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葛太太不由分說用力一推，便將輪椅生生推進到了院裡，給吳波，程慧慧留下了老葛頭一個隨輪椅車晃動的禿瓢後腦勺。
“這老頭啥意思？”程慧慧問吳波“老太太為啥攔著不讓他說話？”
“老爺子這還不是病拿的！一天到晚窩在家裡，難得看到個外人不管能不能說話，總想閒聊上幾句。”吳波說“葛大媽也是伺候老爺子伺候的心裡煩躁，正常！”
吳波話是這麼說的，可他心裡卻另有想法。
記得老宋媳婦坦誠自已關於小鳳死的那個晚上，向警方提供的口供說了“瞎話”；當時程慧慧就和自已商量，是不是趁熱打鐵，再問詢一下另一組關鍵證人——葛家老倆。
那天吳波來到葛家後，葛老太太不僅堅稱自已和老伴那晚所見所聞真實不虛，還順帶詬病了“反水”的老宋媳婦，說憑宋家的德性她的話根本不值採信：“那老孃們說話跟拉抽屜似的，街坊鄰居都知道，大嘴巴從來就沒個準譜！”
葛家絕不鬆口的態度吳波倒並不意外。只是他留意過一個細節，在他臨走時，葛老爺子在床上好像也衝他一直襬手，口中雖含混不清，但很明顯似乎要對他想表達著什麼。
這個細節他從沒和程慧慧提起過，因為吳波一時很難判斷，病入膏肓的葛老爺子到底要說什麼？也無法知道老爺子當下的精神狀態，還能不能清晰表述自已想要表達的心裡話。
另外老葛太太，小女兒目前白天黑夜廝守在他身旁，這兩回面對老葛頭的情景，讓吳波更明白自已很難接近，更甭說有機會能與葛老爺子近距離接觸，側耳傾聽他到底有什麼話要對自已說！
吳波當下還有許多更重要的事情等著他。所以，他便和程慧慧打了個馬虎眼，將這事兒一帶而過。
“我要回‘維穩辦’，你呢？”吳波問程慧慧。
“我得趕緊聯絡曾小飛。”程慧慧說“去老宋家‘蹲坑’，我還需要他娘倆配合，支援我呢。”
吳波點點頭，再三叮囑程慧慧進到宋家暗拍小古家一舉一動後，一定和他隨時保持通訊聯絡。
兩個人分手後，程慧慧便召集，通知了分散在大小衚衕裡的攝製組工作人員，讓他們留意，尋找賭氣離家的曾小飛。
其實曾小飛並沒有走太遠，他也沒有可去的地方。
此時他一個人正在衚衕口一家烤串店，要了兩瓶啤酒邊擼串，邊琢磨著堵在自已心裡的那塊“大石頭”，該如何儘早將它徹底粉碎掉！
認識，熟悉程慧慧後，曾小飛嘴上沒說，但在心底還是越來越認可，信任這個無親無故的女孩了。
程慧慧大事小情無不用心關照他們母子倆，特別是一口答應了幫助自已“翻案”一事，透過這段時間觀察，程慧慧也的確在想辦法，替他謀劃，尋找突破藩籬的具體策略。
儘管程慧慧一邊要事無鉅細，安排她攝製組的各項拍攝計劃，但只要騰出一點閒暇時間來，程慧慧都會主動找曾小飛，將發案當天曾小飛那晚，他在幾時幾刻身處在什麼地方，又是如何回到13號院家中的過程，反覆復原，認真做了記錄。
曾小飛曾接觸過太多的警察，不過他從程慧慧這段時間細緻入微的瞭解自已“蒙冤”，查證點點滴滴細節的過程看，這個女孩不僅僅是口頭在兌現向他們母子倆做出的承諾，也確實體現在實打實的行動上。
當老宋媳婦“懺悔”後，曾小飛以為他的事情出現了一個大轉機，會更加速的向前推進。
他便以“久病成醫”的經驗向程慧慧提出：“是不是可以直接去局裡，檢察院相關部門提起‘翻案’訴告！”
令他沒想到的是一貫雷厲風行的程慧慧對此卻不置可否。
曾小飛哪裡知道，程慧慧之所以沒有按他所願往前更推進一步，其實有他並不所知的兩個具體原因。
一個是吳波工作方面的窘境，程慧慧得知後，當然要伸手拉這個老同學一把。這就難免牽扯到了她的不少時間，精力。
更重要的是程慧慧太熟知公檢法內部的操作流程了。
以當下手握僅有的老宋媳婦推翻曾小飛的當初口供，可以說就好比深不可測的井水中，投下了一塊小小的石子，根本攪動不起翻案所具備的大浪，大涌。
她還需要更多，不容置疑的補充線索，才能去直面司法機關。
推翻舊案如果沒有鑿實，無法動搖的實證，那就會像曾家母子倆一樣，跑斷腿，喊破喉嚨也枉然！
這才是程慧慧最近為什麼放慢了“曾案”腳步，讓曾小飛誤解的所在。
大概半小時後，有工作人員發現了在烤串店裡借酒消愁的曾小飛，趕緊報告給了程倒。
程慧慧趕過去後，又到前臺要了兩瓶啤酒，一大把烤串放到了曾小飛的跟前。
“來！我跟你喝一個！”程慧慧來到盈豐衚衕也學了不少平民化的做派，她開啟啤酒瓶蓋，自已手拿一瓶推給曾小飛一瓶，就不由分說的碰了碰。
程慧慧也不顧曾小飛沒動面前的啤酒，自顧自的仰脖“咕嘟”了一大口。
“都說你曾小飛是個爺們，可我怎麼看不是那麼回事兒啊？”程慧慧放下酒瓶看著曾小飛，戲謔了一句。
曾小飛還是默不作聲。
“”我就問你一句話吧？你相信不相信我？“
曾小飛這才點了點頭。
“你的心情我理解。但你和我還是不一樣，我是正經公安大學畢業的刑警，在部裡也工作了幾年。比你這個自以為特別瞭解警察的人，更明白我們司法機關辦案的方方面面。”程慧慧說“你這個案子在前期，我們不做紮實的蒐集證據工作，貿然前去草率的讓司法機關翻案，那就等於從回到你和你母親這麼多年喊冤叫屈，一事無成的老路上了！”
“跟你說句實話。當初你母親說你這個案子是冤案，我可是半信半疑。跟你相處，交流後我的這個疑問也沒完全消除。”
“之所以答應了你母親，我會一竿子插到底徹底弄清你這個案子到底是黑是白，除了我敬重你母親外，不怕你不愛聽，我這個人好奇心極強，就是想把你這個當年南城‘小霸王’的本來面目一鏡到底！”
“看看你到底是殺人惡魔，還是真的差點成了槍下冤鬼的無罪之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