迎面走來的服務員熱情地問道:“歡迎光臨,您是要試衣服嗎?”

夏晚晚看了一眼那幾位女孩子,搖搖頭,“我只是隨便看看。”

夏晚晚說話的時候,總是帶著禮貌的淺笑,眼睛彎彎的像一灘春水。

“好的。那您如果有需要的話隨時可以叫我們。”

夏晚晚慢步在店裡看了一圈,這些衣服永遠是鮮豔的,穿在人身上,就是最好的點綴。

可終究沾染了現代設計的氣息,沒了古時候的那些滋味,一件錦繡羅裙也可以承載歷史的厚重,也有它的跌宕起伏。

放在深宮裡,它們便有了許多的責任與枷鎖,有著各自宿命,放在這樣的店鋪裡,它們便成了錦繡的商品,變為新興的產物。

這些衣裙不屬於遙遠的古國,不會被吃人的封建禮教吞噬掉本該有的光彩,它代表的是自由和文化。她本也不屬於寧國,只是附身在寧家庶女身體裡的孤魂,她自由孤傲的靈魂,也不應該被那樣吃人的地方抹去。

店裡的那幾個小姑娘笑得很開心,眼中是沒有被雜塵侵染的清澈,夏晚晚望向她們的笑意更深了一些,緩緩踏出了店鋪。

商場里人來人往,她卻有種孤獨的錯覺。心裡藏了太多無法言說的秘密,明明是最青春的年紀,但又滿腹心事無法排解。

這大概就是被逼著長大,再也找不回最初的模樣。

這也沒什麼不好,夏晚晚覺得,既然已經無法做回從前那個天真爛漫,無憂無慮的小姑娘,那便好好愛現在的自已,接受所有的曾經,那些讓她傷痛的路,使她有了更強大的靈魂,也讓她更能感觸到這世間的許多無奈與悲歡,這未嘗不是一件幸運的事。

“哇!”

商場裡發出了很大的驚歎聲,喧鬧的聲音圍滿了她,商場的頂部瞬間散落下無數的氣球,很多人的臉上露出興奮的表情,跳躍著接下空中的氣球。

夏晚晚微微抬頭,看到一個氣球慢悠悠往她這邊飄過來,下意識地伸出手。

那個氣球穩穩當當地落在了她的手裡,這是商場為顧客準備的驚喜,也是為了點燃狂歡的氣氛。每個氣球上面都綁了一個精美的小卡片,上面是一句句祝福的話語。

——祝願您能平安喜樂。

夏晚晚靜靜盯著這個突如其來的饋贈,而後發出一聲輕笑。

看,這個世界無時無刻不在治癒著我們。

少女的笑容燦若驕陽,那是青春最美的模樣。

微揚的額頭,慵懶的散發,配上一個發自內心的笑,寧國眾人簡直不敢想象,這樣的夏晚晚,竟然會是一個月前牢獄之中的那個瀕臨絕望的少女。

明明她那清亮的眼眸,一月前就如一潭死水般沉寂。

“她還是原來那個夏晚晚嗎?”

此刻的她如同盛開的鮮花,嬌豔又脆弱,冷冷泛起柔波,瞬間變得遙不可及。

夏晚晚真的離他們越來越遠了,連帶著那個世界,明明那麼真實,又那麼虛妄。

“原來,利益為先的老闆,也會為顧客準備這樣盛大的驚喜。”

“平安喜樂……”

許許多多人回味這句話,心中也連帶著生出暖意,生逢亂世,民不聊生,今日能活著,便又是多活了一天。僅僅一句平安,便是絕大多數人的此生所求。

這樣的祝福像一束暖陽,照在了他們的心上。

念悲去,思不可追。

沈居之靜默地旁觀與她無關的世界,如今她有了新的生活,可還會懷念故人?

當年他與夏晚晚,也算是同病相憐,他是沈家的嫡長子,父親戰死,母親殉情,沈居之作為遺孤,被叔母養在身邊,處處忍受排擠。

人人都不看好他,他也確實如所有人想的那樣,渾渾噩噩,不成大器,夏晚晚找上了他,對他說了一句話,“自由的靈魂怎麼能被這世俗束縛?不如去盡情縱馬,顧望天涯。”

那時他嘴角帶著嘲諷,沒將她的話放在心上,“你一個未出閨閣的小女娃,也懂得什麼是天涯?”

“你既隨你父親見過那萬里疆場,見過什麼是天涯,為何又甘願待在這勾心鬥角的宅院,你這個樣子,與我們閨閣女子,又有何不同?”

“沈居之,我們做個交易吧。等你功成名就,就助我脫離深宅,可好?”

後來,他終於功成名就,享世人尊捧,而那個曾經心比天高的女子卻一步步踏入了環狼臥虎的爭鬥中。

他以為他們可以當一輩子所向披靡的戰友,可故事的結局,還是走散。

*

夏晚晚走出商場,打車去了爸爸的工作室。

初晚傳媒四個大字明晃晃掛在工作室的門口,夏晚晚進到公司,一路暢通無阻。

夏光耀正在剪一個片子,她這個老爸強迫症很嚴重,一點點瑕疵都容不得,非得親自盯著。

“爸,你這要剪到什麼時候?”

夏光耀看到晚晚過來,臉上終於露出笑意,溫柔地開口,“快了,還差最後一點收尾。”

“沒事,我等你。”

夏晚晚在旁邊靜靜坐著不出聲,夏光耀工作的時候跟平常一點也不一樣,表情很嚴肅,眼中認真。

*

寧國眾人看到房間裡陌生的裝置,在畫面中調來調去的,眾人眼中都出現了困惑,壓根不知道這些是幹什麼用的。

“他們這是在幹什麼呢?”

“我也不知,看起來挺高階的樣子。”

寧國眾人統一覺得,只要是他們看不懂的東西肯定都是很高階的東西。

事實也確實如此。

他們在這畫面上盯了又盯,也沒盯出來那東西到底是怎麼用的。

“這可真是奇怪啊。”

在人們等得愈發疲憊之後,畫面中夏光耀終於開口說道:“成片剪出來了。”

最後成片出來之後,眾人顯然卻被上面出來的效果震驚到了。

*

這是一個短暫的片段。

這一聲有些淒涼的獨白,將整個故事搶先渲染出悲調。

“他是一個瘋子,他死在了滿是屍體的戰場,大雪飄零,為他遮掩了死時的狼狽。”

畫面中是一位少年將軍,在戰場上無盡的廝殺,黑雲壓城,遍地血色,他的眼睛裡沉寂得像個死人,除了殺,再無旁的目的。

戰火紛飛,他身邊的將士一個個倒下,敗局已定,可他依舊緊握手中的劍,麻木地刺向面前的敵人。

“我們的使命,是戰死。”

他說出的話十分決絕,沒有為自已留下半點後路。

身後的屬下嘶吼著喚他,“將軍!朝廷已不管我們的死活,我們撤吧,數千將士,何以抵住數萬大軍?”

只有千餘……

戰場的血色模糊了他們的眼,畫面穿透無數的戰士,來到了身後的黎民百姓。

河中游了許多燈船,皆是百姓在為他們祈福,士兵的妻子熬夜為夫君做鞋縫衣,半大的孩子已經開始拿著樹枝練習武術,遠在京城的達官貴人,仍是飲酒作樂,爭權鬥勢,更是期望這場戰役能夠幫他們除去對手,好繼續在官場中自在逍遙,他們不會懂得一場生死懸在頭頂的感覺,因為生死離他們還太遠太遠。

可戰場身後的百姓不同,他們是空中無人在意的殘葉,在亂世之中微不足道,最後一棵大樹倒下了,他們也就沒有活路了。

敵軍壓陣,後方百姓每日戰戰兢兢,身為將軍,若此時做了逃兵,城破人亡,將有無數百姓流亡離散,葬送在這個腐朽的王朝中。

“這是作為將軍在亂世之中的宿命。”

他身上被無數利刃穿刺,鮮血染盡,隨著城破之聲,重重倒地。死前最後的畫面,是雪花飄進眼中,天地蒼白,模糊不清。

城破了。

那些本就貧窮艱苦的百姓,又將迎來更猛烈的風雪。

身後城中的百姓看著敵國的陣旗升起,大軍侵入了他們的家園。他們的臉上沒有掙扎,沒有恐慌,也許在許久許久以前,他們就接受了自已註定被拋棄的後果。

“孃親,將軍去了哪裡?”

“將軍去了黃泉。”

“那他們是什麼人?”

“他們是來送我們的人。”

“那他們,要把我們送去哪裡?”

“送到……離這裡很遠很遠的地方。”

將軍守著孤城,每次出戰,都會安慰他們,“天將破曉,會勝利的。”

如今城門被破,他們也將做出最後的抉擇。

“故國不是故國,家園不是家園。我們是十年前就該死在屠城之下的孤魂野鬼,渾渾噩噩苟活十年,全仰仗將軍以命相護,如今國主棄您,敵軍殺您,我們也要隨您而去。”

從此以後,孤城再無故人。

希望來生,家國安泰,一生美滿,與這昏聵世間再不相逢。

——

夏晚晚問道:“將軍守孤城,爸,您怎麼會接這麼悲的片子?”

印象中,父親向來是浪漫主義,拍攝的作品也很有溫度,不常接這樣的純悲劇角色。

“因為這個世界上還是充滿了太多無奈,哪有全然的美滿?我這幾年,經常接這樣的片,其中許多的情緒,也讓我更加珍惜現在的生活。”

夏晚晚點點頭,父親拍的片子,她總能被狠狠帶入其中的情緒,那位將軍死的那一刻,夏晚晚也愣了一瞬,“孤城再無故人,只剩森森白骨無人識。”

從此無人記得他十六七歲時便堅守孤城,而這一守就是十年,最後潦草地結束一生。

夏晚晚望著那位將軍,“那個演員叫什麼名字?”

“他叫程頌揚,是一位很成熟的演員。”

夏晚晚若有所思,“他演的少年將軍很不錯,讓我想起了曾經的一個朋友。”

——

“一位……朋友。”

沈居之回味這句話,夏晚晚的語氣中聽不出來情緒,但心中清楚,夏晚晚口中的朋友是自已。

他還以為夏晚晚去了那個世界,會將他拋之腦後,再也不會想起來的呢。

畢竟與她的世界相比,他們這裡,恐怕是無盡的煉獄吧。

沈居之輕輕開口,話語隨著清風飄向畫面,“從你的口中還能聽到我這個故人,算是一件很特別的禮物了。既然是朋友,那麼相識一場,希望你能把我記得久一點。”

寧國眾人看到這樣的故事,心中泛起疼痛,亂世惜英雄,世上能為他們這些微不足道的小人物出生入死之人能有幾何?

“將軍戰死,城中百姓殉情。從今往後此城風霜,再不見故人顏。”

“明明他還是年少痴狂的年紀,卻要揹負這麼多的生死,將自已落在這樣的枷鎖中。”

畫面最後響起的悲情的歌曲,讓他們沉浸在那個故事裡久久不能回神。

此生一曲終了隨西風送我回家園。

他們彷彿回到了早年戰亂之時,每日他們的心都要提在嗓子裡,一點風吹草動就要死傷無數。

遍地都是屍體,四處都是流民,無休無止的生死,讓他們失去了所有的歡笑。

“我還記得當年流亡時,我與旁邊的一位老哥,眼睛對著眼睛,什麼話也說不出,只是靜靜坐在那裡,看著一個又一個人倒在逃難的途中。”

“當時我們心中只有一個念想,在刀劍落下之前,麻木地逃亡。”

“家園……家園……”

“我想團圓,和家人再見一面。”

他們的家人,死在了戰亂中。

團圓,這曾是多少苦難之下,生死之際,他們心底不敢奢求的痴願。

哪怕到了現在,戰亂平息,換來了短暫的安定,他們聽到團圓,依舊泛出無限悲苦。

渾厚的樂音是他們窮追不捨的安寧,只有鏡子照在自已身上的時候,他們心中的麻木才會被驅散。

畫面中的故事,最後出現的聲音,就像是神明渡世,告訴他們這人間悲苦仍舊有人在意,有人憂心,他們聲聲開口,只喚尋常人家團圓安寧,

無數曾嘗受悲苦,或正在飽受悲苦的人們,眼中漫出被喚醒的激動淚水,麻木的心狠狠跳了一瞬。

“惟願安寧。”

“惟願安寧。”

“惟願安寧。”

這世上的許多人,不求榮華,不求富貴,只求亂世容身,哪怕做一顆無人問津的枯草,只要能活著。

“希望歌聲可以替我們將思念送到再也見不到的家人身邊。”

“死去便是解脫,或許他們已到極樂世界。”

而他們呢?無數人死去,無數人誕生,無盡漫長的週而復始,“我們何時能看到萬家團圓,永無戰亂啊!”

人間樂,樂出人不歸,不知何時悲苦有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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