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死前的畫面1
[情愛催人老。]
今日是喜慶的日子，中秋佳節，皇宮中較平日也熱鬧了幾分。
自從寧國國君劉尚登位，天下有了短暫的太平，但仍有戰亂，天災。新君大興土木，為如今的皇后建造宮殿，名曰永安宮，意為永享安康之意。
只是這天子情深，受苦的是底下的百姓，早年戰亂，百姓流離失所，餓殍滿地，近年賦稅加重，收成也不大好，故而民間時有怨言。
天子居高位，自不懂民間苦楚。劉尚還是皇子的時候，一心謀劃皇位，登上帝位之後，一心想要剷除異已。民生疾苦，從不在他籌劃之中。
“臣等祝陛下中秋安康！”
平日裡宮中大多安靜得很，好不容易盼來佳節，宮裡上上下下都有了喜色。
“免禮。”
沉穩的聲音落到眾人耳邊，恭賀的大臣紛紛起身。
“今日是佳節，眾位愛卿不必拘束。”
劉尚轉頭看向旁邊的皇后，語氣溫和，“婉清，今日佳節，御膳房新做了幾道菜，你待會兒嚐嚐，定合你的胃口。”
夏婉清聞言，露出得體的微笑，“多謝陛下。”
劉尚望向她的側臉，清冷淡漠的眼眸格外出塵，身為皇后，她的儀態，動作，規正得讓人挑不出半點錯處。
這是他親手選的皇后，也是他今生唯一的妻子。
“歌舞起。”
隨著太監一聲高嗓，獻舞的宮女紛紛湧上，琴聲悠揚，配著輕柔的舞步，裙襬翩翩，勾起微風，引起群臣陣陣悸動。
臺下座位中，有一位錦衣男子，感受到舞裙飄揚劃過的微風陣陣，心中無半點波瀾。
他的眉眼淡漠，鬆鬆散散耷拉著眼皮，對眼前無聊的歌舞，沒有半分興趣，只在位上淺淺飲酒，嘴角的淺笑幾乎微不可察。
“叮！”
原本是歌舞昇平的和樂之景，瞬間被一個空靈的聲響打破了溫馨。
那位清冷的男子飲酒的動作頓了頓，緩緩抬眸，只見天上突然出現了一個巨大的幕布，如同圓月一般高掛在天上，在月光的映襯之下發出淡淡的白光。
他像是感覺到了什麼，眼神停在了空中。
是茫然。
這個未知的不明物，並未在他的認知範圍內，在場的不僅是他，這朝臣上下，皆無人知道它究竟是什麼。
“這……這究竟是何物，為何可以掛在天上？”
“好神奇。”
“我從未見過有什麼東西可以掛得那麼高的，這是真的嗎？”
劉尚坐在高位，聽著底下小聲議論，心中莫名生出一陣不安。他下意識地握住皇后的手，感受到夏婉清手心傳來的溫熱，心中稍定。
這樣的狀況對於今晚的宮宴來說，是場變數，夏婉清的臉色也不是很好，冷靜地分析著：“此物並未傷人，不見得就是壞事。只是，這樣的異象，臣妾從前從未聽說過。”
劉尚沉眸，“沒事的，或許，這只是一個小小的變故。”
這個幕布掛得極高，怕是用盡手段也夠不到它的位置，不僅宮宴中的人看得到它，整個皇城，甚至更遠，怕是都能望見它的存在。
一時間，議論之聲四起。喧鬧之音甚之又甚。
其中對此異物的驚慌，恐懼為多數人，畢竟他們藉著中秋，才稍稍得到了安歇，自然不願再起事端。
那幕布隨著眾多議論之聲，緩緩出現了畫面。
落入眾人的第一幕景象，便是寧國上下人人最不願接觸的地方——牢獄。
昏暗的牢房中只有點點微光，牆壁被鮮血染得暗紅，上面還有不少帶著血印的憤懣之語，地面常年潮溼陰冷，不論盛夏還是寒冬，皆只有一身單薄的囚服，眾人只窺見到其中方寸之地的模樣，便已心生嫌棄。
畫面中出現的牢房內有一位囚犯，她靜靜靠在牆邊，眼中如沉水般死寂，凌亂的頭髮許久都沒有打理，冷風入骨，她也未曾有半分取暖的動作。
這樣的畫面落到百姓的眼中，不足為奇。進到了大牢裡，再堅韌的人都會失去希望，更何況是一個孱弱的女子。
眾人驚訝於這上面的幕布竟能生出畫面，又好奇為何獨獨出現了這位女子。
“這…”一位大臣話語中帶著輕微的顫抖，說出的話撞入了在場每個人的心裡，“這是神蹟嗎？”
若不是神蹟，怎麼可能會出現如此神奇的畫面。
寧國上下，信奉神明者不少。苦難不可渡，故而只能寄託於神明，盼望能得到福澤，得償所願。
“這天下，怎麼會有真正的神明！”
史書往前追到盡頭，也未曾真的發現有神明的痕跡，何以證明？
“可這上面出現的畫面，又是怎麼回事？難道它就這麼憑空出現了嗎？”
“這樣的異象，史書也無記載，怎麼能用常理解釋？”
“你無知！”
“你迂腐！”
不過短短一個畫面，竟然能引來朝中眾臣唇槍舌戰，劉尚越來越覺得這異象害人！
“夠了！”
劉尚開口訓斥道，“你們吵來吵去有什麼用？得出結果了嗎？煩得朕耳朵疼。”
眾位大臣感受到陛下隱隱的怒氣，爭吵之聲漸漸停了下來。
“陛下……”劉尚身邊的王守成走上前，提醒了一句，“老奴看這畫面中的女子，有點像廢妃夏氏。”
“誰？”
劉尚猛然盯向王守成，眉頭緊皺，“夏晚晚？”
劉尚抬眸再次看向畫面，畫面中的她面容枯槁，渾身狼狽不堪，與印象中明媚張揚的樣子非常不同，也難怪他沒有認出來，如今細看，此女還真是夏晚晚。
一旁的夏婉清手握緊了幾分，方才畫面中出現夏晚晚的臉時，她就知道是夏晚晚。
那是她的庶妹，也是她費盡心思除掉的人。就在前幾日，她親自下的旨，賜她死罪。
夏晚晚不可能還活著，這畫面中的景象，只怕是她生前的牢獄之景。
已死之人，還能作祟？
夏婉清冷眼看著那個女子，殺意不減。
臺下那位男子望見畫面中她的容顏後，眼中充斥著不可置信，臉上表情怔愣了片刻，瞬間眼睛又亮得嚇人。
他看著那畫面，定定凝神，思緒在他眼中流轉，隨即又轉入落寞。
“噠噠噠。”
畫面中傳來了腳步聲，叮叮鈴鈴開了牢房的鎖，緩步走到夏晚晚的面前。
她的聲音很甜，但卻藏著無盡的悲涼。“你來了。”
夏晚晚眼中終於帶了些情緒，看著面前的男子，認命詢問道：“他想怎麼殺我？”
那位男子沉默著在她的面前蹲下，小心翼翼地抬起手，一點一點地撫摸著她的秀髮。
他慢慢的開口，說起了往日，“你從前，最喜歡打理頭髮。”
而如今……
夏晚晚眼中滿起水霧，抬頭看向他的眼睛，低語道：“終究是我輸了。”
鬥了這麼長時間，她輸得徹徹底底。
那人沒有否認，“既然知道，下次就別這麼傻了。”
畫面落在眼中，夏婉清的瞳孔驟縮，咬牙說出了那名男子的名字，“沈居之！”
夏婉清的話中帶著責問，“本宮下旨賜她死罪，你居然去見了她！”
沈居之斜靠在椅子上，眉眼處散著幾分漫不經心，“只是敘舊，故人將死，沈某不過是去送一送，畢竟多年相交，總要有始有終。”
夏婉清深吸了一口氣，眼中蹦出涼意，什麼送一送，早在之前，她就知道沈居之對夏晚晚有情，她以為夏晚晚進宮為妃，沈居之就能死心，不曾想，他居然還心生惦記。
夏婉清出口提醒，“沈居之，夏晚晚已經死了。”
沈居安輕笑一聲，隨意挪動調整了下姿勢，手在暗處縮緊，看向夏清婉的眼神像要直戳入心。
“娘娘是在怕什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