董邦莠望向金琨,說道:“第三件證據便是,金琨,當年正是火勁殺了你爹!”

金琨腦中“嗡”地如雷炸響,他站起身來,指著董邦莠道:“董邦莠,不許滿口胡謅!”手指卻輕輕微顫。

火鴻宇立時斥道:“董邦莠!我爹與金師叔情同兄弟,怎會手足相殘?你當是編故事麼!”

冷墨燕也喝道:“金師弟已經作古多年,早已死無對證,你今番為了穩坐這掌門之位,當真可以不要良心了麼?”

這幾人雖是叫嚷,卻已沒了動手之意,表面上看去,像是之前的兩件證據已將他們壓得詞窮理屈。

眾人望著入室弟子與師父師孃彼此內鬥,幸災樂禍的有,嗟嘆唏噓的有,漠不關心的還是有。

董邦莠冷笑了幾聲,並不答他們的話,只向著火勁道:“火勁,你可敢與我對峙?”

火勁兩眼睜開望了一望,卻仍回到調息之狀。

董邦莠揹著右手,一邊踱步一邊再道:“很好,你不願說,那就由我來說。那一天,金琨帶著金思農來投我青原派,你大為高興。

“當日你便擺了拜師禮收了金琨為徒,而當夜金思農說要與你長談,你就讓我將金琨帶出你的臥房,去安排他的住處。”

他忽而連嘆了幾聲,續道:“我與金琨在弟子臥房前遇到了阡澤,便隨手將金琨交給了他,自己也回到房內睡去了。

“沒準是上天註定,讓我睡至深夜,卻自行醒了。我當年年幼喜愛玩鬧,醒來後很想聽聽你和金思農究竟在談何事,

“於是我又重新回到你臥房之外,窩在了一處牆角。誰知我正待偷聽之時,卻見窗戶上映出一個黑影,

“那黑影緩緩舉起手掌,接著一掌猛然劈了下去,只聽有個人悶哼了一聲,便再沒了聲響。”

一言至此,冷墨燕倒吸一口涼氣,驚得聲淚俱下,叫道:“住口!休再胡言亂語!”

回頭向火勁喊道:“勁哥,他在撒謊,是也不是?”

金琨也難以相信董邦莠所說,急得直叫道:“師父,您就說句話啊!”

誰知火勁只一味地打坐調息,面如止水,對堂上所生之事竟似充耳不聞。

而火鴻宇和單遠二人見火勁始終無動於衷,早已猜到大事不妙,也就無心出言反駁,只能是垂頭嗟嘆。

董邦莠接著道:“後來你突然開啟房門,喚著我和冷墨燕的名字。

“我當時應聲而出,你雙手緊抓著我,讓我去將金琨找來,一副神色慌張的模樣。

“我一眼向你房內瞟去,卻見金思農滿臉是血,死在了地上,而你屋內除你之外便再無其他人。”

他忽然厲聲道:“故而我所見的那個黑影正是你!是你親手將金思農殺了,是也不是!”

一言已畢,整座堂內卻是肅然無聲,均等著火勁會作如何回應。

只見火勁終於緩緩睜開雙眼,又將頭抬了起來。可此時他哪裡還有威信可言,眾人如今看著他,大多是等著看他的笑話。

他兩眼全無神采,又緩緩站起身來。想是盤坐得過久,身子晃了兩晃,這才輕輕地道:“金師弟他……確是我殺的。”

忽聽滿堂皆是“唔”地一聲,許多人茫然眨眼,均不敢相信火勁竟然輕易就承認了此事。

冷墨燕此時已是泣不成聲,而火鴻宇和單遠兩人面色甚是難看,正從旁向她不住地勸慰。

金琨則是兩眼一黑,身子不自覺地往後退了數步,忽地腳下一軟,跪在了地上,腦子裡無數個念想縱橫交織。

他想著,眼前的這個師父,雖是平素較為嚴厲,卻是在十年間對我關懷無微不至。

在我父子落難之時,也是他將我們收留,我雖是新到此地,師父卻是對我疼愛有加,我和他的師徒之情,也絕不遜於我與父親的父子之情。

在武功的教授上,他更是對我傾囊相授,甚至比起其他幾個師兄,師父花費在我身上的精力則是更多了一些。

是了,師父他雖是悉心教授,可為何我明明內力大增,早就能學那玉鉉分星掌,而他卻硬是拖了我幾年。

若我早幾年習得青原絕技,或許功夫會比如今更為精進,數月前在那釣魚城,或許能將烏和烏蘭殺了也不一定。

是了,他一向便是那麼自大狂妄。

我要學他的功夫,他卻要我將之前所學全部停練,而且必須通通忘掉,否則他便不能教我。

那些帶藝投師的師兄弟,豈非枉費了之前所有的功夫?

是了,是他不遵盟主停修內力的命令,以致在釣魚城之中,青原派弟子力有不及,從而害死了數千盟內弟子。

今日盟主要將他掌門一職撤了,他們夫婦二人卻是百般地抵賴。

弟子們忘卻之前所學可以,而叫他停修內力便是不行,這又是何等的霸道!

是了,如今他又是我的殺父仇人!他殺了我父親,可為何還要養我教我?這究竟是為何?

金琨便是這麼思來想去,兩眼恍恍惚惚,六神無主,腦子欲要炸裂了一般。

此時火勁卻輕聲道:“琨兒,我來問你。”

金琨隨口道:“是。”身子不由自主地轉向了他。

火勁嘆道:“如今你已不用再跪我。”

金琨又道了一聲:“是。”卻不知要站起身來。

火勁深吸一口氣,問道:“我問你,你為何要來我青原派?”

金琨連眨了數十回眼睛,這才恢復了點清明,說道:“為了學武,為了給父母和恩公報仇!”

火勁又問:“還有嗎?”

金琨想了半晌,道:“有,我爹曾經說過,叫我學好了武功,要為國為民,

“在國家有難之時,最好去到那釣魚城中,傾盡所學為國效力,以解民眾之苦!”

火勁閉眼頷首道:“足矣……但願你今後能記得你今日所說。”

他頓得一頓,嘆道:“你隨時可以來殺我,好替你生父報仇。”

說罷,輕輕喚了冷墨燕和火鴻宇,與這二人前後退出了虎嘯堂。

單遠向眾人望了幾眼,生出厭惡神色,只向金琨拱了拱手,便隨他們而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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