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章 破曉篇14——微茫
江楓睜開沉重的眼皮，腦袋昏昏沉沉，身上雖有力氣，但一點也不想動。
若用一個詞來形容他現在的心情，便是“心如死灰”。
他的眸光在夜色中眯了一下，天空中飄著微亮的星辰。
不知為何，一種詭異的感覺如影隨形，像是有什麼東西正在勾著腦袋看他。
他曲起一條腿坐在一棵倒下的樹上，手肘搭著膝蓋，衣服前襟上都是乾涸的血。
溼重的空氣把天空的光芒悶得暗了些，他眼睛始終看向天空，嗤笑一聲。
血腥味越來越重，他的不遠處出現了一些行為怪異的東西。
走近了些，江楓才發現這些東西是人。不，準確來說應該不是人。
他知道，這些傢伙就是曾經在京城聽他師父談起過的行屍。
行為怪異，容易被血腥味吸引，喜歡以活人為食，且被傷之人也會中屍毒，變成和他們一樣的怪物。
他已經不想掙扎了，顫顫巍巍支起身，閉上眼睛等待著死亡。
天空中下起雨來，一絲絲冰涼的雨水沖刷著他的軀體，連帶著沖刷了他身上的血汙。
預料中的死亡遲遲沒有到來，他睜開眼，卻見這些行屍都已倒地，而手刃這些行屍的傢伙卻是個他從未見過的女子。
“江楓，沒事吧。”那位女子轉過頭來，看起來年紀不大，只有十四五歲的樣子。
“你是怎麼知道我名字的？”江楓警惕起來，第一時刻想到的就是軒轅家的修士來報仇了。
“這你不需要知道。”女子將劍插回腰間，“在下陳夢祺，路過此處，便順手相助。”
江楓懸著的心落了下來，他擺擺手，示意陳夢祺趕緊離開。
陳夢祺壓低了自己的帽子，雙眼盯住江楓看了片刻：“你中了雙生蠱。”
“雙生蠱？”
陳夢祺見他毫不知情，只好一點點同他解釋：“這種蠱一般成對使用，分為子蠱和母蠱。母蠱越接近子蠱，則子蠱會越痛苦。而你身體裡的是子蠱，她身體裡的是母蠱。”
江楓也不管眼前這人究竟為什麼知道的這麼多，拉住她的手問道：“這真不是毒藥？”
“自然不是。若是毒藥，就憑你塗抹過她的血，也不會發作了。”陳夢祺說完，就把自己的劍摘下遞給了江楓，“這把劍叫做憂生，你拿好了，必要的時候可以保你的命。”
江楓對眼前人愈發好奇：“你到底……”
陳夢祺沒有回答，只是轉頭留下一句話：“言語道斷，甘苦自知，氣若幽蘭，怡然自得。”話音剛落，人便消失在他眼前。
江楓怔住了，盯著空氣看了好一會兒，甚至在想剛剛所經歷的事是不是幻覺，但看見地上的佩劍與行屍的殘體，他才確信剛才的一切都是真實發生的。
他忽然癲笑起來。
他懂了，於火從來都不想殺他，於火只是……不想讓他陷得更深。
她想要自己承擔一切後果，哪怕最後會是死無全屍。
用這個雙生蠱把他逼退，讓他去痛恨於火，這樣於火就算死了，他內心也不會有負擔，他也可以繼續好好活著。
這個女人果然聰明，聰明得讓他感到心疼。
他奔向韓王府去，他知曉自己哪怕粉身碎骨也要保護住一樣東西，一樣屬於他的東西。
彼時的韓王府中，於火跪在韓陵面前，雙唇緊閉，半個字也不願意吐露。
韓陵把玩著手中的藥罐，一手抵住自己下巴：“先不論給我毒藥這事，你放火燒我府是為了什麼？”
於火：“……”
她自然是不願意說。
“禁院火起突然，等被人發現時廂房都已倒塌大半，你是有多想殺我啊？”
於火眸光落在他身上：“若不是你害死了暮逝，我又何必在這裡演這麼多場戲。”
“暮逝？”男人驚訝片刻，“你怎麼會知道他？”
“怎麼，殿下做了這種虧心事，難道就想一直隱瞞著嗎？”於火也聽出了自己語氣的刻薄。
男人抬眸，眼中倏爾有些東西出現，又忽然隱匿於黑暗中：“他從未提起過你。”
“他為何要提起我？”於火冷笑一聲，“倒是你，他卻總是跟我提起。”
於火的聲音逐漸難以控制：“他說你才華橫溢，劍術天才無雙，能夠與他切磋不落下風。”
“他說你待人溫和，樣樣精通。雖然有時候冷豔，但內心卻溫暖如春。”
“他說你棋術了得，他從來沒在你的手下贏過棋。”
“可他死了，就死在你手裡。你親手將他掐碎了。”
韓陵一言不發地聽著，等到於火說完，他才沉重開口：“我知道你想讓我服用的是斷魂散，你覺得本王不會醫術，看不出來這種毒嗎？我只不過是裝給軒轅家看的。我傳播虛假的訊息，故意給自己貼上暴王的標籤，便是等著今日，等著有人能夠配出傳說中的斷魂散。”
“你……你難道。”於火驚訝地看著眼前的男人。
“我準備用斷魂散給藏靈玉開靈，之所以一直裝瘋引來大夫，不過是為了騙過軒轅家那幫老傢伙，藉此偷偷搞到斷魂散。”
“我早就知道你們於家能夠製出這種藥，而我請那些醫者的最終目的也是引出你，並借你的手獲得斷魂散。”
“那你開靈是為了……”於火問道。
“為了把軒轅暮逝的靈魂帶回來。”韓陵的回應很簡單，但卻讓於火感到不可思議。
韓陵根本就不是自己的對手，她真正的對手是軒轅家。現在的韓陵應該是她的戰友，他們現在目標一致——把軒轅暮逝的屍體和靈魂找回來。
黑暗中，韓陵一襲白衣皓若朗月，眸光落向空中，發覺不知何時開始落雨了。
雨點聲音很小，但期間還伴隨著腳步聲。
空氣中飄出一股血腥味，韓陵一嗅便察覺出了不對勁。
他迅速跑了出去，夜幕中只見到府中下人的屍體。
空忠手提著刀，刀上淌著血，韓陵不可思議地看著這一幕。
他把自己駭人的視線移了過來，自己的眼神直勾勾對上了韓陵的眼神。
那眼神給人感覺不像是在看活物。
看人的眼神也不像是活人的眼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