荒草渡流煙。

梅子青青憶舊顏。

何日識得身後事,年年。

春水來時山鬼言。

把酒問青蓮。

花下何人醉後眠。

只恨老根滋味寡,哈哈。

你爹乃是梅花仙!

——題記

梅斜嶺上,梅花塢的梅花開得最好,只可惜違了天時地利人和,因此凋謝得比別處都快。

微涼的春風包裹著血紅的梅花一點一點掛在二人的長髮之上,似是憐憫這早夭的美麗,不忍其早早為腳下的血土所吞噬。

梅花郎並不詫異於谷舞能迅速理解他求死的決心,二人一人痴,一人傻,若不是臭味相投,當年也不至於能聚到一塊。

梅花郎沒再多說,一伸手將靠在梅花老根上的院梅歸握在手中。

“請盡全力!”

槍已出手,一閃間三十六道銀槍殘影如貓探爪一般晃過谷舞面前。

同境之戰,谷舞自然不敢有絲毫懈怠,腳尖猛一用力身形短暫消失又迅速出現在數十步之外。

銀槍如血中蛇行迅速鬥折撲向谷舞。

谷舞趁著短暫的空隙將暫放於虛空之中取出痴情劍。

痴情劍才一出鞘,院梅歸正好似毒蛇騰殺一般自雪地上刺向谷舞面門。

繼而槍劍交鳴之聲不絕於耳,兩人搏殺的氣勢將落得七七八八的梅花又震落了一半。

梅花落在半空,只見梅花郎以兩掌拍住院梅歸的槍尾,雙手陡然一旋,銀白槍身如永夜流星一般破空而去。

谷舞面色凝重,嘴角微抖卻說不出任何一句話。

這是梅花郎的成名絕技之一,梅花落。

梅花落本是樂府橫笛曲,當年梅花滿山之時,梅花郎同三五好友飲酒賞梅,酒至酣處,柳如煙橫笛一曲梅花落惹得千樹梅花俯首,梅花郎意氣風發之際從曲中悟出此槍法。

於曲中悟槍意,其天賦不可謂不驚人。

笛曲梅花落本是嘆惋之曲,其聲悲而遠,其調深而沉,可是梅花郎悟出的梅花落卻與原主截然相反。

其槍方出如單于縱馬狂奔,待到槍脫手又如小單于率領萬千鐵騎隨大單于奔殺。

繼而槍勢完全成型又似梅花滿林,其色、其香、其聲將人完全鎖定。

剎那之際,漫山梅花悠悠飄出一朵,無聲無息,無波無相,緩緩匝地。

梅花落,有四槍。

大單于、小單于、大梅花、小梅花。

如今起手之勢已如高山的便是大單于。

谷舞內心悲動,見此槍,思緒被莫名牽動回當年三五好友飲酒論道的快樂時光。

故地重遊,故人只在眼前,往事卻已經如煙。

痴情劍似春柳照水,陡然間,血紅梅林之間波光粼粼、青光漫天。

十年相思存一劍,三度甲子為紅顏,此時相思十八劍的第一劍。

亭柳!

青色劍光籠罩之下的時空中滿是令人窒息的相思劍意。

可是單憑這令草木都為之動容的一劍亭柳還不足以抵擋住四槍梅花落。

青光之中泛著粉紅光彩。

劍二,陌花!

接著是劍三,歸燕,光彩由青色中閃出一道邪異的玄色。

當第三劍完全展露出來之時,山嶺之上的光彩不再有任何變化,可是卻莫名徘徊著一股酒香。

劍四,醉秋!

梅花郎嘴上的笑意已經完全壓不住,他實在得意,也實在滿意。

“夠給面子!”

面對他一朝一夕頓悟出來的四槍,連痴情劍這樣的劍痴也需要以四劍應對,無論如何,他都有資格得意。

而面對他的四槍,谷舞捨得展現出十年存一劍的四劍,這是一種發自內心的認可,對此,他又豈有不滿意的?

有被前輩看得起的實力與真正被前輩看得起是兩種截然不同的心情,卻都讓人無比開心。

銀槍撲朔,百步之內的梅花如同百鳥朝鳳一般聚到長槍之上。

小單于之後便是大梅花,只見聚在銀槍之上的梅花迅速幻化成一朵五瓣紅梅。

妖異的紅梅與漫天的青光旗鼓相當,青藤劍與銀槍隔著一層薄薄的氣浪爭鋒於半空中。

巨大的紅梅與龐大的劍影久久對峙著,凝聚成大梅花的殘花似久經風雨的牆皮一般紛紛脫落,最後只剩下一朵拇指大小的精緻的梅花。

梅花五瓣,每一瓣顏色都完全不一樣。

一朵五彩的梅花悠悠出現又緩緩落地。

谷舞對梅花郎知根知底,自然知道梅花落最關鍵的一槍是最後一槍的最後一絲氣力。

梅花郎之所以能令哀傷嘆惋的橫笛曲脫胎換骨成為大氣磅礴的破陣槍,其根源就在這化腐朽為神奇的一槍之中。

梅花雖殘,其香留久。

生亦何歡,死亦何懼!

梅花落地之際,無色的光芒迸發,一瞬間將漫天青光完全淹沒。

谷舞雖然與梅花郎一樣打心眼裡看不起那些只會懂嘴皮的書生,不過他自己卻是書院出身,因此於書生一道上仍有些修養。

相思四劍的取名雖然有些掉書袋卻也各有其道理。

亭柳,取得是長亭柳樹送別之意,以柔為主,長於羈絆,意在別離。

落英,取自“陌上花開可緩緩歸矣”一句,以絢為主,長於迷惑,意在思歸。

歸燕,來自於許大夫大《燕歸巢》,雨後江岸天破曉,老舟新客知多少,歸來時的榮歸故里不過是故地重遊。

舊鏡仍明,只是鏡中青絲換白髮,朱顏轉珠黃。

前三劍各有所長,首控制,次迷惑心智,最後以情傷人。

唯有這第四劍以防禦為要。

何處躲相思,勸君樽中暫得意。正是因思而不得方才借酒消愁,暫離苦海。

四槍四劍之後,兩人衣衫依舊,只是臉上都有些許疲倦。

“真他娘痛快,能領教你這四劍,雖死無憾,雖死無憾!”

不過梅花郎話鋒斗轉道:“可是,今時不同往日,這樣還不夠!”

谷舞聞言,眼中又冒出精光。

梅花郎與他是兩路人,他修為精進全靠一種目不窺園的堅韌毅力,可是後者的境界卻似天仙點撥一般,全靠靈感。

這傢伙,二十三年中顯然又得奇遇。

“前段時間,遇見兩個人,打了一架,差點死了,不過因禍得福,倒是學了一點本事。”

梅花郎說罷閉目深吸,忽然間又陡然睜開雙目,伶俐的目光讓他的氣質完全改變。

他手中的院梅歸忽然斷作兩截。

院梅歸本就是兩杆槍,一杆是“願”一杆是“沒”。

梅花郎此刻如同傲雪的梅花一般高冷,一杆短槍與一根“短棍”倏爾此處。

這一式既沒有花裡花哨的名字也沒有多餘的動作,只是自然而然地直直刺出,

一寸短一寸險,梅花郎放棄的長槍的優勢。

谷舞真切感受到死亡的威脅。

兩人皆是四境初境,可是他在這一境界站得顯然比梅花郎要踏實許多,只是現在這種踏實不僅完全被動搖,甚至已經山崩地裂。

戰鬥的結局只有他們兩人知道,而現在,只有谷舞自己知道。

...

次日。

梅斜嶺上梅子塢的酒館生意卻格外的好。

世人都在詫異。

這年梅花,去而復返。

漫山的紅梅比往年的都要好看,眼尖的人發現,原本清一色的血紅梅花卻間時不時夾雜著一朵奇異的五色梅花。

可是連那些眼尖的人都沒注意到,一棵普普通通的梅花老樹下多了一個矮矮的小土堆。

赤紅的土堆,像極了亂跑的孩子頭上撞出的疙瘩。

你叫他別亂跑,他偏要跑。

你是說這是不聽話,可是,他憑什麼要聽話?

疙瘩撞出來了,沒人會哭,就像這小土包沒人憑弔一樣。

梅花郎,就是個亂跑的小孩,這個小包是他最後的倔強。

一個連名字都沒有的小孩罷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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