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東華，東華！”
折顏高聲喊著，腳步匆促的踏進了太晨宮。
東華帝君被吵得蹙起了眉心。
他放下手裡的書，看向來人，淡淡道，“都找回來？”
“當然，我辦事還能出岔子嗎？”
折顏一揮衣袖，桌上頓時多出一個布包。
“一塊不少？”
“全在這兒了，一塊不少。”
東華帝君掀開一角掃了一眼，頷了頷首。
渡劫當日，玉清受傷太重，東華帝君直接將人帶回了九重天。
收尾工作則是交給了折顏，包括尋回霜雪的全部殘片。
“小神女呢？她的傷如何了？”
折顏敲了敲前額，笑了笑。
“我說錯了，應該是小火神。”
依照四海清平宴那日東華所定，小火苗飛昇上仙后，將正式接任九重天火神一職，統領世間萬火。
如今她飛昇已經成功，自然就是真正的火神。
東華理了理衣袖，隨意答了一句。
“神志已然恢復，現下正在上清境中將養。”
折顏瞭然的點了點頭，席地而坐。
靈寶天尊的上清境中有一汪天泉，確實很適合將養外傷。
不知想到了什麼，折顏的面色又沉鬱了起來。
他猶豫了片刻後開口，“自謝冥羽化，身化冥司之後，火神便一直空缺。
東華，你讓她成為繼謝冥之後的又一火神，可是有些……不太吉利？”
這話聽著似乎很無厘頭。
堂堂遠古上神竟會說什麼吉利不吉利的。
只是遙想當年，少綰註定了要為人族獻祭。
墨淵為了阻止她，踏上了統一五族之路。
豈料天命難違，最終少綰還是涅盤羽化。
折顏已然從東華嘴裡得知玉清身負著大因果。
自那時起，他心中便隱隱擔心這朵尚且幼小的火苗最終也會走上那條路。
可惜天道遮掩，他無法算出與此相關之事。
他這般說也只是借火神羽化之事，側面向東華表達他的擔憂。
東華帝君靜默了片刻。
“依她的性子，在大事上，旁人決計無法干涉。
不論將來如何發展，都是她自己的選擇。
既是她自己的選擇，想必後果也是她自願承擔的。
你我能做的，便是讓她更強大。”
折顏卻是笑著搖頭。
東華嘴上這麼說，心裡的擔憂恐怕不比他少。
他想了想，微微前傾著上身。
“東華，當年征戰四海八荒時，你座下那七十二神將可都英武得很。
雖有些已經應了劫，身歸混沌，餘下的數量也還不少。
何不讓小火苗……”
話說到這，停住了。
但話未盡，意思卻已明確。
東華帝君唇角掛起一抹淺淡的笑意。
“將帳之中，靠的從不是長輩的庇護。
沒有真本事，無法服眾，更遑論調兵遣將。
什麼時候她能以一己之力降服眾將，什麼時候她才能成為繼我之後的那個核心。”
至少現在的她是不行的，即便她已經飛昇上仙。
折顏雙眉微動，不置可否的點了點頭。
隨即坐直了身子，指著桌上的布包。
“這劍雖好看，但鑄劍所用之物皆為凡物。
否則也不會被劫雷劈成一片一片的。
東華，你竟連一把好劍都捨不得給小火苗，當真是摳門至極。”
東華冷冷的瞥了他一眼，他唇角的弧度立馬向下壓了壓。
“這劍對她意義不凡，大抵就同蒼何與我，伏羲琴與你。”
“如此凡物，碎成這樣，即便修復了，生出的靈也是回不來的。”
東華帝君伸手輕輕觸碰了一下布包，便縮回了手。
“回得來，鑄劍的材料雖平凡，但劍中有她的一根手骨。
只要她還活著，此劍的靈，便不會真正的消逝。
此劍生靈不久，原本就應渡雷劫。
它的劫，也算是隨著它的主人一起渡了。”
折顏哼笑了一聲，站起身，從袖中掏了掏。
掏出一枚華麗的羽毛，隨手扔在桌上。
“也算是這劍否極泰來，我的鳳凰翎，便宜它了。
待小火神傷勢恢復，便辛苦司命跑一趟十里桃林，走了。”
說罷，他利落的轉身，消失在門口。
殿內靜謐了半晌，旋即一聲輕嘆。
“天命不可違……”
若他偏要違，又該如何？
被兩人記掛的玉清在幹嘛？
玉清正沒心沒肺的仰面朝天，飄在天泉中。
自從她和祀火完全融合之後，對水便有了本能的抗拒。
這天池倒不同，很是舒適。
小鯤鵬沒好氣的用尾巴攪動著水面，潑了玉清一臉。
“我就是回去辦點事，你就把自己玩到沉睡了兩千年。
剛恢復，又把自己弄成這副德行，沒心沒肺的。”
小鯤鵬越說越生氣，尾巴都攪成了螺旋槳。
玉清抬起一邊的眼皮，懶洋洋的開口。
“哎呀呀，小鯤鵬，何必擔心我。
人活著就註定了會被麻煩纏身，死了才算平靜。
生前多煩憂，身後當長眠。
所以，生命不止，造作不止嘛。”
小鯤鵬鑽進水裡，嘆了口氣。
早知道會將人弄成這樣，這個任務不接也罷。
玉清倒沒覺得什麼。
慘是慘了點，結果是好的。
人族沒有死傷慘重，還有了更好的繁衍生息的條件。
她也成功飛昇上仙，成了名副其實的火神。
思及此，玉清不自主的摸了摸時時傳來碎裂般痛感的右小臂。
感應還在，霜雪就還在。
她相信，師傅會還她一柄完好的霜雪。
回想著來到這個世界後所發生的一切，玉清蹙緊了眉心。
她還是太弱了。
若龍沙河決堤之時，她已經是上仙，斷不會付出那般大的代價。
若她再強一點，霜雪可能也不會被雷劫劈碎。
比她強的太多了……
她得更勤加修煉才是。
還有，她隱約記得自己渡劫時，桃林中心那棵桃樹也被波及，不知它現下如何了。
若因為她導致桃樹被毀，她實在不知該如何償還。
十里桃林中心。
折顏仰頭望著因雷擊而顯得枯敗的桃樹，面色複雜。
“我本以為自己會是你復生的關鍵。
不曾想，一朵因凡人而生的火苗橫空出世。
她的雷劫成了你復生的最後一推。
因果，緣分，真是令人意想不到。
少綰，你也該回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