幽州,府衙。

“徒孫啊,你這是幹什麼呢,怎麼也不見你出去走走啊?”

範老太君瞥了一眼隔壁胡吃海喝的孫留和陸千撇撇嘴。

徒孫的官職沒的說,的確高,但其它方面就差遠了。

除了祭祖那天大吃二喝了一頓外,平日裡幾乎都是麵條饅頭,連塊肉都捨不得吃。

最讓她生氣的是,這個徒孫太不爭氣了。

人家兩個尚書的孫子來了不到兩個月,各自收了兩萬六千五百兩白銀和一萬貫銅錢。

徒孫倒好,一分錢沒撈著不說,還往裡倒貼了十兩銀子。

這個官當的真是太窮了,簡直跟範信那小子如出一轍。

六子將信裝進信封,交給一名千牛衛。

“你是何人,竟敢擅闖本官的內宅!”

“乾孃還等著呢.”

日久難免會更近一步當皇帝。

他的老君像剛裝進箱子,要是被發現難免不會引起麻煩。

“臨走之前兜裡還有六兩銀子,給你辦場家宴吧,記得把所有達官貴人都叫來”

“這…!”

“現在我是大都督孔夢凌的人,誰敢動我!”

按照她的話說,范家是名門望族,不是隨便什麼人都能來參加。

“府尊不好了!外面來了數千兵馬好像是內衛,讓您去前堂呢.”

“快點,把太上老君的金像裝進箱子裡.”

千牛衛走後,六子深吸一口氣,看著範老太君笑道。

這時,一名僕人臉色匆匆來到大廳。

時間一晃過去了十幾天,終於到了舉辦家宴的日子。

“大都督?”肖龍嘴角閃過一抹不屑亮出聖旨。

“慌什麼,不就是李唐餘孽案麼,本官早已跟他們劃清界限.”

“這不是大都督麼?”李修遠一怔,滿臉疑惑道。

“這上面的人你是否認得?”

“以最快的速度交給燕王.”

李修遠穿上官服,一臉不耐煩的催促道。

故而一拍大案:來人,將這些內衛給我轟出去!

“不用叫了,你的人都被內衛控制住了.”

“看來李刺史口氣挺大啊,連我們內衛都不放在眼裡了.”

來人正是情報司副司長,在捉拿假冒都督前,她需要拿到確切的證據。

跟著他肯定沒錯。

拄著柺棍回去了,這可是在宗親面前露臉的好機會,她不能錯過。

自從張閣老倒臺後,李修遠就把所有賭注都壓到範信身上。

一名年輕男子率人來到大廳淡淡道。

想要以此討孔大都督歡心。

李修遠臉色一變大聲訓斥道。

“範老太君,本督過幾天恐怕就要離開了.”

所以接到請柬,他二話不說把家裡的金子融造成一尊老君像。

“你們找他幹什麼,是不是犯了什麼大事?”

說完拿出一張六子的畫像。

“睜開你的狗眼看清楚,這個人到底是不是幽州大都督!”

“也不枉相聚一場.”

聽說徒孫要給自己辦場家宴,範老太君眉開眼笑的哎了一聲。

令人意外的是李修遠只是冷笑了一聲。

相比上回的排場,這次範老太君只邀請了所有有頭有臉的大人物來家裡。

“是.”

他算看明白了,範信年紀輕輕便簡在帝心,高坐燕王。

“想要活命老老實實的配合我們.”

看完上面的內容,李修遠腦袋轟的一聲,整個人癱坐在地上。

豆大的汗珠子順著面頰淌下來,雙眼直勾勾的盯著畫像。

這個他陪了兩個月的大都督竟然是假的!

這怎麼可能?

懷揣著最後希望,他轉過頭看向龍。

“上差,你們是不是弄錯了?都督印本官親自驗過,不可能是假的啊.”

直到現在李修遠都不相信,自己會遇上這種離譜的事情。

見李修遠還不死心,肖龍蹲下身子從懷裡摸出一份畫像。

“看清楚這才是名震大唐的孔大都督!”

“你逢迎的那個,只是一個冒牌貨。

.”

“原來如此,怪不得下官覺著哪裡不對,問題居然出在這裡.”

說到這兒李修遠眼珠一轉,跪倒在肖龍面前,哀求道。

“上差,下官冤枉啊,都是六子這廝故意裝神弄鬼,您可要給下官做主啊.”

將李修遠扶起來,肖龍哈哈一笑,替他戴上了官帽。

“李大人不必緊張,只要你將六子如何矇騙幽州官府,又如何奢侈無度的經過告訴我們.”

“你還繼續當幽州刺史,本官保證你平安無事.”

“副司長放心,范家如此害我,下官保證讓他們一個都跑不了!”

李修遠惡狠狠的咒罵一句,帶著肖龍前往書房。

那裡面都是大都督府兩個月以來的賬目開銷。

半個時辰後,肖龍一臉滿意的走出書房,劍指范家老宅。

“傳本閣大令,立即包圍范家老宅,不許放過一個漏網之魚!”

“是!”

三千內衛齊聲抱拳,向范家匯聚而去。

幽州,地界。

“諸位兄弟,回去替我告訴燕王殿下一聲,就說我六子欠他的恩情,只有來世再還了!”

六子朝一眾千牛衛抱拳道。

“六哥,跟我們一起走吧,到了長安,王爺會想辦法救你的!”

一眾千牛衛臉色焦急道。

六子苦笑一聲,搖了搖頭。

“沒用的,我當著那麼多人面公然假冒大都督,到了哪裡都是鐵證如山.”

“就算回到長安也只會給王爺招來殺身之禍.”

“兄弟一場,六子不求你們別的.”

“只希望你們能將馬車裡那位昏睡的姑娘平安帶到洛陽,將她交給王爺!”

一眾千牛衛見六子心意已決,虎中含淚一抱拳。

“六哥放心,我等一定將小花姑娘平安交給王爺.”

“保重!”

“保重!”

望著絕塵而去的千牛衛,六子衝著長安方向磕了一個頭,喃喃道。

“王爺,我六子蒙你相救才僥倖活到今天.”

“以前一直是您為我們遮風擋雨,這一次就由我六子為您遮擋一次吧.”

“這是最後一次了.”

六子擦掉眼淚,最後看了一眼長安方向。

然後頭也不回的騎上戰馬朝幽州城內范家而去。

他六子雖然大字不識幾個,但就憑朝中那些小人想要對付他。

也不是那麼容易!

範府,大院。

“說!那個假冒的幽州大都督哪裡去了!”

“今天要是找不回來,你們全都得死!”

被重兵包圍的范家大院裡,肖龍面色猙獰的尖聲道。

證據都準備好了,結果來到范家老宅,卻發現人跑了。

這讓她憋了一肚子的火。

範老太君臉色蒼白,混身直哆嗦,要不是被兩個兒子扶著,連站都站不住。

先前她以為這些人是來祝賀的,還讓人給他們搬了椅子。

誰能想到是來抓她那個便宜孫子的。

“修遠,你替乾孃說說情,告訴大將軍咱們是無辜的啊.”

範老太君向李修遠遞去哀求之色,沒辦法,現在范家身份最高的就是李修遠了。

“求情?”

不提還好,一提起此事李修遠更生氣,一腳踹在範老太君的小腹上。

“本官都讓你們害慘了,還求情,我求你娘個腿情!”

“娘!”

范家兄弟倆大叫一聲,急忙挽住範老太君,對著李修遠怒視道。

“李刺史,老太君好歹也是你乾孃,你怎能如此不孝?”

李修遠整理一下官服,不屑的撇了撇嘴。

“笑話!本官連親孃都打,更何況是一個乾的了.”

“以前看在你們是親戚的份上,本官尚能忍著.”

“現在人都跑了,這個老東西還算個屁呀.”

“來人,給我將范家餘孽全都抓起來!”

“本官要嚴加審問!”

“是!”

一眾幽州官差挽起袖子,正欲衝進庭院抓人,怎料門外響起烈馬嘶叫聲。

“我看誰敢動他們!”

此話一出,全場頓時一陣騷動,所有人下意識向門口看去。

在那裡,一名身材魁梧,面帶威嚴的男子大步走進來。

沿途所過之處,持刀而立的內衛紛紛向後退去。

唯恐被其暴起傷人。

“大…都督,您回來了,下官剛才鬧著…”

李修遠彎著腰賠笑了兩句,這才想起眼前之人是個假冒的,腰桿又直了起來。

冷冷一笑。

“六子,你的身份已經暴露,識相的痛快伏法,不然…”

啪!

一巴掌扇在他的臉上,連話都沒說完,人就飛了出去。

來到範老太君面前,六子一臉愧疚的嘆了口氣。

“範老太君,范家遭此一劫也是沒有辦法.”

“但您要相信,只要王爺不倒,范家必然會重新崛起”

“今日所遭受的苦難,他日朝廷必會百倍償還,明白了嗎?”

範老太君掙脫開兒子的攙扶,目光復雜的看了六子一會。

“老身知道你是假的,只問一句,我孫範信究竟什麼身份?”

聞言,六子沉默少許,緩緩道。

“當朝攝政王,天下兵馬大元帥以及皇帝的父親,太后的丈夫。

聽到孫子身上掛著這麼多頭銜,範老太君哈哈大笑起來。

末了轉過身,將虎頭柺杖重重往地上一頓。

目視范家眾人。

“你們給我聽著,誰要是敢跟外人瞎咧咧,說一句範信不是.”

“老身扒了他的皮,從此逐出范家,永不原諒!”

“諾!”

眾人躬身施禮。

看到這一幕,李修遠噌的一聲從地上爬起來,捂著臉惡狠狠道。

“副司長,您看見了吧,這幫刁民串供了.”

肖龍嘴角帶著一抹得意笑容,並不在意李修遠的話。

想要搬倒範信,只要抓住他的護衛六子就可以了。

一旦拿到這傢伙的口供,足以改變最終的結局。

至於一群沒見過世面的小人物,她沒有半點興趣。

“本閣領是該叫你幽州大都督呢,還是六子呢?”

望著走過來的六子,肖龍志得意滿道。

“還是叫本大爺六爺吧,不然真對不起你那副騷樣!”

六子咧著嘴一笑,目光輕佻的在肖龍胸前掃過。

“你!”

肖龍一滯,臉色瞬間陰沉下來,虛眯起眼睛淡淡道

“本官是不是騷,等進了大獄你自然就知道了.”

“來人吶,將這裡一干人犯全部帶走!”

“是!”

一聲令下數千內衛蜂擁而上,將范家眾人綁上鐵鏈押往幽州大獄。

輪到六子時,幾個內衛抬著一副重達百斤的鐵鏈子給他鎖上手腳。

用刀抵著後腰跟隨在後面。

大街上圍觀的百姓見范家被貼上了封條,紛紛指指點點起來。

來到大獄,肖龍命人將六子綁在鐵架上,自己拿著一塊三角烙鐵放入火盆中。

“本閣領在內衛時,最喜歡用這玩意往犯人身上按.”

“你知道為什麼嗎?”似乎想起了什麼興奮事。

肖龍舔了舔殷紅的嘴唇,一臉病態的撫摸起六子的胸膛。

“因為鐵烙按在身上時,會有一股迷人的焦糊味道.”

“怎麼樣,六子,想好對本官說什麼了嗎?”

瞥了一眼被燒紅的鐵烙,六子哈哈大笑起來。

笑得連眼淚都出來了。

“沒想到你這男人口味還挺重,有什麼招儘管使吧,六爺要是皺皺眉頭,就是你養的!”

肖龍臉上的笑容消失,不屑的哼了一聲。

下一刻,眼神閃過一抹兇狠,直接將鐵烙按在六子的身上。

轟隆!

陰鬱的天空劃過一道閃電,照亮了整個夜空。

沒多久下起了淅淅瀝瀝的小雨。

啊!

睡夢中驚醒的範信,猛地從床上坐起,大口大口喘息著。

冷汗順著腦門躺下來。

他剛才做了一個夢,夢裡六子渾身是血的跪在地上。

讓他多保重,以後不能再跟隨他左右了。

房門開啟,一道幽暗的燭光照亮了房間。

“王爺,你是不是做噩夢了,怎麼一臉蒼白之色?”

馮媽披著衣服把蠟燭放到桌上,坐到床榻前關心道。

目光在她臉上注視少許,範信揉了揉太陽穴。

“沒什麼事,對了,這幾日府上可有幽州來的信函?”

事情過了這麼久,按理說六子應該有信寫來才是。

到現在都沒個動靜,讓他心裡有些不安。

馮媽搖搖頭。

“前幾日倒是有信,說是六子在幽州大吃二喝,想來應該沒什麼問題.”

“倒是您真得做好準備才行.”

“昨晚內閣和宮裡來人說,朝廷為了獎勵您做出的貢獻.”

“特意準備給您舉行一場犒賞大典,估計要從燕王晉升到楚王.”

聽說自己又要升官晉爵了,範信臉上終於露出一絲笑意。

穿上官服,打著雨傘走出範府。

門外,一名渾身溼漉漉的千牛衛跪在門口。

見範信出來,雙手顫抖著奉上信函。

“燕王殿下,六哥他出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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