軒轅寧披著一件藕絲色對襟夾襖,露著一截白紗裙,一動不動地看著棋盤,手握半卷棋譜。一副思量沉吟之色。

“阿嚏。”她打了個噴嚏,百無聊賴地看著天空。

自從她大哥被逐出家門,她就只能自己同自己下棋。因為論棋術,也就只有她大哥能與她平分秋色。

已經很多年沒有見過大哥了,雖然她總是嘴上說對兄長的訊息不感興趣,但其實暗地裡派了許多人去調查。

儘管如此,軒轅暮逝就像是從這個世界上消失了一樣,根本打聽不到訊息。

軒轅寧將棋譜放到桌上,眼神凝視著一旁的來人。

“何事?”軒轅寧的語氣中聽不出一絲情感,就好像是在和空氣講話。

“小姐,聽說現在暮少爺在韓府。”一旁的小奴傳來訊息。

“這訊息真嗎?”軒轅寧皺眉,不可置信地問道。

“小姐,這是朱搵大人說的。”小奴說道。

軒轅寧的眉毛舒展開來:“既然是朱師尊說的,那訊息應該不假。”

她面色欣喜,將棋譜隨手一扔,夾襖換作春衫,晨光瀲灩,形影綽綽,好比梅樹。

“準備車馬,我現在就要去找我哥!”

……

暮逝彈琴的纖纖細手指尖已佈滿血珠,血珠隨著琴絲的震動四處揮散。

韓陵握住了暮逝彈琴的手:“別作賤自己,我好不容易救活你。”

“你要是不用劍刺我,就不會有這麼多事發生了。”暮逝不滿道。

韓陵尷尬一笑,他那時候情緒過於激動,也有多想劍就刺出去了。

畢竟,他當時也不知道其實暮逝是自己的救命恩人。

“所以說,你們軒轅家到底是什麼情況?”韓陵故意扯開話題。

暮逝想了很久,才緩緩開口:“難說,如今宗主之位也不知道是誰坐著,反正就是亂得很,一個個都想爭權,跟朝廷扯上關係。”

“你們家都修仙了,跟朝廷扯上關係幹嘛?”

暮逝睨了韓陵一眼,淡然解釋道:“有些宗門是朝廷專門供養的,跟朝廷扯上關係就等於跟那些宗門扯上關係。”

簡單一句話,便讓韓陵大致瞭解了軒轅家的目的。

他遞給暮逝一塊白布:“擦擦?”

暮逝沒有拒絕,他接過白布,將自己沾血的手指擦了個乾淨,然後倒在榻上睡起覺來。

之後,韓陵只當躺在榻上的暮逝是個死物,毫不在意地飲茶。

“故國被滅,父王母后自盡,我從高高在上的太子一夜之間淪落為奴婢,怎麼不怨恨?”韓陵將茶緩緩送入嘴中,“但我真的不能恨你,也不敢恨你。”

“你好像……氣色不太好。”

韓陵只略微挑了下眉,抬眼瞥向暮逝,與他對視著:“我的氣色看上去不好?”

忽然,他們的目光在空中交錯,彷彿是無數細碎的火花,燃燒著彼此的心扉。

韓陵就這樣看著他並靠過去,暮逝卻情不自禁地躲開了,眸中閃過一絲異樣的光芒,彷彿是錯愕,又彷彿是驚,那道光像利刃一樣刺痛著韓陵的心。

“你別怕我啊,其實我更怕你。”韓陵笑了一聲,將茶杯放在桌上,“我受過的傷可比你那受過的那一劍要痛得多。”

“我知道。”暮逝回應道,然後沒有再出聲。

他並沒有睡著,只是在腦海中思考,若是當年被囚禁的是自己,難道自己就會沒有怨恨嗎?

就因為自己是軒轅家的人,韓陵才會直接舉劍刺向自己。

如果他不是軒轅家的人,那該多好。

如果他真的叫南宮暮逝,那該多好。

彼時,韓陵其實腦海中也在奔騰不息。

暮逝當時最後一句話,讓韓陵確信他就是當時把自己救出來的人。

為了救自己,他被逐出家門,活得不比韓陵輕鬆。

那日暮逝在他意識模糊時,好似與他做過一個約定。

“如果我能活下來,與我一同仗劍天涯……好不好?”

說好了要仗劍天涯,又怎麼能違約?

他動用了一切手段,找出了自己能找到的所有秘方,使出了自己畢生所學的醫術,只為了救回暮逝。

被屠門後,他就再也沒有什麼牽掛了,但現在……他有了。

“韓王在裡面,他說不讓任何人進去!”

“我是來找我哥的,快讓我進去,要不然我要動武了!”

“那也要等我請示一下……誒誒誒,站住!”

門外紛擾異常,韓陵皺眉,聽出來外面來者是個年輕的女子。

“韓王,打擾了。”軒轅寧一下拉開簾幕,霎時間三臉懵逼。

韓陵手中拿著沾有血跡的白布,紅色在一片白中點綴,妖異豔美,讓人瞠目。

“哦,這血啊。”韓陵垂眸看向白布,“放心,這不是我的血,這是暮逝的。”

軒轅寧眼中閃過一道兇光,驟然掀翻八仙桌,廣袖裡竄出槍頭,指著韓陵的左眼,銳鋒芒尖離瞳仁半毫處止住。

她瞥見他哥哥在床上蠕動,好像還活著。

哦不,是活蹦亂跳的。

軒轅暮逝眸光落在軒轅寧身上,笑著說道:“韓國師醫術高明,讓我陰差陽錯地保住了一條賤命。”

韓陵看向軒轅暮逝,眼中含有笑意。

“哥……你什麼時候變成斷袖了?”軒轅寧感覺眼前兩人的關係非同尋常,像是情侶分開後又複合了一樣。

她不知道的是,其實兩人是前不久才化解了矛盾,所以才讓氣氛變得有些許怪異。

“什麼斷袖,我和他只是朋友關係。”韓陵淡淡答道。

軒轅暮逝一驚,沒想到自己在韓陵眼中居然算得上朋友。

“我搞錯了,抱歉啊,你們繼續。”軒轅寧退出了韓府,臉上掛著笑意逃離。

她一路都在回想方才的男子,只記得他眉眼淡然,孑然一身。他哥真的會喜歡跟這種人待在一起?不管了,他哥本來腦子就不正常。

清冷的長街,軒轅家宗門門庭威嚴依舊,高低錯落的馬頭牆,青瓦森森。

軒轅寧走到家門口,忽然發覺原本守門的人都不知去向。

倏地,破風聲起。

她回眸,一把長劍正中眉心。

鮮血濺在一旁的盛花上,將花瓣壓彎了。

朱搵收了劍,用軒轅寧的衣物將自己的劍擦了個乾淨。

他對著身後等待著命令的軒轅家人說道:“看什麼?趕緊收屍。”

幾人互相看了一眼,旋即快速上前收屍。

“軒轅家,也該易主了。”朱搵冷笑一聲,走入軒轅家屋舍中。

庭中一樹垂絲海棠花顏璀璨,一雙雀兒上上下下爭逐花枝,簌簌落了一地花瓣。

……

傍晚,他們來到夜市中玩耍。

夜市中的小玩物千奇百怪,韓陵隨手買下玉蟬送給了眼睛泛紅的暮逝,似乎是沒睡好的緣故,暮逝還在犯困。

那玉蟬雖是尋常物事,但玲瓏剔透,形態可愛。

暮逝沒有接過玉蟬,覺得這禮物過於貴重:“韓陵,這麼貴的東西你要不還是自己留著吧。”

韓陵將玉蟬強行塞到暮逝手中,旋即一言不發。

他們就這樣靜靜走進了長夢樓,此樓中有個算命先生,算命很準,所以來客無數。

兩人上了樓,一旁有人嬉笑走下來,想來是算命的說他運勢好。

他們排了一會兒隊,發覺此處很香,好像是燒了什麼東西。

排了些時候,也總算是輪到了他們。

韓陵其實對算命不感興趣,他將暮逝推向了算命的,自己就站在一旁等候。

“這位先生,老夫算得那小姑娘會喜歡你的。”算命先生捋了捋鬍子。

暮逝臉一紅,羞容都被韓陵記了下來。

算命的沒收錢,但只說了這一句話,之後就什麼都不說了。

韓陵翹起了眉毛:“你喜歡上了哪個小姑娘啊?”

軒轅暮逝笑著開口:“……”

倏忽間,煙花爆開的聲音從外面傳來,韓陵沒聽清暮逝說的名字。

也不知玩了多久。

向晚時分,千燈萬影,琉璃照眼,市聲人語紛雜相亂,笙笛清歌曼吟,花燈好看,但外間太吵嚷,煙冪塵籠,略感昏眩。

下樓時暮逝步履踉蹌,十分站不穩的樣子,韓陵扶著他小心行走,他微微將身倚住,一手默默攥緊韓陵的衣袖。

他們登上游船。

紅衣入槳,青燈搖浪。

晨曦薄薄的亮光,瀰漫在天際。

幽藍的天,將明未明,像顏色濃重陳舊的畫布緩緩劃過,船伕頭戴箬笠,身披蓑衣,執槳的手臂蒼老而有力,嘎吱嘎吱行於河中。

暮逝身上只一件雪白中衣,襟口歪斜,頭頂的髮簪同樣早已取下,一頭青絲頗為凌亂地散在身後,形容慵懶。

“曾經我以為,抬頭看見窗外海棠初發,低頭的一瞬,花就謝了。”暮逝倏地開口,“但就算是折花,花也會盛開。”他眸光愈見柔和,冬日陽光下那深而濃的碧藍,如漫漫鋪開的海水,要將韓陵緩緩籠入。

“此一生,你未取我性命,我未負你承諾,無憾。”

韓陵笑著說道,“鶴臨空山,復見桃花。”

他看著滄溟,許久沒有說話。

暮逝淡然一笑,也不知思慮多久,才說道:“也不知道她現在待在哪裡。”

韓陵知道這個“她”就是暮逝心心念唸的小姑娘。

“在你心裡。”

天邊亮出微茫,白露暖空,素月流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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