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啊,從龍之功,不管怎麼報答也不為過,錦上添花易雪中送炭難,君侯也是個知恩的。”

雖然嘴上這麼說,但是眼裡閃動的流光卻證明著她的口是心非。

蘭嬤嬤手上搭著各色的絲線,熟練的為季芷月搭配好了要用的顏色,“話雖如此,不過老奴總覺得,君侯對這位南溪姑娘還是太特殊了些。”

“哦對了,那花廊裡的竹林芳苑這麼多年除了君侯就沒有人能進去過,可是這南溪姑娘就是個特例,”

“青梅竹馬兩小無猜的情分,當然是特例。”

蘭嬤嬤正低頭幹著手裡的活,可是聽著季芷月的語氣總覺得心裡怪怪的,再抬眸看她又沒發現什麼不對,不怪她擔心,這位南溪姑娘可是大妃心裡的一根刺,當初大婚的時候,就因為南溪姑娘在郊外墜了馬,君侯愣是丟下新婚妻子馬不停蹄的趕去了鎮南將軍府,一待就是徹夜未歸,直到第二日落鑰時分才踏月而歸,為此大妃可是哭了一整夜啊。

那時她們還擔心這南溪姑娘將來會入主後宮,真要是那樣她們大妃還有活路嗎?

不過還好,這南溪姑娘眷戀江湖四海飄蕩,這倒是讓人鬆了口氣,可笑的是走了一個南溪卻又來了個韶華,現在又多了個憐卿,真是不知道她們大妃的命怎麼就這樣苦,不管怎樣都不能得到君侯的憐愛。

這難道就是落花有意流水無情嗎?

蘭嬤嬤不知道,但是不管過去如何大妃已經有了公子公主,在宮中的地位已然穩固,就算君侯的心不在她身上又能怎樣。

“嬤嬤,你去挑上幾件補品,明日隨我去拜訪一下南溪姑娘。”

“大妃您怎麼想起來去看她了?這些年咱們根本沒什麼來往,更何況當年的事您難道毫無芥蒂嗎?”

季芷月神色不辨,不過嘴角上的笑依舊如往昔輕柔,像是一陣風都能將其吹散。

“您也說那是以前,既然是以前,就應該忘記放下,畢竟這世上又有誰能一直守著恩恩怨怨過一輩子呢?”

“我今年已經三十有四了,不再是風華正茂的年紀,又何苦一直執拗於過去,那樣只會讓我原本就空寂的生活更加煎熬。”

蘭嬤嬤看著季芷月泛紅的眼尾自已也溼了眼眶,季芷月輕咳一聲,又不在意的拿起針線,金絲在瑞獸的身上穿梭,只需幾針那雙炯炯有神的眼睛立刻變得像是活過來一般。

“大妃真是長了一雙巧手,寥寥幾針就將這瑞獸勾勒得活靈活現,當真是點睛之筆啊。”

季芷月聞言不以為意的笑了笑,明媚的陽光穿過厚重的殿門灑在絲絲縷縷的金線上,彷彿給這瑞獸都鍍上了一層聖光。

“但願今年的生辰禮不會蒙塵吧~”

竹林芳苑

“這次回來能待多久?”

井昊側頭看著身旁興致勃勃餵魚的女人,在心裡躊躇許久才鼓足勇氣問了出來,這還是他這麼多年頭一次想要放下自尊出言挽留,不得不承認,隨著年歲增長,他好像變了,變得怕孤獨寂寞,怕夜深人靜的時候想起那些過去,卻找不到當年見證那些歲月的人。

“我是塵世閒散人,來去自由,歸期不定。”

“興許是三日,五日,或是我心情好的話待上十天半月也不是不可能。”

南溪朝井昊歪歪頭,俏皮的眨了眨眼,那樣子就像與小時候那個拿著劍追著自已的小傢伙的身影重合了。

井昊眉眼柔和,一臉寵溺的看向她,“那南溪告訴我,如何能讓你一直開心。”

因為我想將你困在我身邊,永遠,永遠……

井昊在心裡這樣想著,但是身為君侯的驕傲不允許他肆無忌憚的將這深沉的情感宣洩於口。

南溪清冷的眉眼裡盡是揶揄,“你可別告訴我捨不得我走了。”

“捨不得。”許久後,就連南溪都認為井昊不會回答了,就聽一道嘆息般的聲音,南溪眼底閃過一絲難以置信的神色,不過也僅限於此。

她本就是對情感不甚敏感的人,尋常男女之間於情愛的繾綣纏綿,可對於南溪來說卻是難以共情的鴻溝,於井昊亦然,所以他們常常雞同鴨語,有時氣的井昊恨不得再也不要見到她。

井昊迎上她的目光心裡頓感苦澀,她的眸子亮若繁星可卻清澈無比,井昊早就不期待這人能懂得這些了,可是他就像有受虐傾向一樣,一次次的試探還給他一次次的失望,不過每當自已走到絕望的懸崖時,彷彿下一瞬就能釋放隱藏心裡最陰暗的暴虐因子。

可是即便如此,只要她的一個轉身就能平息自已的一切陰厲。

也許是他上輩子欠了她吧,今生就算只是守護,他依然甘之如飴。

“你這麼鬧騰的人,要是一下子不見了,我還真是不習慣。”

井昊隱去眼底深沉而炙熱的感情,從她的手裡抓了把魚食丟進湖裡,五顏六色的錦鯉愉悅的穿行其間像是庭院裡的奼紫嫣紅爭相盛放。

“井昊!你這討厭鬼,總是搶我的東西!”

南溪‘惡狠狠’的看著井昊,亦如五歲那年看他這個偷花賊的眼神一樣,這人不管活到多大歲數依舊改不了這討厭的本質,真是欠揍!

井昊險些氣笑了,沒好氣的睨了她一眼,那眼神就像在看一個不懂事的孩子。

這個眼神南溪可是太熟了,以前每到這傢伙將自已惹惱了,就先下手為強一副‘小毛孩你不懂事’的樣子看著自已,就算自已佔理最終也成了沒理的那個。

“你那是什麼眼神!”

井昊哼笑一聲,“我是說某人是塊朽木,不可雕也~”

南溪聞言清冷的眸子危險的眯了眯,手指下意識的摩挲著掌間的白玉笛,那架勢就像一言不合拔刀相向一樣,“你說誰是朽木?!本姑娘再給你一次機會。”

井昊垂眸看了眼她手上的動作,知道她這是摸劍的動作,也知道不能再逗了,惹毛了最後受苦的還得是自已,要是年輕的時候怎麼陪她打鬧都沒關係,可如今自已早已不再是那個翩翩少年郎了。

君生未生,我生君已老,她光彩依舊,而他卻已近遲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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