頗有意思,端起酒杯,輕抿了一口,唇齒留香,桃花的味道不禁讓人想起了那年桃花漫天,桃林的互相傾心,再到最後的步步相逼,最後反目成仇。

“你……你覺著,這桃花酒真的能喝醉人嗎?”

南晉茗同楚瀟然對視,兩人的目光交集在一起,楚瀟然彷彿看見了她眼裡的滄桑和無奈,就像……看透了很多事情,經歷過各種磨難。

“我不知道,醉不醉人,興許……喝了才知道。”

楚瀟然伸出白皙修長的手指,端起桌上的酒杯一飲而盡,只覺得有一股辣味衝破自己的喉嚨。

“咳咳……咳咳咳……”

酒精對於喉嚨的刺激讓他有些適應不過來,直接嗆到了,不停咳嗽。

“你沒喝過酒啊?”

南晉茗有些無奈,也不打算給他倒酒,自己喝了起來。

“桃花塢裡桃花庵,桃花庵下桃花仙。桃花仙人種桃樹,又折花枝當酒錢。”

“好詩。”

南晉茗自嘲一笑:“什麼好詩,這算得什麼好詩?人生不得意,桃花能賣得幾個錢,又能換得了幾壺酒,一切不過是自欺欺人罷了。”

南晉茗沒有再夾菜,只是悶聲喝酒。

楚瀟然只是坐在一旁默默陪著她,等著她說下一句話。

“我同你說個故事吧。”

“洗耳恭聽。”

大約,不知是什麼時候,興許過去了幾十年,有一位戰功顯赫的少年將軍,她是家族裡唯一的女子,站在朝堂上,所有人以她馬首是瞻。

平定南疆戰亂之後,她喜歡上了南疆唯一的王子,一見傾心,在她的瘋狂追求下,南疆王子願意跟她回到燁國,只是不曾想到,他竟然和自己的政敵走在了一起,謀害了少年將軍,並且栽贓陷害了將軍一家。

“後來呢?”

楚瀟然見她停頓下來,知道她應該是想到了什麼,但是從未聽說過這個故事,以往看過的雜書也沒有記載。

“後來啊……”

南晉茗挑眉一笑:“天機不可洩露。”

楚瀟然見她臉色有些酡紅,知道是喝醉了,如今在這兒也待了一些時間,眼皮也在打架。

“既如此,我也有些睏倦了,你也早些休息。”

“去睡吧。”

南晉茗目送楚瀟然回了房間,直到門被關上的那一刻。

周圍的一切歸於沉靜,南晉茗此時也有些醉意,想當年,沙場秋點兵,一呼百應,將南疆進犯者擊退數十里,如今,時光荏苒,再也沒有將軍沙場,有的只是個默默無名的鄉野之人。

若是當初不曾將他帶回來……

這一次,只希望災禍不要再降臨……

清晨,夏天的霧水比較重,花草上面都是新鮮的水汽。

因為昨夜喝了酒的緣故,南晉茗今天難得起來遲了一些。

南晉茗從房間裡走出來的時候,南忱良已經把早飯做好了,是玉米粥和白麵饅頭。

“表姐,你醒啦!快來吃早飯。”

難得的是楚瀟然和南忱良今天兩人之間的氣氛好像緩和了不少。

“你家中的農活忙完了?南家爹爹也真放心讓你天天來我這兒。”

南晉茗笑著搖了搖頭。

“哎呀!表姐,你怕不是嫌棄我做的飯菜?我可是學了爹爹的好手藝,你要是嫌棄的話,我就全給蕭然吃了。”

楚瀟然忙擺手拒絕:“這我可受不起,你對晉茗的一片心意,我怎麼敢用?”

南忱良瞪了楚瀟然一眼,嗔怪道:“若不是你昨日跟我說會幫我,我先前是誤會你了,還以為你是來跟我搶表姐的。”

昨天下午南晉茗不在,留下楚瀟然和南忱良兩個人獨處,楚瀟然說了一些自己的情況,也把身世半真半假告知了南忱良。

南忱良聽得兩眼淚汪汪,對楚瀟然無比心疼,對他的態度也來了三百六十度的大轉變,今日都把南晉茗看得有些懵了。

“果然還是男兒家更懂男兒家的心思,我一個女的在你們中間,當真不知道你們究竟想要什麼。”

“那就不懂好啦!”

南忱良吐了吐舌頭,把自己的心思都要說給南晉茗聽,她是塊木頭,也聽不懂,但是楚瀟然畢竟是男子,就算沒有喜歡的人,也懂得自己的感受,愛而不得這種事情絕對不允許出現在自己的身上。

“聽說南村口的張阿婆生病了。”

南忱良啃著饅頭開始說八卦。

南晉茗見怪不怪,楚瀟然只聽著,自己剛來,對來福村裡面的人都不熟悉,就知道一個馬大娘,也就是上次蹭了她的牛車來到來福村的那個女人。

“張阿婆的身子骨不是一向硬朗嗎?怎麼突然就生病了?請了谷大夫去看了嗎?”

南忱良也來了興趣,畢竟是自己家表姐搭話。

村子裡的人其實都知道,張阿婆有三個孩子,夫郎去世早,是她一個人一把屎一把尿給三個孩子拉扯大的,家裡麵條件也比較拮据,兩女一男,男子遠嫁到了其他的村子去了,一年到頭的也回不來,要伺候家裡的老小。

這近的就是這兩個女兒,這其中一個小女兒在悅城裡面做生意,有點小錢,但是生意人嘛,追名逐利,連自己家裡人都可以不顧,她一直覺得張阿婆是一個累贅,就一直甩給大女兒伺候贍養,逢年過節不回來就罷了,這賺了些錢也不見得在她娘身上給過分毫。

“請了谷大夫去看了,好在身子沒什麼大礙,重點不是這個。”

“那是什麼?”

南晉茗輕挑眉梢,知道南忱良在這裡說東說西的還沒有說到正點子上面去。

“你還記得南村那塊水稻田嘛?那塊地兒種糧食好用啊!剛好她家小女兒在城裡面做生意也是做的糧食生意,所以看上了那塊田,就想要搶過去,老婆子以前偏心著嘞,現如今聽說老婆子病了,她家小女兒坐著馬車一大早兒趕回來了。”

南晉茗拿起饅頭啃了一口,這饅頭沒有放白糖,沒什麼味道,就像這生活平淡無奇,也沒什麼調味劑,如今這些村子裡的八卦正好可以滿足這平淡無奇的生活,增添一些趣味性。

“爭家產?這張阿婆還沒死就想著回來分田地,還真是個畜牲。”

南忱良和南晉茗同時轉頭看向楚瀟然,第一次聽到楚瀟然說出這麼直擊人心的話。

“怎麼了?不該罵嗎?”

南晉茗和南忱良同時搖頭。

“罵的好,其實你不知道,這小女兒在村子裡面的印象很好的,這人當面一套背面一套的,三過家門而不入啊,跟鄰里鄉親套近乎,就等著老太婆一死,好有人給她通風報信。”

“這麼不孝,還要她做什麼?直接去官府將她從族譜除名,還讓她分什麼田地?”

楚瀟然有些氣憤,只是沒想到現如今還能夠遇到這種不孝女,本來張阿婆一個人養孩子就不容易,什麼都給他們了,她們還想要什麼?人還沒有去世就已經準備回來哭喪了是吧?

“蕭然,你想得太簡單了。”

南晉茗用手指輕輕敲擊桌面,隨後解釋道:“正所謂知人知面不知心,不然你以為她剛開始為什麼會收攏父老鄉親?通風報信是其一,更多的是監視張大娘的動向,正所謂反目成仇多是親姐妹,這小女兒是畜牲,這大女兒也就是個笨人。”

“是啊,我也想不通,既然張阿婆小女兒都不管了,她大女兒管了這麼久已經是仁至義盡了,我們也沒有辦法選擇自己的出生,來到這個世界上也不是所有人都願意的,為什麼這樣的責任就必須落下來呢?”

“忱良,生死有命,富貴在天。”

“不,我相信善惡到頭終有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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