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色未靄,城外殺聲震天,而城中的相府同樣燈火輝煌。

“噹噹噹”

“進”

書房的大門吱呀一聲從外推開,呼嘯的寒風吹得臺上燭火撲朔閃動。

“相爺,他來了。”

管家欠身走了進來,向上首的凌湛回稟。

只聽凌湛淡淡回了句,“請進來吧。”

“諾。”管家目不斜視的緩緩退下。

片刻一個身著黑衣斗篷身材頎長的男子踏入書房,黑色的兜帽將他的臉遮的嚴嚴實實,整個人盡是包裹在黑暗中彷彿見不得光。

凌湛看向黑衣人,神色莫名,書案上明亮的燭光恍若將書房割裂成一明一暗兩方天地。

兩個人像是無聲的較量,誰也沒先開口,寬敞奢華的書房針落可聞,彷彿有一股凌冽的氣流縈繞其間,氣氛陰森。

凌湛垂眸輕笑了聲,掩蓋住眼底的陰狠,“閣下深夜來此,不會是想來找在下喝茶吧。”

黑衣人沒有應聲,自顧自的坐到飲茶的軟榻上,喑啞的聲線朦朧的有些失真,根本聽不出他原本的聲音,“你的人難道都是一群廢物嗎?”

凌湛眸光一凜,握著書簡的指尖瞬間泛白,俊秀的臉上略顯陰沉,不過很快就調整好自己的表情,好像不以為意的輕笑道:“閣下何出此言,我豢養出的猛獸還沒有不嗜血如命的。”

黑衣人可不管凌湛的臉色如何,只能聽到兜帽下那令人頭皮發麻的冷笑聲,桀桀的聲音給了這片靜謐蒙上了一層散不去的霧靄。

“猛獸?一群烏合之眾在丞相口中竟能獲得如此讚譽,真是讓人瞠目結舌。”

凌湛眼中的戾氣幾乎快要壓制不住,但是礙於此人他確實得罪不起,只能生生壓下自己心裡的憤懣,“在下不知哪裡安排的不妥惹了閣下不快,待他們回來我親自詢問。”

黑衣人聞言抬起頭看向凌湛,明亮的光線鑽入兜帽裡,露出那張詭異猙獰的銀質面具,漆黑的眸子像是罪惡的深淵,蠱惑著心志不堅的人一步步成為慾望的附庸。

“丞相不用等了,他們不會再回來了。”

“啪!”

凌湛拍案而起,怒目圓睜,“你殺了他們!”

毫無意義的疑義,結果皆是篤定。

黑衣人根本不在乎凌湛的表現,在他看來所有的無病呻吟和無能狂吠皆是廢話。

“沒有完成任務的人本就不配活著。”

雲淡風輕的語氣就像是在說無關緊要的事,好像幾十多條人命在他眼裡還不如吃飯喝水重要。

“相爺不要告訴我,你在心疼他們,善心二字好像與相爺沒有太大關聯吧。”

陰沉的聲音詭異的面具,還有那對人命的漠視,讓他更像是地獄的惡鬼,這是凌湛第一次感到一種無力的恐懼將他籠罩的難以呼吸。

這個人根本就沒有心,在他眼裡只有價值,一旦成為棄子絕無生機,凌湛注視著他毫無溫度的雙眼,裡面漆黑一片,第一次切身的感覺到也許自己在他眼裡如同那些死士一樣皆是隨時可以丟棄的棋子。

一旦自己失去價值也會像那些人一般消失的無聲無息,就像從未來過。

凌湛走到他面前,深吸了口氣,嘆息道:“為了培養那些人花費了多少精力你不是不知,就算這次他們任務失敗,你可以打可以罰為何一定要殺了他們呢?”

“哈哈哈~ 我想相爺還是不明白一個道理,這個世上不養閒人,沒有價值的東西就應當被清除,這是天地間的規則。”

“所以要想不被清洗,那就爭取做一個永遠有用的人,別像那些廢物一樣。”

黑衣人執起茶壺斟了盞熱茶,氤氳的熱氣讓他的聲音變得縹緲,不急不慢的語調卻透著不容置喙的真實。

明明兩人僅隔幾步之遙,卻像相離千里之外,凌湛的腳步沉重,直到坐在他的身側那種心悸的陰影依然揮之不去。

“香茶不錯,相爺不來一杯。”

詭異的氣氛似曾相識,凌湛看著易位而處的兩人,淨生出一種他才是這裡主人的錯覺,兩人見面次數不多,但是每一次落於下方的永遠是自己,不論是當年那個布衣書生,還是而今權傾朝野的丞相凌湛。

黑衣人見他不說話,輕笑了聲,伸手取出茶具給他倒上一盞香茶,行雲流水的動作就像他才是一切的主宰。

“喝茶靜心,相爺試試。”

凌湛看著出現在自己眼底的茶盞,還有那隻帶著黑色手套的大手,凌湛嗤笑一聲,“想來我與閣下相識已有二十載了,不說是知己也算是好友吧。”

黑衣人不置可否,依舊自顧自的喝茶,凌湛見他如此自嘲笑道:“閣下於我來說為良師益友,可如今看來好像是凌湛自作多情了。”

“相爺何出此言?”

黑衣人喑啞的聲音幽幽傳來。

“二十年來閣下從不以真面目示人,這不是對我不放心又是什麼?”

“相爺既多心了,也多事了,有時候難得糊塗,何必事事都要涇渭分明,世間本無事庸人自擾之,相爺足智多謀應該明白這個道理吧。”

黑衣人陰森的黑眸看過來凌湛就覺得自己好像掉進冰窟窿裡一樣,猙獰的面具上佈滿了詭異的花紋,讓人看了就頭皮發麻心裡好像被萬蟻啃食一般。

凌湛回頭不再看他,訕笑道:“閣下說的是,是凌湛狹隘了。”

“不過,今日殺閣折損太重,不知閣下能否幫襯一二。 ”

殺閣是凌湛手裡的王牌,這隻神兵堪比商王手裡的金鱗衛,一直以來都是凌湛的依仗,平日裡腌臢事可是沒少處理,可是誰料一夜之間竟然折損了大半,這讓凌湛怎能不急,如今時局不明,朝堂風雲詭譎,君王態度不明,他現在可謂是如履薄冰,要是沒了這支精兵他日後要如何自保。

“呵呵,相爺果然是管家的好手,什麼事都算的精明,一點都不吃虧。”

凌湛聽到黑衣人輕笑,心頓時就有了底,看來他沒有置身事外,這就好辦。

“依閣下的意思這事該怎麼辦?”

黑衣人摩挲著碗口,沉吟片刻,“這樣吧,我贈你一些人可好?”

凌湛眉峰一挑,喝了口茶,應了句,“那就依閣下吧。”

“這香茶不錯,閣下多飲幾盞。”

“呵呵,好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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