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14章 同桌想到了從前
紀漣看著車窗玻璃倒映著的他的容貌，一時間竟感慨萬千。
外面這個城市對他來說，竟也變得如此陌生。
沒想到他真的回來了，雖然是以這種狼狽的姿態。
他閉上眼睛假寐，然而離家前的那一幕卻怎麼也無法抹去。
*
“我供你吃！供你穿！供你上學！！大度收留你在這裡生活，你倒好，你個吃裡扒外的狗東西！！”
回憶中的這道聲音刺耳又難聽，不時的迴盪在腦海中。
紀漣閉閉眼，不受控的往下想。
“不愧是那個女人生的玩意兒，勾引人的本事學的倒是挺像的。”
說話的女主人毫不客氣的出言諷刺著紀漣。
一邊怒罵著，一邊又忍不住的上手。
“啪！”
凌厲的掌風落在紀漣已經蒼白如紙的臉上。
耳邊響起轟鳴的聲音，就像是一個個細碎的氣泡一樣。
剎那間全部爆裂開來！
“不，我沒有......你們聽我解釋啊。”
“不是這樣的姚阿姨，是妹妹自己過來的，是她......”
少年跪跌在地上，他抑制住自己的全身的顫抖，捂住自己的心口，想盡力的減緩對自己帶來的痛苦。
真的不是他，為什麼不相信自己呢？
一滴淚珠就這樣毫無徵兆的掉了下來，他看著面前眾人眼中的冷漠與譏諷。
突然，覺得自己說什麼都是白搭的。
淚水一滴滴砸在光潔的地板上，倒映出上方吊燈的冷光。
下一刻，頭上的光線被來人遮擋住，一個高大的男人站在他的面前。
俯瞰著坐在地上的他，眼底是無盡的失望與冷漠。
“小漣，你姚阿姨說的。要是你還在這家，她就不活了......”
“而且，學校那邊也叫我去談了話，說你這件事的影響很不好，讓你休學在家，等......”
男人嘴裡說著無情的話，視線卻根本不敢落在面前這個嬌弱的小人身上。
聽到這些帶著指責與漠然的話，紀漣彎著的脊背又顫抖了兩分。
他不敢置信的抬頭看著這個自己向來尊重的人，滿眼都是不解。
“爸，不是我做的，難道連你也不相信我了嗎？”
“我沒有做這些事！！”
少年再度迷茫起來，他抑制不住的顫抖著。
“哼！耳聽為虛，眼見為實。學校裡的事我可以當不是你的錯，但是你妹妹呢，當時那種情況，讓我們大家如何相信？”
“不......”
少年臉上佈滿淚痕，雙手抱著肩膀，他的聲音帶著不安，微微顫慄，似乎在與內心的矛盾作鬥爭。
然而，男人卻不再給他喘息的機會，冷酷無情的看了他一眼。
“票我已經買好了，你快收拾好東西，回去吧。”
“以後也別來了。”
聽到這些話，少年怔愣片刻，眼淚還掛在臉頰上。
他的臉色很是蒼白，平靜的聲音有了一絲轉變，看著眼前這個不知何時變得如此陌生的人，眼裡全是委屈，“爸，為什麼？”
突然，他似是想到了什麼，聲音低啞又疲倦，“媽媽她......”
“咚！！”
只是喊了這個稱謂，原本還一臉淡然的男人面色驟然變得青紫。
他毫不留情的將少年一把推向牆根！
“別跟我提她！永遠也不許提！”男人似乎被點了命穴，發了瘋一樣的叫囂著。
“爸......”
紀漣沉默地站起身，眼睛也不知要看向何處。
但是這雙眼裡卻再也沒有一滴淚水。
見他這般魂不守舍的模樣，男人終是不太忍心，他從懷中掏出一個錢包，夾出兩張紙幣。
“我這還有一點兒錢，你回去之後可以拿去補貼家用。”
紀漣唇角微微翹起，清冷白衣，良久才開口說話，聲音很輕，卻帶著一股倔強。
“不。”
“你說什麼？”
少年扶著牆根，落在身側的手緊握，指尖發白。
本就瘦弱的肩膀此時卻像是塞滿了力量。
“我說，我不要。”
話落，又滿是譏諷的看著站在一旁隔岸觀火的那個女人。
“那個女人的錢，你稀罕，我不稀罕！”
男人聞言一怔，帶著憤恨的視線看著面前這個賠錢貨，“行，你現在有骨氣了。”
“滾！馬上滾！永遠也別讓我看到你！”
紀漣僵在原地，忍住眼角的酸澀感，潮溼的眼睫遮住了他眼底的神色。
一直以來，他總以為，只要自己做到最好，他總能看到父親的關懷。
但直到這一瞬的發生，他才發覺，從始至終都是他一個人在唱獨角戲。
從母親去世的那一刻，這個他一直希冀的美好家庭就已經不復存在。
*
“孩子，你這是怎麼了？是不是生病了？”
突然出現的聲音將紀漣拉回現實，他抬頭看了過去。
才發現是公交車司機，從後視鏡看到了他面色蒼白，以為他哪裡不舒服。
紀漣回以微笑，“沒事的叔叔，我很好。”
“那就行，你看你這臉白的嚇人啊，要是過會兒哪裡不舒服，可一定要給叔叔提前打招呼。”
“謝謝您。”
手邊攥緊的塑膠袋發出聲響，紀漣看著這一兜藥又出了神。
他從懷中取出一塊小小的懷錶，面色溫柔，目光盛靈。
媽媽你看，原來......
原來這個世界還是存在善意的。
明明是陌生人，卻能溫暖整個世界。
昏黃的路燈下，少年揹著一個薄薄的書包，甚至看起來重量還沒手裡提的那兜藥重。
他先是打量著面前錯亂的衚衕，再三檢查後才確定自己沒走錯路。
等看到記憶中熟悉的鐵柵欄時，那股莫名的情感再次湧上心頭。
如果他沒記錯的話，當年他就是在這裡，被強行拽上了前往京都的不歸路。
沒等他回過神，一道嬌俏的歡呼聲傳了過來。
紀漪從回家後就一直在門口蹲守著，
終於在此刻見到了那個一直思念的人。
“哥，你終於回來了！”
迎上自家妹妹那懷疑的神色，紀漣輕咳一聲，他不想讓妹妹傷心，便編了個謊話。
“在學校寫了會兒作業，沒覺得時間晚了。”
“而且這麼久沒回來，有點兒不認路了。”
紀漪倒是沒懷疑，牽著哥哥的手就往屋內扯。
邊走邊說，“確實，這些年這邊都蓋上了大樓，早知道我就去接你了。”
“不過，剛剛外婆還在問你，問你......”
小丫頭支支吾吾，說不明白，也有些不太敢說。
紀漣聲音很輕，柔聲道：“問什麼？”
小丫頭嘴一撇，塞滿了委屈。
“沒什麼啦，就是問你是不是不回來了。”