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祖宗啊，你可別再鬧了。”
老夫人揉了揉眉心，語重心長地勸道：“你是還沒看明白麼，啊，你大哥都轄制不住她，何況是你我了，她那院子裡，有個力大無窮的丫頭，偏是個憨直的，只聽她一人的話，鬧起來可就不好看了。”
蘇婉憋屈道：“難道就任由她一介小輩踩到咱們頭上？”
老夫人連連嘆氣：“她是個不要臉的，你也不要臉不成？何必和她一般計較。”
這話說不出是安慰女兒，還是在安慰她自己。
蘇婉胸脯起伏，眼神冷鬱，“母親願意忍，我可......”
“你快些住嘴吧！”老夫人忙打斷她的話，神情嚴肅道：“我可告訴你，你不許去針對她。”
“她都這樣欺咱們了，母親你還要護著她？”蘇婉簡直要氣死。
“我這是護著她嗎？我這是護著你！”
老夫人疾言厲色，“你當她是個好相與的，沒抓到你錯處還好，一旦抓到你錯處......你想想顧氏，再想想景程，便是阿儀玉珠，也不敢與她爭鋒，你當是為何？”
老夫人擔心女兒，然而蘇婉卻很是不以為意。
原因無他，她覺得她娘就是年齡大了，凡事就想著和稀泥，息事寧人，便小題大做，誇誇其談，一個小姑娘罷了，能耐再大，還能翻天不成？
看著女兒眉眼間的不在意，老夫人簡直要操碎了一顆心。
她趕忙把人拉到跟前，把之前的那些事，細細掰開說給她聽，致力於打消女兒搞事的心思。
可惜老夫人不知道，她越往嚴重了說，蘇婉反而越發覺得假。
不過這些事情，已經離開的蘇玉昭，自然無從得知。
她剛走出榮禧堂，就撞上了急急來尋她的丹桂。
丹桂快步上前，壓低聲音說道：“姑娘，拾珠姐姐讓奴婢給您說，說是秦嬤嬤到京城了，她已經先一步出去了，說是等安頓好了那邊，就回來與您回話。”
蘇玉昭眼睛一亮：“秦嬤嬤到了？”
丹桂知道姑娘高興，忙道：“嗯，前面馮安進來傳了話，拾珠姐姐立馬就出去了。”
翠薇思索片刻，對姑娘道：“姑娘也別急，拾珠姐姐素來妥帖，知曉秦嬤嬤她們要來，也早就置辦妥當了地兒，待那面安頓好了，姑娘再去便是，也不急著這兩日。”
蘇玉昭深吸口氣，讓自己激動的心緒平復下來。
“你說的很是，我不能自亂陣腳，許是就有人正盯著咱們呢。”
這面三人說完話，往逍遙院回去了，下一刻，不遠處的花叢後，鑽出個掃灑的婆子，盯著三人離開的位置，眼裡閃過點點尋思......二姑娘剛剛瞧著，好像很高興啊？
她撿起掃帚，小跑著離開了原地。
不多時，綺春院裡就多了個滿臉皺紋的婆子。
......
“姑娘！”
離蘇家隔著幾條街的一座小院裡，看到出現在眼前的人，秦嬤嬤眼眶一紅，撲通一聲跪到地上。
“嬤嬤！”蘇玉昭驚了一下，忙上前把人拉起來，“這是做什麼，快起來，快起來。”
秦嬤嬤順著姑娘的力道起身，目光緊緊落到她身上，見她面色紅潤，身量較年前豐滿些許，提起的心總算放下，轉而拉著她的手說道：
“老奴這是高興，可算再見到姑娘您了，您信裡一直說著好，可見不到人，這心就總也放不下。”
再見到秦嬤嬤，蘇玉昭也有些不能自已，眼圈兒微紅，氤著水光，竟帶出幾分小女兒的姿態，這是在真正親近的人面前才有的。
“我也想嬤嬤，好想，好想。”
說著，像小時候一樣，緊緊抱住秦嬤嬤。
秦嬤嬤一時動容，輕拍她的後背道：“好姑娘，別怕，別怕，老奴來了。”
拾珠和銀桃見到這樣的姑娘，也不由得鼻尖微酸。
姑娘往日裡，說話行事，有板有眼，她們竟沒察覺到，姑娘這心裡面，亦是有害怕和無助。
再見的主僕二人，自有一番情誼相述，等兩人都平靜下來，已是半刻鐘後，拾珠招呼人端來熱水，先服侍著姑娘淨了臉，又擰了帕子交給秦嬤嬤。
秦嬤嬤接過來，看了拾珠和銀桃一眼。
兩人立馬繃緊了頭皮，銀桃本還想討好的笑笑，卻又在秦嬤嬤嚴肅的眼神裡收了回去。
秦嬤嬤收回目光，把視線轉向姑娘，“姑娘在京城可安好，大房裡的人，可有再為難姑娘？”
“嬤嬤放心，我都好。”蘇玉昭搖搖頭，回望著秦嬤嬤，“倒是嬤嬤你，怎的，怎的竟......”
她語氣有些哽咽，像是存了十二分的難受。
儘管修整了兩日，但秦嬤嬤身上，仍帶著風塵僕僕的味道，不知是不是憂心太多，眉心有一道很深的皺紋，加上灰白了大半的頭髮，瞧著竟是蒼老了許多。
秦嬤嬤下意識抬手，摸了摸自己灰白的髮絲，不甚在意道：“到了年紀的人都是這樣的，姑娘不必傷心。”
話是這樣說，可人的情感，卻難受人控制。
見姑娘水汪汪著眼，秦嬤嬤抬手摸摸她的臉，十分豁達地說道：“人生在世，逃不過生老病死，總要走這一遭，不過，沒瞧著姑娘安定下來，我是如何也要撐著一口氣的。”
說著，原本正經的語氣，變得松泛起來，“......老奴還要給姑娘帶小主子呢。”
這本是玩笑的話，不想讓姑娘憂心太過，可話音剛落，她就看見姑娘臉上，閃過羞赧的神色。
儘管只是一瞬間，但秦嬤嬤確信，她沒有看錯。
不知想到什麼，她心口微動，轉頭向拾珠和銀桃二人看去，果然在拾珠竭力保持平靜的臉上捕捉到點點異樣。
心裡隱有猜測，但秦嬤嬤按下未表，只是心裡琢磨著，打算找個時間，暗地裡問一問拾珠。
思及此，她神色恢復如常，自然的轉開了話題：“王嬤嬤一家子，老奴都帶了來，眼下正關在後面，證詞也都陳述清楚了，王嬤嬤也願意替姑娘作證。”
說話間，她招手讓一個婢子，去把王嬤嬤等人的供詞拿來。
供詞裡，清楚的寫明瞭，顧氏吩咐王嬤嬤做過的事，以及她知道的顧氏暗地裡的那些謀算，其中就包括顧氏讓顧二爺聯絡山匪，謀害先二夫人一事。
蘇玉昭抓著供詞的手收緊。
秦嬤嬤看她驟然冷下的臉，悲痛的握住她的手，將人攬進懷中，讓她腦袋靠到自己肩上。
“老奴自以為精明，到頭來，仍是一個睜眼瞎，要不是姑娘您警醒，咱們到如今還被人矇在鼓裡......顧氏此人，陰狠毒辣，蛇蠍心腸，她既敢做下這等惡事，定要讓她凌遲而死，方能解咱們心頭這口惡氣。”
蘇玉昭閉了閉眼，不讓自己被恨意裹挾，沉聲說道：“我知道，嬤嬤，我都知道。”
拾珠和銀桃同樣滿臉憤慨。
秦嬤嬤拍拍她的背。
蘇玉昭從秦嬤嬤懷裡出來，對她道：“這件事情，先別告訴外祖母，外祖母年齡大了，我怕......”
“姑娘放心，嬤嬤省的。”秦嬤嬤說道，而後像是想到什麼，問道：“對了，姑娘可收到老夫人送來的信，也是不巧，姑娘走後沒多久，淮陽府就有信送來，誰知找到蘇府去，裡面已是人去樓空。”
“也是老天垂憐，老奴進城的時候，剛好撞到他們準備回去，要不然，差點就錯過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